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嫌我丑，那又怎樣？

在這個看臉的世界，總有人嫌我長得丑。

工作忙得焦頭爛額，期盼得到暖心的安慰，我向室友抱怨幾句。萬萬沒想到，他想都不怎麼想就直接甩給我一句：「看你臉上的痘痘我早就知道啊。」語氣冷酷無情，還夾雜著一絲絲隱藏起來的狡黠，這傢伙分明是在暗示我：他有一張白嫩光滑的皮囊。

就當惱羞成怒的我想給他一個絕地反擊時，他居然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去，繼續打他的遊戲，連我心碎了一地的聲音都置若罔聞。屋子裡只剩下沉默的空氣，裹挾著我無聲的嘶吼。

不誇張地說，嫌棄我長相這樣的傷害，老子已經遭受過不止一萬點了。要打小時候算起來，可以說是千刀萬剮，年年都在凌遲，卻還沒被處死。下刀者大相徑庭，戳的點卻驚人的一致——「你長得不好看。」就連上個「知乎」，網頁第一條跳出來的推薦消息都是：「長得不好看是怎樣的一種體驗？」刷個朋友圈，常常看到「長得丑有哪些好處？」

好你媽逼！洗了個臉回來，人家平白無故地端詳你，一本正經地指點道：「洗乾淨後看起來還是有稜有角嘛，沒有那麼難看了」。

千年發張自拍，得到的回復，不是質問我加了多少層濾鏡，就是把我最大限度美白的事實給說出來。不過先別急著生氣，沒有最狠，只有更狠。「照片比你真人好看百倍」這樣的評論是不是更扎心，總能分分鐘讓你追悔莫及，覺得顏值低還發自拍這件事，真是自取其辱。

有一次過年回家，幾個朋友聚在一起聊天，不知怎麼的，大家就聊到了夜店。因為沒去過，我就靜靜地坐在旁邊，聽著他們說小地方的夜店有多亂多危險。正當我被各種奇聞異事吸引得如痴如醉時，閨蜜突然轉向我，哈哈大笑：「不過你放心，就你這長相，去夜店還是挺安全的。」

「草，我就媽了個嗶了，我招誰惹誰了，幹嘛要這樣？」當然，這只是我的內心戲，向來就慫的我，還不敢在朋友面前撕破臉，只能笑著給她一個白眼，表示弱弱的反抗。但那一下午的聚會，心裡涼了半截的我，啥話都不想說。

嘲諷聽太多，會覺得世界很殘忍，想要撐下去，就必須學會安慰自己。人家取笑我長相，我完全可以當做對方是在開玩笑，沒什麼惡意的。而事實上他們確實也是這樣，我一笑而過就行，沒必要太敏感，什麼都放在心上。

再說了，雖然我愛吃藕，吃藕丑，但也沒有丑得那麼極致，丑得貌美「如花」。大多時候大家就是在平淡無奇的生活中找點笑料，誇大事實，互相調侃而已。你說我顏值低，我就罵你腿短，你說我臉大，我就罵你雞雞小，來而不往非禮也而已，不全是事實，也不一定是真心話。但不知道為什麼，這種基於事實卻又被誇大的調侃，聽的時候失落又心酸，說的時候尷尬又愧疚，總有一種如坐針氈，極不舒服的感覺。

直到這兩天，我才弄清楚癥結在哪裡。

事情是這樣的，我、老弟、兩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鄰家姐姐，四個人「臭味相投」，無話不說，可以說是骨灰級的死黨。生日互相慶祝，可以沒有全世界的祝福，就是不能沒有他們的；過年必須常聚，誰缺席一次就會被碎碎念數落一年；我們的關係十分親密，以致現在都要互相操心彼此的終身大事，催談戀愛、催結婚，估計比爸媽來得都得勁。

壞就壞在這裡，人家看你母胎單身二十年，除了「無情地嘲笑你」之外，還會熱情地幫你分析單身的原因。在閑得發慌的姐姐們看來，理由很簡單，罪魁禍首無非就是我這張不那麼美的皮囊。當然，她們不會這麼客氣，而是直接說「丑」，甚至還把我和我那個略有姿色的老弟兩個人的照片作為對比，給她們的同事看。

結果慘不忍睹。女同事紛紛管她要更多老弟的照片，問更多關於他的問題，而我，完全被忽視，無人問津。即使搞事情的「婊姐」再次心機地強調我讀書多還好學，也沒有人在乎，她們只想知道長得好看的人平時都在幹嘛。

聽完這段，本來我還覺得挺逗的，畢竟這樣的話我已經見多不怪，大家一直不都這麼說的嘛，「你比你弟好看多了」，我早就免疫了。但她們接下來有恃無恐的炮轟，讓我開始有些憤憤不平。

「長得丑關係，你讀書多啊。」

「哎，你找對象估計是難了，不會要單身一輩子吧？」

「沒關係，將來找個跟你一樣丑的就行了，哈哈哈哈！」

連環炮轟之下，向來自信心和自我認同度極高的我，竟然開始懷疑自己不值得被愛，連整容的心都有了。幸好我定力不錯，足夠了解自己。情緒雖然百感交集，但也還能保持理性，羅列出來。簡單說，五分生氣、三分心寒、兩分恐懼。

生氣是因為我開始意識到，我們之間的親密關係已經讓她們覺得輕鬆安全，所以他們很容易忽視我的感受，進而口無遮攔，失了分寸，傷了最親近的人都不知道。

別人或出於膚淺，或出於不了解我的原因，只拿外貌評價我，情有可原，我也不在乎，陌生人嘛，道不同不相為謀就是了。但作為最親的親人，如果在全世界都嫌棄我的時候，你明明知道我很艱難，還不能拉我一把，那才令人心寒，那才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最後是恐懼，不是對他們感到恐懼，而是大家陸陸續續的指摘，讓我覺得這個社會對長相不好的人不太友好，評價的指標有時過於簡單和膚淺。大家碰到我們這種資質平平的人，大多情況下是沒有了解和接近的慾望，不管你多努力，多優秀，有多美好的品質，除非你有房有車或者家財萬貫。不然的話，想要獲得公平的對待和幸福的生活，恐怕要更加辛苦。這難怪每年的畢業季也是整容季，就因為在求職時遭到外貌歧視，無力的畢業生，往往把整容當做最後一搏。

說別人丑，不全是惡意中傷，有時只是無心的玩笑罷了。但語言這種東西，拿捏得當，它可以是暖心的棉襖，失了分寸，那就是傷人的利器。到那時，玩笑非但不好笑，還能哭死人。所以當你沒能把語言包裝好，有把握對方聽了不會不適的話，那請你不要開玩笑。如果你是真的覺得他長得丑還必須說出來的話，那就太不厚道了，人生如此艱難，為何還要互相洗劫呢？求你放過他吧。

世界就是這麼殘酷，我沒法祈求它對我溫柔點。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強壯起來，用堅硬的外殼去抵抗外界的不友好，好好地活下去。

全世界可以嫌棄我，但我絕不會放棄自己。無需整容，強身健體，讀書看報，好好待人，這不是為了委曲求全，迎合別人，祈求認可，而是膚淺的眼光需要被征服。當我逃離這套庸俗的評判體系時，衡量的標尺將回到我的手中，偌大的自由將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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