他千里出擊，橫絕高原，破敵滅國，卻因小人進讒而被冤殺

盛世大唐是今天的國人們非常神往的一段歷史，巔峰時期的唐帝國絕對稱得上是世界文明的燈塔：經濟繁榮、文化昌盛、技術發達、戶口殷實......和今天的美國有的一拼。而且，那時候的大唐和美.國一樣，也非常喜歡充當世界警.察，跑到千里之外去弔民伐罪。其實，拋開戰爭的正義與非正義因素不談，那時候的唐軍完全稱得上是世界上戰鬥力最強的部隊，不說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單兵素質高，單是如泉涌般出現的名將們，從數量上就足以讓任何朝代汗顏。這些名將當中，有一個人曾經率軍千里出擊，在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原上客場作戰，最終大獲全勝，將大唐的國威遠播至中南亞地區，上演了如漢尼拔、拿破崙等西方名將跨山越嶺、破敵滅國的壯舉，但其姓名卻被淹沒在了歷史的長河中。而晚年的他，先是因為怛羅斯之戰慘敗，使得唐朝在中亞及西域的霸主地位被阿拉伯帝國取代，從而飽受後人批評，接著又因為小人的讒言，被唐玄宗下令賜死——這個命運悲催的將軍就是一代戰神、大唐名將高仙芝。

年少成名 鎮守西域

高仙芝是高麗人，按今天的眼光看他其實應該是朝鮮或韓國人。但在唐朝「華夷一家」治國理念的影響下，即便是外國人也不影響你在唐朝定居、生活、成家乃至做官，波斯人索元禮就曾官至宰相。不過，籍貫問題雖不影響高仙芝成為唐朝的一代名將，但卻使他在今天的歷史教材中很少被提及。當然了，高將軍在今天的韓國知名度非常高，韓國著名的KBS公司還曾專門製作了一部歷史紀錄片，名字就叫《高仙芝》。據《舊唐書?高仙芝傳》記載，說他「美姿容，善騎射，勇決驍果」。雖然唐朝和現在的審美標準可能差別很大，但最起碼他沒整過容，所以這麼說來，高將軍是一個響噹噹的帥哥。

明明可以靠臉吃飯，但高仙芝偏偏要靠本事吃飯。他年少時即跟隨父親來到安西都護府從軍，因戰功卓著，二十來歲便被授予將軍軍銜。對比一下，同是異族名將，哥舒翰四十幾歲才做到將軍。不過這倆倒霉蛋死得都很冤枉，而且前後相差也就一年多，當然這是後話。

開元末年，高仙芝被授予安西副都護、四鎮都知兵馬使，相當於今天的西部戰區副司令，成為鎮守西域的統兵大將。

（圖）電視劇《楊貴妃秘史》中的高仙芝，李承鉉（飾）

劍指西域 挂帥出征

真正使高仙芝在中國古代名將排行榜上留下自己名字的，當屬他率軍攻滅小勃律國之戰。

小勃律國位於今克什米爾西北部，定都孽多城（今吉爾吉特），是唐朝時帕米爾高原上兩個較大的國家之一。當時，小勃律國被吐蕃強大的武力所脅迫，臣服於吐蕃，切斷了西域諸國向大唐進貢、通商的道路。對於這一點，好大喜功、一直渴望建立空前偉業的唐玄宗是不能忍受的，因此他決定以武力教訓一下小勃律國，重新打通由西方入唐的通道。其實，歷代王朝都是這樣，一旦西域出現什麼事，國家和統治者往往都極為重視。因為在古代海上貿易線開闢之前，絲綢之路是中國唯一一條對外交往的通道。它一旦斷絕，中國就徹底封閉了。所以，漢也好，唐也罷，哪朝哪代都不遺餘力地花費巨大人力物力財力來苦心經營西域，道理正是在此。

既然小勃律國敢染指絲綢之路，那就雖遠必誅了。

天寶六年（747年）三月，唐玄宗下詔以高仙芝為行營節度使，率軍一萬征討小勃律。由於這次行軍要翻越雄偉的蔥嶺，所以高仙芝在出征前做了充分的準備。史籍記載，當時這支部隊「時步軍皆有私馬」《舊唐書?高仙芝傳》，不僅騎兵有馬，步兵也有馬。有了馬，行軍的時候就可以乘馬而行，節省體力。馬還能馱載糧食和水。特別是水，對遠征的官兵極為重要。沒有馬，光靠人背肩扛，能帶多少水？所以，這支唐軍機動性很強，物資儲備也很足，官兵上馬能行、下馬能戰，戰鬥力很強。

（圖）唐玄宗李隆基（685年9月8日—762年5月3日），712年至756年在位。唐朝在位最久的皇帝，廟號「玄宗」，又因其謚號為「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故亦稱為唐明皇。清朝為避諱康熙皇帝之名「玄燁」，多稱其為唐明皇，另有尊號「開元聖文神武皇帝」。

千里出擊 破敵滅國

高仙芝率軍從當時安西都護府所在地龜茲（今新疆庫車）出發，向西一路穿越新疆、翻越蔥嶺、跨過帕米爾高原，走了一百多天，才走到今天阿富汗境內的瓦罕河，逼近小勃律國的屏障、由吐蕃控制的連雲堡。為什麼說他這次的軍功這麼牛，以至於一千多年來的軍迷們都念念不忘?就在於單單是此次千里大行軍，就稱得上是人類的一大壯舉。唐軍的行軍路線，平均海拔5850米，高一點的海拔達7000到8000米！在唐朝，沒有公路、鐵路、飛機運送兵源和輜重糧草，沒有氧氣瓶，也沒有工程兵、GPS、無線電通訊，高仙芝和麾下一萬將士不僅戰勝了所有艱難險阻，還取得了戰爭的勝利，細想一下，那時的唐軍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精銳，不說別的，起碼個個都是一等一的登山專家。

大戰開始，高仙芝部署官兵進攻連雲堡。連雲堡在今阿富汗東北部，築在一座山上。它的北面有一條湍急的大河，其餘三面皆是懸崖峭壁，可謂易守難攻。但高仙芝毫不畏難，率將士們強渡大河。連雲堡守軍可能以為這麼險的地方沒人敢來進犯，居然沒做什麼防備，從而讓唐軍順利過河，隨即攀崖而上。

等到唐軍出現在面前，守軍這才慌了，趕緊用強弓硬弩、擂木炮石招呼唐軍。高仙芝見狀，便命勇將李嗣業為先鋒，率軍強攻。李嗣業是個打起仗來不要命主，也是唐朝一代名將，他武藝高強、勇冠三軍，尤其擅長使陌刀（一種長柄大刀），史籍記載：「當嗣業刀者，人馬俱碎。」（《舊唐書?李嗣業傳》）你要是被他一刀劈中，不僅人完了，連馬都給劈碎了！李嗣業臨危受命，率精兵冒著密集箭雨攀援而上，第一個登上連雲堡，而後又放下繩梯，讓後面的唐軍爬上來。在李嗣業的帶領下，唐軍越戰越用，很快就把守軍殺得大敗。這一仗從早上開始，只打了四小時，剛到午飯時間就結束了。唐軍此戰殺敵五千，繳獲兵器甲仗不計其數，大獲全勝。

啃掉連雲堡這個硬骨頭，使小勃律國失去屏障，也讓唐軍後面的進軍變得順利無比。接著，高仙芝又率軍成功翻越海拔4600多米的坦駒嶺，成功抵達小勃律國。歷史上做過這件事的只有三個人，除了高仙芝，另兩位就是漢尼拔和拿破崙。

為避免強攻造成大的傷亡，高仙芝決定用「假途滅虢」之計智取小勃律的首都孽多城。他令將軍席元慶率1000餘人來到孽多城下，對小勃律王說，我們只是來向貴國借道進攻大勃律，望貴國行個方便。城中有五六個首領，皆死心塌地投靠吐蕃，建議小勃律王假意答應，待唐軍進城再襲殺之。但高仙芝對此已有準備，早就囑咐過席元慶。席元慶依高仙芝之計，進城之後突然發難，將那些效忠吐蕃的首領全部生擒，小勃律王慌忙逃入石窟躲避。高仙芝率唐軍主力到達後，先處死了那五六個首領，然後急令席元慶率軍砍斷通往吐蕃的藤橋。藤橋離孽多城有六十里，席元慶在日落時將藤橋砍斷。此時，吐蕃援軍已至藤橋對岸，但橋已砍斷，吐蕃兵馬只得隔水觀望，束手無策。接著，高仙芝又派人招諭小勃律王，小勃律王得知吐蕃援軍無法前來，只得出降。平定了小勃律國之後，唐軍聲威大震，拂菻、大食諸胡七十二國皆震懾，降服大唐。

（圖）吐蕃（音tǔ bō）（公元618年—842年，藏文：???????????，威利：bon chen po，意為「大蕃」）是由古代藏族在青藏高原建立的政權，自囊日論贊至朗達瑪延續兩百多年。

蒙冤被殺 含恨離世

遠征小勃律，使高仙芝在古代軍事史和戰爭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更令他名震天下，時隔千年仍被後世兵家稱讚不已。不過，一代名將也不是沒有馬失前蹄的時候。不久之後，高仙芝在關乎西域命運的怛羅斯之戰中慘敗於阿拉伯軍隊，從此使唐朝在西域的影響力驟減。高仙芝敗退回安西都護府後，又組建了一支軍隊，想再找阿拉伯人報仇。但是，還沒等他出兵，安史之亂便爆發了。

天寶年間，在一派歌舞昇平聲之中，唐玄宗開始怠於政事，而是委託於李林甫、楊國忠等奸佞之人，一味縱情享樂，朝政日趨腐化。天寶十四年（755年）十一月初九，安祿山以討楊國忠為名，發兵15萬反唐，殺向洛陽、長安。唐玄宗驚恐，急派入京朝見的安西節度使封常清趕赴洛陽募兵迎戰。十二月，安祿山率軍渡過黃河，進攻洛陽。由於叛軍皆是精銳部隊，所到之處勢如破竹。封常清雖老於戰陣，但所募之兵皆是市井之徒，無法與叛軍爭鋒，連戰連敗，叛軍很快攻下洛陽，封常清率殘部退入潼關。

玄宗聽說封常清兵敗，便削其官爵，讓他以白衣在高仙芝軍中效力，並急調高仙芝率軍平叛。高仙芝命封常清巡監左右廂諸軍，以助自己。就在這時，一個小人出場了。

此人就是監軍宦官邊令誠。高仙芝率軍東征時，邊令誠曾向高仙芝建議數事，高仙芝不從；後來邊令誠又向高仙芝索取賄賂，也被拒絕。於是，邊令誠懷恨在心。不久後，借入朝奏報之機，邊令誠羅織罪名，向玄宗添油加醋地說，封常清鼓吹叛軍的強大，動搖軍心，而高仙芝放棄了陝郡幾百里土地，還偷偷剋扣士兵的糧食和賞賜。要不說這時的玄宗真糊塗，如果不糊塗，安史之亂又豈能發生？聽了邊令誠的一面之辭後，玄宗大怒不已，在沒有調查清楚的情況下，他竟派遣邊令誠赴軍中處斬高仙芝與封常清。

（圖）安史之亂是中國唐代玄宗末年至代宗初年(755年12月16日至763年2月17日)由唐朝將領安祿山與史思明向唐朝發動的戰爭，是同唐朝爭奪統治權的內戰，是唐由盛而衰的轉折點，也促使唐代開始出現藩鎮割據的局面。

十二月十八日，邊令誠到潼關，先將封常清斬首，暴屍於蘆葦之上。隨後，高仙芝回營，邊令誠又帶100名陌刀手，對高仙芝宣示敕書，說因其剋扣糧餉，有詔命要處死他。高仙芝說，未能退敵，我有罪。但認為我剋扣糧餉，是誣衊。他又回頭對部下說，弟兄們，我若有罪，你們可以說，若沒有罪，你們就喊冤枉。當時，全軍齊呼冤枉，喊聲動地。但邊令誠手握詔令，高仙芝又豈能違反皇命？無奈之下，高仙芝看著封常清的屍體說，你是我提拔的，又接替我當節度，我現和你一起死，難道是命嗎？說罷，一代名將就此離世。

時至今日，高仙芝在國人中的知名度並不高，而且受怛羅斯之戰的影響，人們對他的評價也褒貶不一。但不可否認的是，那場蕩氣迴腸的曠世遠征，絕對是炎黃子孫的驕傲之舉！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這就是中華民族的鐵血精神，是我們探索、開拓、進取之心的最好體現！

最後，筆者就用大詩人杜甫的《高都護驄馬行》一詩來作為本文的結尾，也算是緬懷這位被人們遺忘的一代名將：

安西都護胡青驄，聲價欻然來向東。

此馬臨陣久無敵，與人一心成大功。

功成惠養隨所致，飄飄遠自流沙至。

雄姿未受伏櫪恩，猛氣猶思戰場利。

腕促蹄高如踣鐵，交河幾蹴曾冰裂。

五花散作雲滿身，萬里方看汗流血。

長安壯兒不敢騎，走過掣電傾城知。

青絲絡頭為君老，何由卻出橫門道。

*作者：林森，魚羊秘史原創專欄作家。歷史學家、軍事家，擅長用故事刻畫、分析歷史人物及事件，著有《誰將主宰未來天空》《金戈鐵馬之兩宋烽煙錄》《盛世餘光》等歷史、軍事類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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