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女人，你一定要特別勇敢，也特別膽小

文/李愛玲

我曾轉發過一篇《被拐的女人為什麼都跑不掉》。這是我兩年前曾在一個忘了名字的論壇里看過的帖子，觸目驚心。

那晚在微信群，和幾個讀者討論這個話題。其中一個讀者，給我們講了她朋友的親身經歷。

1

三十年前，她是家中唯一的高材生。16歲考入縣城裡的中專，包分配工作。那個年代，擁有國家正式學歷的中專，就是窮人家孩子極好的出路了。這意味著，一個女孩從此有了鐵飯碗，再不必依靠嫁人吃飯。

可是第二年，命運變了。

那是中專的第二年，她17歲，學校組織春遊，乘大巴去省內一個非著名景點山區爬山。

路途不算遠，行程當天結束，晚上返回。那時人們的安全意識普遍薄弱，返程時，少男少女全都沉浸在旅途的興奮里，沒人注意，少了一個女同學。

她沒有上車。在山裡與同學走散。

待大巴返回校園，學生都回到宿舍，老師才發現她沒回來。

沒有手機，通訊極不發達。學校和家人連夜去找，毫無線索。回來後刊登了尋人啟事，通報全國公安局，杳無音訊。

她在山裡迷路，幾經輾轉繞到小徑上。天色黑下來，她心中憂懼，沒有任何途徑能與學校取得聯繫。

她遇到一位幹完農戶正要回家的老人。花季少女，全無防人之心，將困境哭著說給老人。那老人說，天已經黑了，先帶她回家安頓下，次日早上會找村支書，然後找鎮長將她送回去。

或許是輕信，也或許是別無選擇。便跟著老人回了家。

老人家中有一個打光棍的兒子。山裡的窮人家，找媳婦是天大的難事。可現在，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自己送上門了。

老人在那一刻真正的念頭，無從猜測。

或許是真心實意的善念，也或許是計上心頭的布局。人性的複雜無法控制。

當晚，老人的光棍兒子就把她強暴了。

她掙扎、反抗，無濟於事。

沒有村支書，也沒有鎮長來送她回家。她日日被鎖在家裡，遭受桎梏和凌辱。

她想盡一切辦法逃跑。上廁所的時候、裝病的時候、趁他們父子農忙的時候。

無一例外被抓回來。暴打。然後被捆上手腳。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年。

2

兩年後，男人見她心如死灰，便放鬆警惕，讓她去地里干農活。

她偷偷寫好求救信件和小紙條，塞到樹洞里，石頭縫裡，日日夜夜期盼有人能發現。

也有好心的同村人可憐她，但全村關係錯綜複雜，大家都是裝糊塗，誰都不想惹麻煩，沒有任何人，肯給她實質性的幫助。

又過了三年，她家鄉的一個政府官員碰巧到去這個山區旅遊。收到鄰居的提醒，又聽到她的家鄉口音，最終，這個好心的官員動用公檢法的關係把她解救了出去。

如果是記錄片或電視劇，劇情到此，應該算是一個圓滿的結局。

故事有劇終，可人生不到死，都不是終點。

她回到離開了五年的家中，才發現爸爸在她失蹤之後經受不住打擊，得了重病，不到三年就去世了。而隨之不久，媽媽也癱瘓了。

她靠著親戚鄰居的資助，繼續回到中專學校，試圖學完全部課程。

可她已然不是從前的她。小鎮上、村子裡，學校中，都在討論她的事。

她的經歷，在談笑議論中被一次次渲染、誇大、蔓延。

她神情恍惚，目光凝滯。

沒有心理干預，沒有專業治療，沒有情緒疏導。

那個年代的人，不懂得關注心理健康，更沒人理會這段經歷給她留下怎樣的陰影，也沒有人去療愈她內心的創痛。

3

她性格日漸孤僻，鬱鬱寡歡，像一朵失去顏色的花。

勉強繼續完學業，她被分配到工廠做質檢員。花依然開著，卻早已失去了生命力。

同齡女孩開始談婚論嫁。親戚說服她媽媽，為她介紹一個大她十歲、從窮山溝里考學出來的男人。

她的媽媽作主同意了。男方大學畢業分配工作，收入工作都不錯。

這個曾經被拐騙失身的女兒，在所有人眼裡，只能成為打折甩賣的處理品。

就這麼嫁了。男人個子很高，儀錶堂堂，又是大學畢業，令人羨慕。

可婚後才知道，他有家族精神病史，一犯起病來，要麼口吐白沫，躺地上昏死過去，要麼亂砸東西，歇斯底里。

她苦苦熬了三年，費勁周折，終於離了婚。

她恢復了自由身，卻像只無家可歸的鳥。沒有人知道，她終日沉默的背後，背負著怎樣的煎熬。

最後我問那個讀者：「她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讀者嘆息：「不知道，也不忍打聽。或許她的人生，在沒有返回大巴車的那一刻，已被改寫了。」

說完後，我倆都沉默。

4

十幾歲的時候，我看過一部刑偵紀錄片，名字叫《95打拐第一案》。解說人是王剛，內容是關於被拐婦女的經歷和營救記錄。

當時我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只覺得這些女人怎麼笨。人家騙你，你就跟去？被人拐走，不會想辦法逃跑？

一直到二十齣頭，我都覺得自己是個機智girl，我始終堅信，就算真被拐賣，聰明如我，一定會有辦法逃出來。

呵呵，現在想來，只覺得那時是個SB。

去年冬天我去歐洲旅行，因為是私人定製團，行程非常舒服自由。領隊和導遊一再叮囑，無論白天夜晚，外出一定要結伴而行。

在布拉格的最後一晚，同行女友要留在房間處理工作，我早忘領隊的提醒，自己外出閑逛。

聖誕節前後幾天，許多店面都不開門。見一條小路的櫥窗亮著燈，我便拐了過去。

那條路越走越暗，行人稀少，我突然警覺起來，趕緊往回返。快走回主幹道的時候，路邊幾個陌生男子用聽不懂的語言向我搭訕，看他的手勢，是想拉我到路邊。我趕緊擺手，快步跑回燈火輝煌的繁華主路，心怦怦直跳。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一部電影《颶風營救》。

雖然這是部好萊塢動作片，劇情誇張且商業化，但我還是推薦姑娘們看一下，尤其是那些和我當年一樣自命不凡、不知危險為何物的女孩。

其實我知道我在歐洲街頭遇上的，也許只是幾個搭訕小伙而已。

但我還是忍不住會想，若我和《颶風營救》中的Kim一樣被強行擄走，沒有特工老爸在96小時內找到我並救出。我只會從此消失，不知墮入何種人間煉獄。

還有一部國產電影《盲山》，也是被拐婦女題材。

最令人感慨的是劇中有個配角鄭小蘭，她不是演員，她本人就是被拐賣到這個村子裡的女人。導演李揚說："我們是拍攝時候才知道的。她天天來劇組，我們後來就讓她演戲。她丈夫不願意，打她，她就威脅：你再打我就跟劇組走！丈夫沒敢再打，後來我們讓她丈夫也來串個角色。劇組一天管3頓飯，連她抱的孩子也給一份錢。"

現實遠比電影更殘忍。

被拐賣的女人，要經受非人的折磨凌辱，被毆打、強暴，被賣到偏遠山村成為生育機器，或被迫賣淫淪為性奴。被解救或逃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5

現在回頭想想我當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分明是無知。

從21歲到27歲，我在異地獨自居住了幾年之後，很清楚地知道我變得更加謹慎膽小——

夜裡回家，我一定會留心身後是否有人尾隨。

半夜應酬，我一定會讓男同事把我送到樓下，我進門後通知他再離開。

單身居家，我從來不邀請異性單獨到家中做客。

泡吧K歌，我從來不喝別人贈送的酒水飲料。

倘若醉酒，堅決不搭乘不相熟的人的順風車。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我不怕被人嘲笑膽小。

提高警惕，時刻防範，學會自保，永遠比任何事都重要。

唐代詩人羅隱有首詩：

徑溪石險人兢慎，終歲不聞傾覆人。

卻是平流無險處，時時聞說有沉淪。

危險之人，常常不是凶神惡煞的模樣。

危險之地，從來不立「此處有詐」的警示牌。

提高警惕，時刻防範，學會自保，永遠比任何事都重要。

不要輕易跟陌生人搭訕。

不要隨便向陌生人出示證件。

不要在公共場所透露個人信息。

不要夜裡獨自在街上遊走。

不要輕易選擇一個人窮游。

勇敢是智慧冷靜，不是無知莽撞的傻大膽。

永遠不要高估自己，永遠不要身涉險境。

親愛的姑娘，你一定要特別勇敢，也特別膽小。

桃花的話：

我單身獨住的那幾年，爸爸要求我每晚睡前一定要給他發個簡訊。我當時嗤之以鼻，覺得太多餘。

但幾年過去，聽說過也親見過身邊人經歷過的險境，看到太多年輕女孩和我當年一樣，拿無知當個性，拿莽撞當勇敢。不知道暗處潛伏著多少危險。

可能深淵可能就在一瞬之間，人生便再也沒有回頭路。

我們寧可活得膽小一些，慎重一些，永遠不要拿人身安全去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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