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五次經過的華貿橋

天下 05-19

我沒有車，就不會參與擁堵，

什麼都沒有原來也是擁有的另一種方式。

第一次

剛來北京的時候，我什麼都沒有。

沒有學歷沒有長相沒有背景沒有經驗，那是五年前的夏天，我住在發小租來的房子里，在她去上班時一個人無聊地趿著拖鞋溜達到天安門去看看，回來的時候我出了地鐵就迷路了，怎麼也找不到來時的公交車站。那個時候手機導航還沒有迅猛發展到現在的樣子，我問了好幾個路人某路公交車在哪裡乘，路人都搖搖頭，不知道，你去那邊看看吧。我一邊往公交站走，一邊發現，原來大城市是這個樣子的啊，原來本地人也不知道某路公交到底在哪裡乘，因為公交線路實在是太多了。也許有的人在這十幾年，都沒有乘過一次你問的這一路。

我在大望路來來回回地找公交站，第一次路過了華貿橋。

那是一個過街天橋，閃爍著綠色的燈光，「華貿橋」三個大字映入眼帘。當時還不認識奢侈品牌的我即便路過了金碧輝煌的新光天地，也沒有對任何一個櫥窗產生興趣，而是駐足在華貿橋上，看著過往車輛川流不息，心裡感嘆，北京真大，世界真大；不是書本上抽象的三個筆劃拼成的「大」，而是就算你不認識東南西北起碼也要學會看地圖的大，不然你很容易在下一秒找不到家。

第二次

我找到了一份離家不遠的工作，在一家 B2C 網站當客服，每天接無數的電話，成了當初自己渴望成為的一個有「社會身份」的人。這個身份不需要多麼高貴頂級，只需要能形容出，我是某公司的某某即可。

我挽著招我進公司的姐姐的手臂，有點羞澀有點擔憂。她帶我去最近的公交車站，跟我說你回家的路可以從這走。我連連點頭說著感激，她說沒關係沒關係，你好好工作就好。我暗自發誓，一定要拼盡全力在這個崗位上做出成績，好證明她招我進公司的確是好眼光。

我拚命工作，把當時有些慣性疲軟的公司弄得雞飛狗跳，頻頻越職處理事情，積極要求加班，因為下班後的我根本無處可去，工作就是我唯一可做的事情。也曾被同事排擠，坐在領導的辦公室里像個被欺負的小媳婦一般嚶嚶啜泣，意氣用事地拉黑了討厭的同事，一度讓工作陷入泥潭，還抱怨別人不為公司盡全力。

後來招我進公司的姐姐離職了，我第一次對「一輩子一起奮鬥」的稚氣想法動搖了。

第二次路過華貿橋，是坐在我直屬領導的副駕座上，在夏日炎炎的周末驅車趕去郊外加班。很機械的勞動，站在暴晒的陽光下檢票，站了整整一天，曬脫了皮，累得像個野人。

時間太晚了，已經過了堵車的高峰期，一抹轉瞬即逝的綠色，像是暢通無阻的綠燈。當時工作了一年多的我已經從拚命且任勞任怨的狀態開始學會了吐槽公司制度的不合理，我問領導，你待在這家公司這麼久，是以什麼樣的動力堅持到現在的？他說，在公司一開始的創建上傾注了太多感情，人就捨不得放棄。它活也好死也罷，都想親眼看一看。

我點點頭，是的，沒有人喜歡離別，尤其是自己耗盡心血建立起來的事業。雖然有不合拍的同事，但矯情和幼稚的情緒絕對不該用在工作上。最好的同事是並肩作戰的護衛，最差的同事是心猿意馬的叛徒，而你最該清楚的是，自己要攻下的城堡，到底是哪一座。

可是，到底是哪一座呢？

太孤獨了，主動犧牲休息時間拚命加班有時候是病態的，因為你的休閑時間根本無處可去。而人沒有了業餘時間，有時候便意味著自己效率低下的開始。

第三次

我曾五次經過的華貿橋

我撒謊了。

跟公司說肚子疼，近兩年來第一次請假，很快就批了，安慰我早點回去休息。現在的我已經可以分清東南西北，也知道某個路口要往哪裡。這次通過這座橋，我是要偷偷趕去面試一家新公司。

還未走上橋去，肚子真的應驗疼了起來。我想這大概是背叛的懲罰，我脫離了隊伍，想要去加入新的征程，原因是那邊的工資可能更高一些。那時候對自己有些不齒又有些無奈，但我想要更好地生存，不得不如此。

那一次我怕堵車，來得比約好的面試時間早了一個多小時。站在華貿橋上吹著風，橋下依舊是川流不息的車輛。我終於明白，腳踏實地地工作是為了自己，不能感情用事；收穫的每個經驗，都是為了武裝自己。

我或許仍然什麼都沒有，可我得到了厚臉皮般的一腔孤勇。我不能被困在原地，既然來到了更廣闊的地方，我要努力試一試。

順利通過面試後，我再一次從橋上走過，風很溫柔。我沒有車，就不會參與擁堵，什麼都沒有原來也是擁有的另一種方式。

第四次

新公司在華貿商務樓，但我租的房子在北邊，我沒有什麼機會再從華貿橋上路過。每次都匆匆忙忙跑進地鐵站，看不到橋，也看不到新光天地的奢侈品店。

新的老闆睿智大氣，在公司例會上說，你們應該多去前面的新光天地轉一轉，看一看裡面自己買不起的東西；人的一切都可以累積，唯獨審美很難改變。

我哪裡敢進奢侈品店，那裡的店員戴著白色的手套為顧客開門，讓我覺得後背一涼。應該會被鄙視吧？畢竟我連項鏈上最小的一顆鑽石都買不起。深吸一口氣，我發現逃避是抗拒自卑最簡單的方法。我才不需要奢侈品，那都是富人炫富的玩意兒！我拿著自己的煎餅果子，覺得這才是全世界最讓人幸福的東西，脆弱又溫柔，甜美又實誠。只是吃多了，人就會像吹氣球一樣胖起來。但沒關係，我不需要精緻的小禮服，我只需要坐在格子間里拚命努力，成為一個「幕後英雄」。

華貿橋上的風我沒時間去感受，並且拒不承認這是逃避，只是安全地沉浸在自己的「性價比」里。

可是總有人會打破你的平靜。失敗的戀愛談了一輪，被分手時矯情地鑽進公司的洗手間里學著電視劇里的情節掉眼淚，咒罵生活雪上加霜不給人留一點點喘息的餘地。我發現身邊的同事鶯歌燕舞，背著自己掙錢買來的包包，裝著自己精彩的人生，只有我像個鴕鳥，一頭扎進土裡，還被嗆得直流鼻涕。

深夜加班結束，我站在華貿橋上看著大望路燈火輝煌，感受著成人世界的交易，那就是世界不會白白給你留有藏身之地。

第五次

我曾五次經過的華貿橋

分手後又被朋友四處接濟，搬到北六環外，上下班四個小時讓你沒有任何拖延的機會。我脫光衣服站在鏡子前，發誓要和一身肥肉訣別，和從前的自己訣別。

只要選擇開始，一切都還來得及。

閱讀，健身，整理自己。收拾，規劃，強迫自己。第一時間回郵件，不能拖一分鐘，因為地鐵關門後的打車錢和額外的光陰一樣，你支付不起，那就必須認準目的地。

沒有什麼事情可以一帆風順，在不斷的失敗過程中，我開始明白堅持的意義。它不是所有人叫囂著的勇往直前，不是抬起腿來就一口氣能跑到終點，而是摔倒了站起來，摔倒了再站起來，是重新再來的勇氣，是退三步走五步的不放棄。

後來我早已經忘了為什麼要經過華貿橋，也不記得這裡曾經給我的期許，新光天地已經改了名字叫北京 SKP。經過無數次跌倒再站起來，終於有時間洗凈一身泥濘，鼓起勇氣走進去，買了自己人生的第一隻奢侈品包包，給予自己第一個獎勵。突然想要再吃一次味道最好的煎餅，我挽著朋友的手臂，陪她下地庫去取車。華貿橋還是那座橋，閃著綠色的光，比起五年前好像舊了一點，可依舊佇立在那裡，像從前我第一次經過時那樣，閃耀，迷人，充滿吸引力。

不會倒塌的堅固之下，都有很深的根基。有人說經過是一場一場徒勞而返，而我卻覺得，經過是一次次練習，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是今後重新再來的能力積蓄。征服一座橋如同佔領一塊地，雖然北京這麼大，依舊沒有我支付得起的房子，可我已經有能力換取自己片刻的安寧，那是付出無數努力後的小憩，是硝煙過後彩虹的靈光一現。我走過去，因為我知道，未來還有無數征戰，失敗和成功都是暫時的，每次經過都是打卡，建立一個新的標杆，意味一次新的開始。

我曾經走過五次的華貿橋，還有更多人每天來來往往，尋找著自己的目的地。也許人生並沒有目的地，因為每個終點，都是起點；每次佔據，都是經過而已。但我還沒放棄，我也將永不言棄。

華貿橋，我愛你永無止境的生命力，我每一次經過都是新的開始，而你永遠站在這裡感受風風雨雨。我們都將老去，只有你青春永駐，搭起別人路過片刻之地，幫助他前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謝謝你見證過我的虛偽，我的膽怯，我的逃避，我的猥瑣，和我所有的努力。

雖然我曾經跌倒，可我永遠不放棄，下次再見面，希望我更有勇氣和魄力，如同你每晚綠色的光芒，為每個人公平地寫下：「這個新的世界願意為你搭起一座橋，歡迎你的光臨。」

圖文出自王瀟、趁早團隊作品《讓我們相逢在更高處》。

王瀟、李尚龍、伊心、咸貴人、面白等大咖分享26個讓所有人勇敢前行的故事，講述各自攀爬人生山峰過程中的低落與狂喜、相遇與別離、收穫與捨棄，不論如何，總有堅定的信念支撐他們繼續向上，站在更高的峰上看最美的風景，永不放棄。

相信這些人生故事能夠擊破你內心軟弱的角落，激發改變自己的強烈意願與勇氣，從而度過孤單、無助與迷茫的時光。

內容來源：書問

我曾五次經過的華貿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