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丈夫懷裡與別人相吻，他卻對她的「愛你」信以為真

（文/鄧思瓊）

每個人從左眼到右眼

所能看到的最大範圍是180度，

看得見的是「面前的世界」，

看不見的是「背後的世界」。

金基德的電影一向不給人以明媚的希望，他鏡頭下所刻畫的愛就像一把含著砒霜的利劍，用極其優美的手勢溫柔割開，讓人打寒顫。

像《收件人不明》里自己刺瞎右眼的女孩；像《壞小子》里看心愛之人被強姦的男孩；像《漂流欲室》里把魚鉤塞進下體自殘的女主角。

《空房間》是個例外。

這部使金基德獲第61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銀獅獎」的作品，不是默片卻勝似默片。

導演將他「沉默是金」的風格貫徹到底----1小時28分鐘的時間裡，男主角沒有一句台詞，在影片的最後，女主角才說出「我愛你」。

但即便如此，影片卻沒有讓人感到絲毫沉悶和無聊，反而感到寧靜和安詳。

男主角泰石每天開著摩托車在城市遊走，在別人家房門的鑰匙孔上貼傳單，第二天看看傳單還在不在，便知道有沒有人回來。

如果傳單沒有被撕掉，表示這個家裡的人外出了，他會撬開門鎖進到空房間，像在自己家一樣駕輕就熟地洗澡、做飯、洗衣服。

偶爾他還會幫忙修理一些壞了的東西，與主人的相片一起合影，離開之時把房間里的東西都復原。

一天，他走進一個富有家庭，當他象往常一樣把這裡當成家，自如的吃喝洗漱時，卻沒有察覺屋裡還有一個人正在悄無聲息地用一雙幽怨的眼睛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那是這家的女主人善華，被丈夫長期施暴的美麗少婦。

她一個人獨守著高貴華麗的住宅，低聲哽咽抽泣，青腫的面容、獃滯的眼神、濕潤的眼角，她不甘枯萎焦黃的靈魂與身體在婚姻的圍城中渴望著拯救的出現。

他把她從殘酷的世界中帶走，進入他的生活，他解放了孤獨，她暫時得到了解脫。

他們從一個陌生人的家走到另一個陌生人的家，卻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開啟一個個空房間的門，一起分享快樂和孤單，默契地在這無言的世界裡墜入愛河。

直到有一天，他們進入一個陌生的房間，看到了因肺癌離世的老人的屍體。

他們為這個孤獨的死去多時的老人精心穿上黃衣，為他下葬，卻被遺棄老人的兒子污衊謀殺，他們自始至終沒有一句爭辯的話語。

警察把兩人以殺人嫌疑犯身份帶走，善華最終被丈夫帶回家，泰石則進入了監獄。

在監獄裡，泰石開始不斷練習，他要脫離人的視線所能達到的180度空間。

他做到了。

他回到曾入住的一個個「家」，推開一扇扇門，看到了 「面前的世界」：

那個外出旅行，羨煞旁人的三口之家，其實丈夫懶惰，妻子愛抱怨，兒子淘氣；

那個家裡掛滿了人體照，充滿藝術氣息的藝術家，回到家也是打電話忙著騙女孩子上床；

看似甜蜜恩愛的小夫妻去夏威夷度蜜月，回來就為外遇的事情吵鬧不休；

衣冠楚楚的兒子把父親遺棄在破舊的房間裡面，死於肺癌時身邊只有一隻狗。

當然也有好的一面，就在男女主角親吻的那個古典屋子裡，屋主夫婦相敬如賓。

泰石回到善華家裡，這個「背後的世界」里的男人，只存在於女主角的另一個180度中，只有她能看見，完完全全屬於她。

當愚蠢的丈夫將善華的「我愛你」信以為真，而善華卻在他背後的世界裡和泰石相吻時，我們看到了他們愛情的徹底勝利。

而就在我們認為善華與隱匿於180度視野外的泰石永遠在一起了的時候，一個鏡頭定格在了兩雙站在電子秤的赤腳上。

電子秤顯示0千克， 很難講清楚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泰石是真實存在，還是只是善華的一個夢？導演留給觀眾自己去猜想。

而我寧願相信，泰石在善華看不見的那180度空間里陪伴著她，無論是真實還是虛幻，無論他們有沒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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