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好想你｜聽見Vol.6

情感 05-20

凌晨，

聽著這樣一首歌，莫名奇妙的有想哭的衝動。

於是我就給媽媽打了通電話過去，她似乎已經熟睡了，然而她只是在短暫的緩神後就立馬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說抱歉把你吵醒了，她說沒事，你沒事就好。

然後，就是閑聊，

我告訴她，

我聽了一首歌然後突然就很想你了。

她說，

媽媽即使不聽歌也很想你。

——來自網易雲音樂《蜜蜂demo》評論區

寫這篇文之前，我一出門，抬眼就看見了天上那輪碩大的月亮。詠月的古詩詞太多，我一瞬間想到的就是蘇軾的那首千里共嬋娟。

這幾天的聊城美到不像話。先是橫空的紫霞，夜晚來臨又有分外好看的明月相照。月亮很圓，很亮，很大，像極了一張被攤開的金黃的煎餅。我就想起我媽來了。姥姥是山東人，跟著姥爺嫁到了我家那邊，很多風俗一併也帶了過來，所以後來即便我媽沒在山東長大，卻也是極愛吃煎餅的。

我上初中那會兒芒果台出了部新劇，叫《步步驚心》，講的是女主角若曦穿越到古代的故事。到了清朝的她在野外看見了天上的月亮，就想，五百年前和五百年後看的還是同一片天嗎？爸媽此時此刻，看的也是同一輪月嗎？

我和我爸媽此刻，看的是同一片天，我們在同一輪月亮下生活，想到這，我心裡寬慰了許多，對那顆沒什麼溫度的星球憑的多了些許感情。

我高中在外地上學，高三的時候學校改了規定，回家的時間變成了一個月一次。我跟我媽吐槽學校這個新制度，吐槽學校食堂到底有多糟，埋怨出不去校門的日子；我媽知道我過得不是很好，也曉得我戀家戀得厲害，就開啟了每兩周來看我一次的模式。

我一直都很開心地盼著兩周之間的那個周日，我只知道只要我媽來了，我就會有大包大包的零食水果，有媽媽從家裡專門帶來的變著花樣做的肉，有去外面吃館子的大快朵頤。

有次我想吃水煮魚，銅鍋端上來後我媽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我奇怪的問她，這家店味道不好嗎。我媽說，別管我，挺好吃的，你喜歡就多吃點，免得回學校又吃不到了。我追問幾遍無果後也就沒多想什麼，只是自顧自風捲殘雲般火速吃完了。

很久以後我才恍然想起，我媽她是有蠻嚴重的暈車症的，胃本就不舒服，哪裡能吃的下這又辣又燙的魚鍋呢。

只不過在我面前，她從沒表現出任何不適，連眉頭都沒皺過一下；只不過我學了這麼多年的孝道人文倫理，到我十七歲的時候，還是自私到一敗塗地。

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是很久以後藉由他人之口知曉的，比如高考後我才從爸那裡得知，我媽竟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去找了班主任好多次，只為每次調座位後近視的我能有個更靠前的位置；我貪玩不懂事，老師也總能恰到好處地找到我單獨訓話讓我及時收心。我爸說，以前你媽不讓我告訴你，是怕你不高興她這樣做，怕你學業上分心；現在你畢業了，也該知道你媽在背後為你做了多少了。

畢業後我千般感謝老師，卻從沒對我媽說過一個謝字。然後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最該得到感謝的那個，本應是她啊。

在寄宿學校上學的我高考考場自然也在外地。老師說，依你們自身情況，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讓家長來陪著你們出去單獨住。我媽是知道這事的，為此提前就跟我說好，寶，你自己決定，媽隨意的。

我考慮了很久，在老師最後一遍詢問具體人數的時候終於給我媽打電話說，媽，你來陪我吧。

後來才知道，最了解我的她早料到我會要求她的陪伴，前前後後早已安排好，只等我猶豫到最後一刻的那個電話；後來才知道，我一生最重要的考試，她原來，比我要緊張的多。

她的暴脾氣在我一步步的成長過程中消逝無蹤，我可以肆無忌憚地沖她發脾氣，她卻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呵斥管教我，只是溫和地開導我，安慰我，什麼都依著我。現在想想，這世上也只有她和爸能容忍我到那個地步吧。上大學前他們告訴我不能再像個小孩子似的隨便發脾氣了，我說好。我被磨去了尖銳的稜角，很大一部分是因了他們倆，其實我也知道的，在外面，哪裡還能有人願意對我無限寬容呢。

新年依北方的傳統是要包餃子的，有姐姐在旁邊幫忙，我也就偷了懶，懶洋洋地倚在沙發上看春晚倒計時。

我媽在廚房裡朝我喊，寶，做飯這類事情啊，等你以後長大了，你都得學。

我應了一聲，心裡默默地想，媽，我已經長大了啊。

我突然想起來，又快到一年端午了。去年的端午正好趕在高考結束的第二天，當時雖然身在外地，還好媽媽就在我身邊。至於今年端午，我不願意去想、卻又不得不承認，這麼大的異鄉，如今只剩我空蕩蕩一個人了。十七歲之前的端午都是在家人身邊過的，每次過節，大清早的，我媽都會躡手躡腳到我床邊替我把五彩繩繫到腳踝和手腕上，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溫柔，再細緻的打上兩個結，等到有雷聲的日子又囑咐我剪掉。

我都多大了呀媽媽，我想這樣跟她講，卻還想做那個蹭在她身邊撒嬌要冰激凌吃的小姑娘。

可有時候我想，我是真的長大了。

通電話時，我一邊笑著跟她講近來發生的事，一邊忍著想家所致的哽咽默默告訴自己，不許哭。哪怕掛斷電話後哭得一塌糊塗，我也再不忍心在電話里聽她無措的安慰。

我不禁，有點難過。

其實也沒什麼啦。不過是臘八喝不到媽媽的粥、考試前沒了媽媽的水餃，不過是一個只有冬夏、再無春秋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