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之死給我們帶來什麼警示？

文/劉娟

【作者簡介】劉娟，筆名拂塵，現居河北保定，喜歡唱歌，喜歡寫寫畫畫，喜歡一個人行走，願用詩意的筆，抒寫浪漫的人生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金瓶梅》的作者蘭陵笑笑生在「四貪詞——色」里這樣說:

休愛綠丐美朱顏， 少貪紅粉翠花鈿。

損身害命多嬌態， 傾國傾城色更鮮。

莫戀此，養丹田， 人能寡慾壽長年。

從今罷卻閒風月， 低帳梅花獨自眠。

這是對西門慶之死最好的註解。

一部《金瓶梅》，寫不盡世態炎涼，道不盡官場黑暗。清代劉廷璣《在園雜誌·卷二》云：「深切人情事務，無如金瓶梅，真稱奇書。欲要止淫，以淫說法；欲要破迷，引迷入悟。……而文心細如牛毛繭絲，凡寫一人，始終口吻酷肖到底。……結構鋪張，針線縝密，一字不漏，又豈尋常筆墨可到！」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寫道：「作者之於世情，蓋誠極洞達...同時說部，無以上之」。鄭振鐸曾說：「如果凈除了一切穢褻的章節，《金瓶梅》仍不失為一部偉大的寫實小說。」很多偉人生前也把《金瓶梅》當作「明朝真正的歷史」來讀，並多次評價。

《金瓶梅》中最重要的人物是西門慶，小說以西門慶的做官、社交、私生活為主線進行描寫，借西門慶的發家史，影射了一個時代、一個國家污濁不堪的社會現狀。表面上他是死在女人手裡，實則是他多行不義導致的必然結果。其一生從當官開始作為分水嶺，之前只是一個生藥鋪的小老闆，沒有文化，靠非法途徑大發橫財，成為一方惡霸，壞事做盡，「頭頂生瘡，腳底流膿」……

有了錢便想當官，想當官就要「跑官」，這「跑」當然離不開金錢鋪路，「錢」花到哪裡？自然是送給更大「官」了，因為他們手裡掌握著通天的權利！中國封建吏治有其積極的一面，也有其消極的一面。它的消極即為賣官鬻爵、貪污腐敗、收受賄賂、強取豪奪。腐敗的根源就是權利過大，沒有有效的監管和制約機制，上行下效，讓西門慶有機可乘。

他用重金買通官府，拜當朝太師蔡京為乾爹，求得山東理刑副千戶的官職，這可是肥缺，是一個司法兼監察的官。他用錢換取權利，又用權利賺取更多的金錢，憑著與貪官污吏勾結，靠著官官相護和近水樓台，他偷稅漏稅成家常便飯，財富積累便輕而易舉。當他坐到正千戶掌刑的寶座上，也就是現在的公安局長的位置時，便開始重塑形象，假裝文雅，粉飾惡行，但這終究掩蓋不了他內心的猥瑣與陰暗。在西門慶陞官後，小說寫道:「富貴必因奸巧得，功名全仗鄧通成。」

他結交權貴，身價大漲，再不是當小商販時在王婆茶局勾引潘金蓮的登徒浪子，身邊不乏鶯鶯燕燕，投懷送抱之人，一妻五妾多個姘頭，使他如魚得水、樂不思蜀。而這些女人也各懷心事，對西門慶曲意逢迎，真真地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當「家花」再不能滿足他的淫慾，便開始尋找「野花」，肆意淫人妻女，連下屬的老婆都不放過。包養妓女李桂姐，霸佔鄭愛月……

清朝以前，妓女有官妓、私妓之分，她們有文采，能歌善舞，會彈奏樂器，甚至還能吟詩作對，和文人騷客、達官顯貴應和唱賦。明末的李香君、董小婉等名妓因絕代芳容、才藝出眾，令名士高官一擲千金，爭相拜倒在她們的石榴裙下。但李桂姐和鄭愛月卻沒那麼幸運，落入驕橫跋扈的西門慶之手，便是她們噩夢的開始。儘管她們容貌姣好，吹拉彈唱樣樣精通，仍賠著笑臉任其玩弄，目的只有一個，保全性命，並從西門慶身上獲得更多的金錢，彌補被其霸佔的青春。

西門慶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相好林太太，兩人演了一出「姐弟戀」。林太太守寡十年，人性正常的欲求被壓抑著，西門慶官居高位、一表人才，兩人一拍即合，雲里霧裡即成好事。

（1989年的《潘金蓮之前世今生》是講潘金蓮投胎到現代香港的故事）

卑鄙齷齪的西門慶覬覦下屬的媳婦很久，趁著月黑風高之夜逼其就範，而後又用小恩小惠封她的嘴，以當時西門慶的地位，這女人哪有膽子反抗，只好任其凌辱。

西門慶的朋友還為他買了一個16歲的小女孩供其玩樂，名為「破處」，讓他「嘗鮮」，一幫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真正一個恬不知恥，缺德帶冒煙！終日周旋在這些形形色色的女人中間，色慾熏心的西門慶付出了金錢的，也耗盡了「精力」，因縱慾過度，於33歲暴斃，其死令人深思，不能單純的理解為「女色殺人」，似乎影射了明朝正德帝武宗朱厚照，他也因貪戀女色丟了性命。

這位朱皇帝之所以「英年早逝」，就是因為身邊一幫以太監劉瑾為首的奸佞作祟。他們在宮中模仿妓院，讓宮女假扮妓女，由著朱皇帝聽曲淫樂、胡作非為，最後被女色掏空了身體，縱然醫術高超的太醫也回天乏力，於31歲時咯血而亡，結束了其荒唐而短暫的一生。

（《武松》中的潘金蓮）

俗語說「色字頭上一把刀，石榴裙下亂葬崗」，意思就是縱慾傷身。適度的性生活有益於身心健康，但凡事皆有度，如果沒有節制，必然導致身體受損，「精盡人亡」。

西門慶死後第七天，那幫跟隨他吃喝玩樂，號稱結義兄弟的損友，卻幹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他們請水秀才給西門慶寫一篇祭文。這水秀才曾經被推薦給西門慶做一份差事，怎奈西門慶沒有看中，秀才心生怨恨，正好藉此機會報仇雪恨，於是一篇集嘲笑挖苦之能事的祭文閃亮登場，祭文表面上說氣宇軒昂的西門大哥英年早逝、馬失前蹄、撒手人寰，兄弟們想得是鼻涕眼淚一大把，其實仔細讀來，祭文通篇都把西門慶比喻為性的化身、性的符號、性的代言，把一幫趨炎附勢的小人比喻成男根的一部分，真是奇哉妙哉，不知道西門慶泉下有知可否被氣得七竅生煙、死不瞑目。

西門慶死時，他的正妻吳月娘突然臨產，生下一子取名「孝哥」。這孩子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西門慶死時出生，我想《金瓶梅》的作者這樣安排必有其深意，是否應了那句「天道輪迴」？也許是西門慶借孝哥投胎轉世，繼續他未了的紅塵，只是孝哥15歲便出家當了和尚，走了一條和西門慶生完全不同的路——禁慾修身。

西門慶從一小販變為商界巨賈，這期間離不開貪官的庇護。當他做了高官以後禁不住權利的誘惑，玩弄權勢於股掌之上，中飽私囊、 欲壑難平。他還是情場浪子，對投懷送抱的女人肆意淫樂。他用錢鋪路，買通政治權力，在相當的範圍內恣意妄為，並大放厥詞：

「咱聞那佛祖西天也止不過要黃金鋪地，陰司十殿也要些楮鏹營求。咱只消盡這家私廣為善事，就使強姦了嫦娥，和姦了織女，擄了許飛瓊，盜了王母的女兒，也不減我潑天富貴！」

這個富商、官僚、惡霸於一身，貪財、好色、玩權的惡棍，即使當今也是大有人在，頗具警示意義……

性是一個古老的話題，嚴肅的性是一門科學，更是一種文化。《內經》黃帝曰: 余聞上古有真人者，提執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即長生不死）。把握陰陽（即能知七損八益則陰陽可調。知之則強，不知則老。）可見正常的性有益健康，能延年益壽。

古人講:「食色性也。」是說食慾和性慾都是人的本性。孔子在《禮記》里講「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意思是凡是人的生命，不離兩件大事：飲食、男女。一個是生活問題,一個是性的問題。飲食屬民生的範疇，男女屬於康樂問題，人生就離不開這兩件事。可見古代先賢是尊重人的天性的，但凡事不能為過，過猶不及。

性如果超越了正常的倫理與道德規範，僅剩一種本能的渴望、生物性的衝動，就變成一種獸慾的發泄，是非常可悲的。那些漁色的靈魂，必將墮入反生命、反常態的瘋狂，而所謂的榮耀、官階、地位、金錢、聲望也會成為過眼雲煙、海市蜃樓，一幕幕拙劣的鬧劇終將成為後世的笑柄。蘭陵笑笑生在《金瓶梅》中道：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

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裡教君骨髓枯。

蘭陵笑笑生無論是何人，他都是一個性學大師，才會寫出《金瓶梅》這部飽受爭議的「奇書」。他之所以用化名，一定是怕自己詛天咒地、借宋罵明、鞭撻君相的做法，會惹出天大的麻煩，只有託名「蘭陵笑笑生」而隱身幕後，只為後人留下這部舉世矚目的作品。

古往今來，世事變遷，時代的縮影總在不斷地重複。小說里的西門慶死了，可如今很多位高權重之人仍像西門慶一樣活著，他們必將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遭後人唾棄！前些天網傳的一個五十多歲的高官老頭兒，死在一個妙齡少女的床上之事，恰好重演了一幕現代版的「西門慶之死」，真是莫大的諷刺！

紅樓夢裡的「好了歌」說得好: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西門慶之流，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激情燃燒煎熬命，疾病纏身活受刑！

命是健康神自然，這是天賦之德行！

慾火焚身是貪婪，性子頑固把命篡！

製造善惡果報復，是非恩怨生死緣！

這是我上一篇「由金瓶梅看腐敗」一文里網友的留言，用這段話來形容西門慶之死，再貼切不過。

我們是否可以這樣說，《金瓶梅》其實暗示著我們: 不可褻瀆神聖，不能遊戲人生，否則終將吞下自釀的苦酒。

西漢時期的史學家、文學家、思想家司馬遷在《報文安書》中寫道:「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如何在有限的生命中活出自己的價值，活得更有意義，值得我們每個人去追尋和探索。如果深陷慾望的漩渦，揮霍生命，心靈就會空虛、疲憊，甚至孤獨，我們便無法享受這個美好的世界，更感受不到人與人之間的真情。

倘若遊戲人生，泥足深陷，即使得到一時的歡愉，內心深處的不安與恐懼，會令我們失去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比如親情、友情和愛情。

當生命的列車駛向終點，金錢、名譽、權利都將化為浮雲隨風而散，我們唯一能帶走的，是家人和朋友的祝福；我們唯一能留下的，是和家人、朋友一起度過的點點滴滴幸福快樂的時光。

讓我們都保持一顆純真、善良的心靈，用自己的善行去影響身邊的人，不求盡善盡美，但求無愧於心，留清名於世，度無悔今生。

（西門慶之死給我們帶來什麼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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