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二戰初期一敗塗地到底因為什麼？人慫還是沒錢？

軍情 05-20

1939年的夏天，是法國人記憶中最怡人的夏天之一。在法國巴黎，剛開始第二任共和國總統任期的阿爾貝·勒布倫和總理愛德華·達拉第攜甘末林、魏剛等將軍，於7月14日這天在香榭麗舍大街檢閱了國慶日的遊行隊伍。駐首都的步兵團和炮兵團與騎兵部隊，以威嚴的軍容、踏著軍樂的節奏緩緩而行。然而，受閱隊伍中沒有見到法軍僅有的幾個裝甲團中的任何一個。甘末林覺得沒有讓它們來接受檢閱的必要。不過，寬闊街道兩旁的人群仍然興奮不已。對那些活到能夠回憶這年休假期的人來說，這是個令人難忘的插曲；但對另一些人而言，這是個場面宏大的告別會。讓他們難以置信的是，僅僅時隔一年光景，這樣一支看似非常強大的軍隊，竟會在幾乎是一夜之間土崩瓦解。

▲一幅從報紙上摘下來的馬其諾防線上的一個堡壘的剖面圖，形象地描繪出一個龐大的深入地下多層的複合體。儘管實際機構可能沒有圖此複雜，但是它們確實有指揮所、部隊營房河彈藥庫

一戰給法國政府造成巨額赤字，由於六分之五的戰爭費用來自借款，戰後美國又加緊催債，法國政府到1924年已經到了找法蘭西銀行借款都借不到的地步。於是法國1924年大幅增稅20%，結果是負擔多半轉移到基層窮人身上，富人和金融機構的資本大舉外逃，但這依然不能解決經濟困境。法國政府只能拚命印鈔，把法郎大幅貶值，甚至跌到1914年幣值的五分之一。在當時缺少國際統一結算貨幣的情況下，法國政府等於強行賴掉了大部分債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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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末林（右二）是位具有聰明才智的參謀軍官，但從個人性格上講，他優柔寡斷，反應遲緩，不具備應付危機所需的領導才能

時任法國總理的龐加萊，通過對資本收入加稅和將法郎與黃金掛鉤的雙管齊下，一方面增加了收入，一方面恢復了資本對法國經濟的部分信心，然後提出了龐大的社會保障計劃，安撫了窮人的情緒。到1929年，法國財政實現大盈餘，史稱「龐加萊繁榮」。因此，雖然同年華爾街的大崩盤給西方資本主義世界帶來了長期衰落，但一衝擊最初對法國的打擊來得比較慢，不像其它地方那樣迅猛和明顯。在隨後的兩年里，政治家和企業家還都認為法國是危機四伏的資本主義經濟體系中的一片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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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戰時，雷諾汽車公司合作生產出了一種坦克，重量只有6.5噸，履帶延伸至出車體前部，加上體積較小，具有較好的越壕能力。該車頂部有一個可以360度旋轉的炮塔，裝有一門火炮（如圖）或一挺機槍。此後，絕大多數坦克都沿用了這種設計原則

然而，從1931年4月開始，法國的繁榮期走到了盡頭。因經濟大蕭條影響到歐洲，法國已經不可能再像英美一樣通過大幅貶值貨幣減輕負擔，只能通過連年財政緊縮，經濟衰退波及工業，汽車製造業和紡織業受到最大衝擊。在危機影響最顯著的1935年，法國鋼減產一半、鐵減產2/3，棉紗和汽車減產35％。工業活動減慢，失業人口上升，數目驚人。出口額迅速下降，稅收又不斷減少，財政收支連年出現赤字。經濟危機在法國來得慢去得更慢，直到1938年才開始出現一些復甦的跡象，但已經是為時已晚。

▲以「摩托上校」而知名的戴高樂（右）正在向前來視察他指揮的坦克部隊的勒布倫總統（左）介紹自己對於機械化戰爭的前途的理論，主張實行由裝甲師帶動的運動戰和進攻戰。可是當時大多數人的態度，不是冷淡地保持沉默，就是傲慢地不加重視

法國的政治和經濟一樣不穩定。在整個20、30年代里，法國共計有過40個內閣。從1929年11月到1933年11月，先後出現國由8位總理領導的12屆政府。僅1933年內，5個內閣迅速相繼更迭，但是沒有哪屆內閣能夠應付衰退。議會政體和政治家都失去了法國人民的尊敬。

隨著富人與窮人、資方與勞工間的鴻溝不祥地擴大，積怨越來越深。法國政府和國民議會在困境面前束手無策，從而把左右兩派新興政治力量推到了舞台的中央。在1936年的大選中，一個由左派政黨組成的「人民陣線」，以「麵包、和平、自由」的口號，獲得了勝利。一些以該聯合運動為基礎的內閣相繼執政了一年多，但是由於其沒有掌握經濟大權，以致沒能推行任何有益的變動或必要的改革。此外，另一些公開效仿已在義大利上台的法西斯（1922）和在德國掌權納粹（1933）的右翼極端組織，與那些一直以來就反對民主的保王黨人、保守勢力，趁機在街頭挑起流血騷亂，企圖推翻共和國本身。據說有些人甚至咕噥著說：「寧要阿道夫·希特勒，也不要萊昂·勃魯姆（人民陣線領袖）。」

▲在敦刻爾克港口，一名德國兵正用望遠鏡觀察著大批盟軍俘虜排著長長的隊伍離開海岸。德國人此役抓住了大約4.5萬名殿後的盟軍戰俘，其中大部分都是法國士兵

正如由於內部的四分五裂、亂成一團未能在國內做出有力的決定一樣，法國政府在面臨外部新出現的戰爭威脅時，也就沒有能力、時間和辦法做好準備來對付，更加一籌莫展。在這種情況下，妥協甚至屈服看來是不可避免的。1935年，希特勒宣布重整軍備、擴充德國軍隊，並於次年出兵重占萊茵蘭，使之再度軍事化。此時的美國已退回到孤立狀態，而懷有滿足自己更多領土野心的義大利保持觀望。自顧不暇的法國人只好懊惱地袖手旁觀。在1938年9月簽署的《慕尼黑協定》中，法國無奈地贊成英國政府的「綏靖」政策，不僅承認了6個月前德國對奧地利的兼并，而且同意它對捷克斯洛伐克蘇台德地區的佔領。英國領導人自以為避免了危機、化解了戰爭，其實都是幻想。希特勒的侵略政策並不局限於此。自1939年3月起，他又對波蘭提出了新的領土要求。戰爭已經不可避免，促使英國方面從麻痹狀態中清醒過來，表示不能容忍德國對波蘭新的侵略，並同波蘭就締結軍事同盟進行了會談。

▲德軍在佔領凡爾登後，耀武揚威地在祭奠一戰時為保衛這座城市而英勇戰鬥的法國士兵的紀念碑前，舉行慶祝勝利的閱兵式

其實，法國也在抓緊準備戰爭，正在逐步復甦的經濟使它得以增加軍事預算，匆忙加速修築一直延伸到英吉利海峽的防禦工事，以便使馬奇諾防線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但所有的努力已經太晚了，而且法國的經濟也不允許進行真正大的投入。因此，法國也開始進行相應的外交準備。法國加入了英國與蘇聯的會談，以更全面地保證波蘭的安全。但由於西方列強曾經長期拒絕承認這個布爾什維克的革命政權，相互間的不信任導致談判擱淺。與此同時，經過三年多殘酷、血腥的內戰後，一夥親法西斯軍官得到德國提供的軍事援助，推翻了1931年取代君主制的西班牙共和政府，領頭的人便是弗朗西斯科·佛朗哥。

這年5月，勒布倫總統的第一個任期即將屆滿，他決定繼續謀求連任。6月13日，勒布倫戰勝了其他競選對手，再次當選。可他的這屆任期是在緊張的局勢下開始的。波蘭政府依仗英國的支持非常樂觀，以為自己還有可能進行抵抗、甚至可以戰勝德國。他們一直強硬地拒絕同納粹談判，說將不會向霸權屈服。希特勒對英國的擔保不屑一顧，下達了絕密指令，要求準備於9月1日執行入侵波蘭的陰謀計劃。當德國軍隊按預定計劃越過邊界後的第二天，波蘭向英國和法國求援，懇求他們履行作為盟國的義務。倫敦同意向柏林發出最後通牒，巴黎採取了一致行動，都於9月3日發了出去。英國的警告於上午11時到期，法國的是在下午5點。截止最後期限，沒有得到任何答覆，兩國便正式向德國宣戰了。

面對糟糕的經濟和戰備，甘末林毫無進攻的意思，想等英國遠征軍來了以後再作打算。他的主要目標是以最小的人員犧牲來保衛法國的領土完整。「甘末林沒有膽量。」一位法國將軍這樣評價他的上司。這場莫名其妙的「靜坐戰」「打」了近8個月，幾乎一槍未放。法國軍隊只是在薩爾布呂肯地域作了一次試探性的出擊而已，其餘大部分時間一直都躲在馬奇諾防線後面不動聲色地等待著，在他們的陣地上過著假日野外露營一般的生活，而聽任這時納粹的軍隊橫掃和鯨吞波蘭。

這種消極態度也表達了法國民眾的情緒。他們不象1914年那樣同仇敵愾，宣戰時士氣不旺，國內輿論對於為了一塊不相干的別國領土而戰也意見紛紜。雖然有說法是，一次大戰的廝殺剛過去不久，可怕經歷的陰影還籠罩在法國人頭上，從而進一步抑制了他們作戰的願望。

但總體來看，法國民眾雖然不願意像一戰那樣無謂的送死，但並沒有抵制徵兵和服役。真正的致命問題是經濟的不景氣，導致國防預算投入嚴重不足，其結果就是軍備廢弛。一位英國記者訪問馬奇諾防線時，望見一名年輕的德軍士兵把內衣掛在倉促修築的工事上，赤膊上身毫不在乎地洗澡。他問法國哨兵為什麼不開槍？後者似乎有點驚訝，回答說：「……我們要是開火，他們就會反擊的……」到了這一年的冬天，戰爭變成了一場「反無聊」之戰。火車站裡專為喝醉的士兵開闢了醒酒的地方。「這兒什麼都沒有。」一個守在馬奇諾防線上的年輕中尉在1940年2月給父母的信中寫道：「絕對什麼都沒有。僅有的消遣是吃飯和睡覺。情況令人失望地放心。」納粹的一個將軍也寫到：「法國人的被動態度使我們得出這樣的結論：我們的對手並不想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