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一個人，走在黑暗中

文 衷曲無聞 圖 愚木混株

01

《蝙蝠俠3》中，管家給維恩講道理，「成年人的生活里，沒有容易二字。」

讀書的時候長輩們常說：「珍惜有書讀的時光吧，畢業了就沒這麼輕鬆了。」

年少時我們總是不以為然，長成大人該多好，想幹嘛就幹嘛，怎麼可能會有比讀書還困難的事情。

及至畢業投簡歷四處碰壁，才意識到人們說不想長大是真的。

我一直以為自己準備好了，可以獨自一人在這個社會上生存，奈何生活單調又無趣。

有時候辦事情疼了累了，想著要是有人搭把手就好了，可惜就是沒有，日子苦啊。

02

我今天翹班了，學校要求沒有參加會考監考的老師到辦公室打卡，我沒去。

睡了一早上，醒來炒了一碗雞蛋火腿麵條，很難吃，吃了一半就躺在床上玩手機，用流量看了三部電影。

看完之後還是心煩意亂，找不到可以排泄情緒的出口。我不想找人交流，因為我自己的設定是不可能有負面情緒的；我又渴望被人理解，因為受寵會讓我好受一些。

我想撒嬌了，但我沒有採取任何行動，沒有給家裡人打電話尋找慰藉，沒有跟任何一個還能聯繫的朋友打電話嘮嗑。

以前，一個人租房子，生病了連下床都沒力氣，通訊錄里找不到一個電話就能跑到家裡照顧我的人。想到自己可能真的病死了，餓死了都沒人知道，心裡落寞又無奈，然後堅強爬起來搖搖欲墜地去吃飯看病。

我想，每當夜幕降臨，千千萬萬的人回家之後應該都會大嘆一口氣，感嘆一下生活的艱苦吧。

好在他們還有家人，有愛人，哪怕只是一隻貓，也不像我這樣，永遠都在自說自話，回應只是自己呼出來的一團霧氣。

03

我從不特意交朋友，但我會特意趕走別人。我性格還好，也不孤僻，所以有不少人願意來找我聊聊天，一般聊上三五分鐘，就能知道這個人和我是不是在一個頻道。

經驗積累，我非常不喜歡去討好順應別人，這是個費力不討好的活。扭曲了自己不說，這事一做了就很難回頭。如果不在一個頻道，就不必再多說些什麼。

有心事想找人聊聊，打開手機，卻覺得打給誰都是一種叨擾，最後還是自我消化掉負面情緒。或是接到了許久不聯繫的人的電話，卻總覺得惶恐，生怕三五聲噓寒問暖之後，不是懷舊，是瑣碎的人情。

喝了三杯兩盞，聊的都是討生活那一畝三分地，要不然就是黃腔粉調。總歸言談間，儘是隨口應承。你想聊聊自己喜歡的，卻怕人家覺得你起高調，所以「哺其糟而歠其釃」。對於席間各位脾氣秉性的了解，甚至不如菜譜上菜的滋味瞭然於胸，哪怕像是多年。

求人辦事，自己先把條條框框該說的子午卯酉說明白了，生怕對方多心，踏了對方人情。該報答的滴水不漏，言之鑿鑿，一點迴旋的餘地也不留給自己。不想揣度對方是不是有無償幫助你的意思，是不是覺得這舉手之勞於兩人交情不足掛齒。

也有時會羨慕別人夜裡一群一群地泡吧，節日一家一家的火鍋，周末一堆一堆的旅遊。但一直記得自己是一個人走在黑暗裡，所有的孤獨和苦悶都有了理由，連消化它們也變成了一種情趣。

一直記得自己當初討好別人的難受的感覺，便寧願自己享受自己的寧靜，夜晚的音樂，周末的一本書，假期的自由行。

這世界上一共有70億人，我很好奇，他們，會不會也想過放棄？

買一輛二手車，載滿裝備跑到深山老林，過著隱居般的生活，放棄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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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曾經有一段時間，在夜黑人靜的時候，我會站在家裡的陽台上，看著十幾米開外的水泥地，心裡想著，是不是下去了就可以解脫？

可是哪怕生活再艱苦，我總是會好奇接下來是什麼，說不定，最痛苦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呢。

沒有朋友的日子裡，關注自己的內心世界，計劃自己的未來，培養修身養性的興趣，冷眼看看外面繁雜的物慾世界，也倒是有幾分趣味。

只可惜我發現的那麼多有趣的東西，都沒有辦法和誰分享。孤獨，其實並不是每時每刻都會感覺到沒有朋友，而是沒有人分享。

做了一頓非常難吃的飯，街上被陌生人搭訕，買了一個非常喜歡的擺設，自己旅遊時偶遇一道美景......

想拿起手機卻意識到無人分享，這時真想暗暗說一句：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

但轉念一想，所謂純潔的友誼，那是極其理想化的東西。有人為了利益也好，為了熱鬧也罷，湊在一起能暖暖地聊上幾句，足矣。自古以來，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不對別人抱有任何期待，便無需承受眾叛親離的痛楚。

05

古斯塔夫 · 勒龐在《烏合之眾》中說了一句非常經典的話：「人一到群體中，智商就嚴重降低，為了獲得認同，個體願意拋棄是非，用智商去換取那份讓人倍感安全的歸屬感。」

這世界上一共有70億人，每個人都是一個故事。如果這些故事能寫成一本書，這應該是一本最耐人尋味的選集。

不過事實證明，人一般來說都是堅強耐操的，那些曾讓我們備受委屈勢要以淚洗面的事情，假以時日，都能一笑而過。

得到是僥倖，失去才是人生。熱鬧，理當感激，孤獨，才是理所當然。

習慣了獨來獨往，孑然一身，步履匆匆，背後落下的滿是寂靜與荒蕪。

我一直一個人，走在黑暗中，軟肋藏在心底，盔甲已然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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