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拿八萬彩禮,抓鬮選兒媳婦,一年後兒子就過世,真相令人心痛
這年臘月初八,黃嶺寨飄著鵝毛大雪。屋外寒風呼嘯,屋內卻是人頭攢動,暖意融融。原來,黃茂盛正在給兒子黃傑抓鬮兒定親。
黃傑今年二十八歲,在外打工多年,仍是光棍一條,不過因為爹媽在家辛辛苦苦替他攢了一筆八萬塊的彩禮,立馬就變成了村裡的「鑽石王老五」。說親的太多,姑娘們條件相當,父親黃茂盛礙於情面,只好來個抓鬮兒定親。
媒人馬三嬸把美女們的照片捏在手裡,像洗撲克牌似的嘩嘩地洗著。證人是村裡有頭面的人物,捧著渾黃的茶葉水,一臉威嚴。美女們的父母則直愣愣地看著馬三嬸肥厚的手,大氣兒也不敢出。
就在這時,突聽一聲大喊:「等一等!」一個瘦小的男人闖進來,氣喘吁吁地拿出一張照片,涎著臉說:「茂盛哥,也給我女兒一個機會吧。」
黃茂盛看清來人,是曾教過兩年小學的老師胡忠。黃茂盛說:「成,看緣分吧。」馬三嬸這才慢騰騰接過照片,插進美女牌里,一邊洗,一邊大喊著:「都是鄉親,各人看各人的福氣!」說著,將照片反過來,齊整整地排在黃茂盛面前。
屋裡靜得能聽得見雪花摔碎的聲音。黃茂盛兩眼一閉,使勁抽出一張照片。眾人眼睛瞪得銅鈴大,一個穿花裙子、掛小酒窩的姑娘定格在八仙桌上。胡忠「嘿嘿」笑了:「是我的翠翠!」
黃茂盛看了看照片上的胡翠,清清爽爽很順眼,於是憋口氣,從腰裡抓出一個大紅包,「啪」地拍在八仙桌上。馬三嬸立即喝道:「八萬元彩禮!這可是方圓幾百里的封頂價了!」
別看黃茂盛在眾人面前擲下八萬元豪氣得跟大款似的,實際上他的腿肚子都在打戰。這八萬元,相當於五大缸汗水。他平時抽最便宜的煙,蹭政府救濟的舊衣褲,集市上賣肉的師傅統統是他的對頭……這錢,若不是為了娶個好兒媳婦傳宗接代,就算天王老子也休想看到一張毛票!
胡忠心裡的大石頭扎紮實實落了地,小心翼翼地捧起錢。黃茂盛不由得吞了口唾沫,說:「親家,這八萬元,胡翠變卦就打水漂!等胡翠生了伢,拿這錢起一棟樓!」
至此,黃傑和胡翠的婚姻只剩下最後一道程序——結婚。
長途車站異常熱鬧。旅客陸續上車,一個長得高大英俊的小夥子擠了上來,他就是黃傑。窗外都是送別的景象,令他傷感。
車窗外有一對吻別的情人,黃傑聽見女的說:「結了婚,我還是想著你怎麼辦?」男的答:「別想了,我也要回家結婚。」女的哭,男的就吻幹了女人的淚水。黃傑看得清清楚楚,男人吻的是女人的左臉。
女人酸酸地問:「她是不是比我漂亮?」男的說:「我都沒見過她。你的呢,那個男人……」女的說:「我也沒見過,家裡說,他家出了不少定金……」黃傑嘆息一聲,他們的境遇和他一模一樣。
黃傑收回偷聽的耳朵,昨晚的一夜風流彷彿仍在眼前。李秀要跟他回來種棉花,他拒絕了。她都四十歲了,父母死也不會答應娶一個比兒子大十二歲的兒媳婦。
黃傑心裡一陣悵惘。即將娶進門的媳婦兒是不是也和他一樣,有過風花雪月的過往?
窗外的情人還在親嘴,那男的公雞似的啄來啄去,黃傑聽到啄聲叭叭響。車站廣播催著上車,窗外的情人終於分手了,男人又刻意親了親女人的左臉。黃傑想,要是讓她新婚丈夫知道,估計得狠狠摑左臉幾個耳刮子。
女人上了車,那男的追著車跑啊跑,兩隻手在空中抓。女人撲到窗邊,一遍又一遍哭喊:「郭凱哥,我會記著你!」直把黃傑麻起一身雞皮疙瘩。
男人被甩開很遠了,女人才哭著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一個小本子,伸出食指,突然一口咬下去。黃傑本能地一驚,接著周圍響起幾聲驚嘆,女人的食指尖,鮮血像眼淚一樣滴下來,她毫無畏懼地在本子上一筆一畫地寫出血淋淋的兩個字——郭凱。
胡翠一步步邁進黃嶺寨時,像跛了腳的模特兒在走台,渾身不自在。幾十道目光在她身上交錯,人們竊竊私語:「看,『八萬元』來了!」
黃傑沒在家,他去買炮仗了。等他回來,胡翠已在堂屋等了多時。
黃傑一腳踏進門,正遇上胡翠特意放射過來的兩束熱辣辣的目光。黃傑的頭「轟」的一響,一個趔趄連人帶炮仗滾到胡翠腳下——是她,回來時遇到的那個和男人親嘴、寫血書的姑娘!
這個見面禮太隆重,胡翠捂著嘴哧哧笑起來。那根咬破的指頭腫脹著,蹺得老高。黃傑爬起來,直奔後堂,氣急敗壞地說:「這婚結不了!」
黃茂盛吃驚地說:「咋了?八萬元都給了,不結老子打死你!」黃嫂跟了進來:「你認得她?她得罪你了?」黃傑望著眼睛瞪得銅鈴大的雙親,脫口道:「你們看看她的左臉!」
一群人呼啦啦擁到堂屋,又呼啦啦跑回廚房,納悶地說:「挺好呀,又白又嫩呢!」黃傑氣得要吐血,花八萬元買來一頂綠帽子,他可冤死了。黃傑氣咻咻地說:「誰都可以,她不行!」
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黃傑。黃茂盛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以為定下的親事是油燈,一口氣就吹了?就算你有一百個悔婚的理由,也得拿一萬賠給人家。一萬塊啊,老子要種多少棉花才能掙回來?要老子死,你就明說吧!」
黃傑啞了。他打工一年能掙多少?加班加點包吃包住算上去,還不足兩萬,這還不算受的氣、遭的罪。他對錢有著深刻的認識,心上人李秀也是為了錢嫁的人,如果有足夠多的錢,他就娶了李秀,讓李秀過舒心的日子。父親說得對,就沖這筆錢,他也不能反悔。
黃傑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車站看到的那一幕,難怪自己特別留意,原來那張臉是自己的!
胡翠正在堂屋裡細細地喝糖水,她以為自己是第一次見到他,個子高高的,臉白白的,原來還是個帥哥。她的心不由微微一動。
和郭凱分手後,胡翠壯懷激烈,下口太狠,咬傷的手指發炎了,鑽心的疼。為愛情,她做出了流血犧牲,也算仁至義盡了。她勸自己,愛情隨時隨地都能發生,而婚姻不能跟愛情畫等號。她在等著黃傑的一句話,相中了她,他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丈夫。 廚房飄來蒸肉香,馬三嬸紅紅火火的聲音響了起來:「飯好了,翠翠,來端菜呀!」胡翠起身到了後屋,幫忙的大嫂大媽們的目光又齊齊聚在她身上。她偷偷看了一眼黃傑,見他耷拉著眼皮,望也不望自己一眼,心裡不禁咯噔一下。和郭凱相比,他像木頭人,郭凱哪一次不把她當太陽一般仰視著?她恨不得撓黃傑一爪子。
忍著不快,胡翠坐上了黃家的八仙桌,身旁的黃傑還是沉著臉一言不發。這陣勢急得馬三嬸像熱鍋上的螞蟻,若把胡翠原封不動地送回去,不僅會壞了她的名聲,也對不起胡忠早上塞給她的紅包。馬三嬸試探著說:「黃嫂呀,下午去拿結婚證吧,晚上,胡翠就住下了!」
聽見這話,胡翠羞紅了臉,不禁望了一眼黃傑。結霜的臉有點兒酷,這張酷臉,加上熱心的公婆,加上八萬元定金,再加上自己二十八歲的年齡,結婚就結婚吧,胡翠眼一閉,心一橫,扔給黃傑一句話:「我,沒問題。」
這話讓黃傑臉上的霜凍住了,鎬頭都挖不動似的僵硬。胡翠的心又跌進了萬丈深淵。黃嫂突然問道:「喲,翠翠,你的手怎麼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黃傑氣得頭上冒青煙,卻見胡翠淺淺一笑:「在車上不小心擠了。」黃嫂心疼道:「看人家姑娘為了回家結婚遭了多少罪!小傑……」
黃傑「哼」了一聲,不由自主把手裡的碗舉起來,好像要摔下去的樣子。黃嫂嚇得雙手一抖,端的雞湯潑了一半。黃傑的碗在空中舉了幾秒鐘,又垂了下來。這一摔,八萬元就摔走了一萬。
他決心,今晚洞房,一定要出了這口惡氣。
晚上還下著雪,停了電。洞房是早就布置好了的,床是席夢思的,床單是新的。黃傑吹了蠟燭,屋裡黑燈瞎火。
胡翠聽見黃傑脫衣服的聲音,很粗魯,像準備上山打虎。她暗暗地咬著牙,等待著對方的攻擊,卻聽黃傑說:「我連女人的手都沒拉過,你呢?
胡翠說:「我,也……沒有。」黃傑猛地抱住胡翠,就像往滾燙的油鍋里丟了兩條新鮮魚,地冒出一陣青煙時,魚兒還掙扎著在油鍋里跳。
雪停了,黑暗中的黃嶺寨一片寂靜。胡翠還沒有準備好,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下午去領結婚證時,胡翠在廁所里悄悄給郭凱打過電話。只要郭凱叫她不結婚,她立即悔婚,哪怕倒賠一萬元也行。可打了一遍又一遍,電話那頭一直告訴她,你撥的號碼已停機。父親說得對,僅靠一個手機號碼連接的男人,就像飄蕩的風箏,不可靠。而家鄉的人,吃一樣的米,說一樣的話,親戚朋友織成一張網,誰都跑不了。
胡翠擦掉悄悄流出的淚水,就算嫁給郭凱又能怎樣呢?跟著他去養驢、種草?連郭凱都不願這麼活著。胡翠狠狠地咽下淚水,還好,有八萬元定金,這讓她心裡稍稍有點兒安慰。
半夜時分來電了。黃傑拉開電燈,把自己的身子抬起來,床單上留著隱隱的血漬,他氣呼呼地問:「假處女膜,哄我的吧?」胡翠流著淚水,不作解釋。黃傑繼續問:「愛過別人吧?」胡翠恨恨地答:「是!」黃傑坐起來:「他親過你吧?」胡翠再恨恨地答:「是!」黃傑窮追不捨:「親哪裡了?」胡翠視死如歸地指著左臉。
「啪」的一聲,一個耳光落在胡翠的左臉上。胡翠腰一直,惡狠狠地吼道:「處女膜就是假的!你再敢動我一指頭,我讓全村人都知道處女膜是假的!」這句話鎮住了黃傑。
下半夜起風了,吹得樹枝嗚嗚響。黃傑睡不著,不由得想起李秀。李秀寬厚的胸懷宛如柔媚的搖籃,貼上去真溫暖;李秀心真狠,把他身上角角落落都親了個遍,一個小坑都沒留給胡翠。
如果李秀離了婚,如果李秀舍下兩個孩子,如果他們有一些錢,他會不顧一切地娶她。可惜,李秀也回老家了,那一次,是他們的永別。
黃傑看看身邊的胡翠,她蜷著身體,像條可憐的小蟲,死死地護著自己。她以為自己是個稀罕物,其實不僅臉被人啄破了,還是個假處女,誰稀罕!
沒人稀罕的胡翠默默地流著淚。那一夜,月亮又大又圓,風又輕又柔,胡翠勇敢地閉上眼睛,要用純潔的身體給愛情畫一個著重號。可郭凱拒絕了,郭凱說男人都看重這個,他為她守住了最後的防線。
胡翠摸著發燙的臉,悔青了腸子:「黃傑,你記著,我要還你一百個耳光!」
有八萬元保駕護航,正月初六兩人正式辦了婚禮。過完年,小夫妻商議好去黃傑的廠子里打工。臨行前,胡忠數出五千元錢,小聲囑咐胡翠:「八萬元只有生了伢才真正是錢,懷孕,是你的大事。」
黃傑打工的廠子是個有兩千員工的服裝廠,廠里為結了婚的夫妻員工安排了大宿舍。幾對夫妻住在一間宿舍里,床與床之間用布簾隔開。夫妻之間那點事兒大家心照不宣,木板床質量本來就差,動靜一大就咯吱響,大宿舍的人就把那事兒叫「咯吱」。
黃傑拿著結婚證很快就申請到一張新床,胡翠不情願,說人多不方便,黃傑說要存著錢,不能打一輩子工吧!胡翠妥協了。按照黃傑的計劃,兩個人正在激情燃燒的歲月里,頂多兩個月胡翠就能懷孕,懷了孕就得回家生伢,生了伢再奶伢,奶完伢再出來打工,至少要三年以後。到那時,即使廠子里有過黃傑和李秀的傳聞,也該隨風消散了。兩個月的時間,人生地不熟的胡翠又能探到什麼呢?
可是當黃傑領著胡翠走到他們的床前時,他看到了一塊熟悉的布簾。他記得清清楚楚,那個永別的晚上,李秀身上蓋的正是這塊印著水仙花的布簾。驚異之中,布簾里傳出一個女人脆生生的聲音:「我是你們的鄰居!」
水仙花布簾里探出一張女人的臉,黃傑的大腦「轟」的一響。天哪,李秀!李秀那雙大眼睛笑盈盈的像把砍刀,一邊砍著黃傑,一邊若無其事地說:「我丈夫也來了,他叫崔力。」
黃傑不敢接話,一頭扎進他們的小床里。他原以為李秀會離開這裡,沒想到她不僅沒走,反而成了他們一簾之隔的鄰居!胡翠好奇地問:「你認識她?」黃傑小聲說:「以前見過一面。翠翠,我們在外租房吧。」
胡翠瞪著眼睛問:「住這裡不是你說的嗎?」黃傑打住話,再說就是賊喊捉賊了。從新婚之夜起,黃傑就沒說一句真話。如果這事讓胡翠知道了,她要算賬悔婚,那八萬元就全部成了賠償。 事已至此,他只能哄住胡翠,穩住李秀。等胡翠懷上孩子,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吃晚飯的時候,李秀的丈夫回來了,他糊了一身泥,兩隻褲腿一高一低地卷著。李秀自作多情地向胡翠介紹說:「我丈夫。力氣大,沒文化,在建築工地做小工。」胡翠禮貌地點點頭,心裡直替李秀惋惜,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這夜,胡翠想睡覺,可黃傑非要咯吱。咯吱,咯吱,一定要立即懷孕,這就是黃傑的短期追求。咯吱完,黃傑問:「你懷上了嗎?」胡翠一聽就窩火,既然結婚了,就要好好地擔待對方,可聽黃傑這話,做這事就為了懷孕!
胡翠恨恨地揪住黃傑的屁股肉,黃傑忍著痛說:「我是為了保護你。」胡翠哽咽道:「你是為了保護你那八萬塊錢!」黃傑不客氣地答:「你也一樣。」
兩人咯吱了吵,吵了再咯吱。夜裡醒來,胡翠見自己枕著黃傑的肩頭,聽著黃傑有力的呼吸,不知怎麼心裡竟有了絲絲甜蜜。胡翠推醒黃傑,說要上廁所。黃傑暈暈乎乎帶著她去衛生間,回來的時候,兩人牽著手,月光灑下來,陽台上一片清亮。
胡翠突然說:「我的胃好疼!」黃傑信以為真,連忙騰出手給她揉,越揉胡翠越叫疼,黃傑不知怎麼辦才好,胡翠撲哧笑了:「傻樣!我看月亮好,不想進去睡覺。」
黃傑這才發現月亮美輪美奐,再看月光下的胡翠,穿著簡單的白睡衣,露著俏麗的肩膀,散著烏黑的長髮,亮晶晶的眼睛透著溫柔的光芒,他突然驚奇地發現,她還挺漂亮!黃傑怔怔地問:「你說,我們的緣分是深是淺?」胡翠說:「得看你的表現,好就深,壞就淺。」
黃傑心中有鬼,不敢多在大宿舍呆著,沒事就拉胡翠四處逛,一路上給她買吃的喝的。胡翠捨不得花錢,黃傑就哄她:「我有的是力氣掙錢,這點兒小錢算什麼。」黃傑幾番獻媚,胡翠生出了好感,說:「我也想早點兒懷上孩子,好用那八萬元蓋個小洋樓。」
胡翠的憧憬,正是黃傑的定心丸。至少,這表明他已經成功地掩蓋了和李秀的私情。
第一個月,胡翠沒能懷上,他們的新床也搖垮了。宿舍里的人開玩笑,說得搖垮三張床才能懷上伢。黃傑這才知道,懷孕是個浩大的工程,急不來的。
兩人都捨不得白花錢,黃傑就在廠里給胡翠找了個打雜的工作,剪線頭、掃地。
李秀的丈夫崔力除了提灰桶,就是服侍她,兩人不見恩愛,也沒吵過嘴,尤其是他們的床,沒有咯吱聲。見李秀按兵不動,黃傑懸著的一顆心慢慢放下來。 可是好景不長,李秀終於在一次夜班時行動了。
這天晚上,有一批出口的服裝需天亮前交貨。下半夜,胡翠先收了工。為了趕活,縫紉機壞了很多,黃傑修了一架又一架,累得要命。天放亮了,他才歇口氣。
李秀還在車位上忙碌著,車間太熱,她脫了外衣,露出裡面穿的粉紅色內衣,正是那晚黃傑親手剝下來的那件。黃傑禁不住一陣衝動,走到她面前。李秀抬起頭,叫了一聲:「小傑!」
黃傑眼窩一陣潮濕,他恨不能衝上去把李秀抱得緊緊的。他突然發覺,世界上真的有愛情,當身體都有歸屬時,卻依然想無所畏懼地抱緊於懷中的那個感覺,就叫做愛情。
黃傑什麼都不顧了,徑直走近一堆碎布,三下兩下掏出一個洞來——年前的那一夜,李秀就是這樣,在碎布堆掏出一個大洞,兩個人鑽進去,貼得緊緊的……車間漸漸安靜下來,有些人走了,有些人睡了,黃傑虔誠地等著,李秀卻始終沒有來。
天大亮,李秀做完最後一件衣服,站起身,好像不經意地扭頭望去,其實,她的眼睛定格在那堆碎布里。從那堆碎布面前經過時,她見黃傑惴惴不安地坐在洞里,便毫不猶豫地撲進去,抓起黃傑的胳膊,一口咬下去。
黃傑「哎喲」叫了一聲,一看胳膊,被咬出八個小牙印。「咬你個沒心肝的!」李秀恨恨地說了一句,跑了。黃傑使勁揉了揉牙印,頓時傻了眼,壓不平,藏不住,掖不著!
黃傑忐忑不安地回到大宿舍,鑽進帘子,說:「昨天夜裡困死了,我咬了自己一口,提神很管用。」他把胳膊伸給胡翠,「看,我咬的!」這一招叫賊喊捉賊,他斷定胡翠無法識破。果然,胡翠睜大眼睛,說:「下次叫我去咬,保管咬得漂亮些!」
可是,黃傑胳膊上的牙印還沒長好,背上又出現了八個牙印。
事情發生在一個正常的白班,那天的活不多,車間沒幾個人,李秀想把機車檢修一下,便叫來了黃傑。自從被咬之後,黃傑對李秀既迷戀又害怕,上班也繞著她走,聽到李秀叫他,耳朵里一個炸響,連聲說好,立即動手拆卸機車。李秀看了一會兒,說:「我去那邊休息,完了叫我。」說著朝一旁努努嘴。黃傑扭頭看去,正是那個「愛情屋」——積了幾天的碎布堆成的小山。
黃傑不敢答話,低頭幹活。李秀就像一塊吸鐵石,吸著他這塊生鐵一點點靠近。可是,一會兒黃傑又退縮了,胡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八萬元錢,他絕不能把父母的汗水當自來水。
李秀等了半天不見人來,便大聲唱了起來:「小哥哥,你快點兒來,小妹兒等得心發慌……」黃傑知道李秀等不及了,八萬元的得失就在一念之間,黃傑斷然拒絕了她。
黃傑埋頭修理機車,未料想有人從背後抱住他,一口咬在他背上,那狠狠的、尖尖的牙齒,那津津的、黏黏的唾液,不用猜,一定是李秀,多少愛,多少恨都在其中。他不敢叫,也不敢動,兩眼賊似的四周掃了掃。周圍沒人,只有李秀愛恨交加地看著他。他落荒而逃。
接下來的幾天里,黃傑穿得整整齊齊地睡覺,將傷口壓在身下,不敢翻身。幾天後,傷口發炎了,他發起了高燒。胡翠越想越不對頭,一把掀開黃傑的上衣,八個牙印赫然在目。
即使他的脖子比長頸鹿都長,也咬不到自己的後背。這昭然若揭的牙印,將一切都擺得明明白白,黃傑有問題!
如果胡翠只有十八歲,她肯定會甩甩頭,瀟洒地走,可是二十八歲的她無法做到。拿走八萬元婚姻定金,叫黃傑滾蛋?可自己從此就成了二手女人,還會有誰要? 胡翠衝出大宿舍,繞著廠區的水泥路跑了一圈又一圈。四周熱鬧異常,車間里在加班,宿舍里在喧鬧,每間宿舍外都掛滿了女工們的花衣服,胡翠看了一遍又一遍,其中一定有一件是黃傑的情人穿過的。她感覺心臟像被沸水煮著,噗噗地冒泡。
初夜的耳光、愛的彷徨、一百天來的夫妻生活,黃傑一直在騙她,給她買衣服,吃她的剩飯,給她買零食……看上去像疼愛似的,其實都是騙子的行為。胡翠好絕望,淚水流得稀里嘩啦。
胡翠決定給郭凱打電話,只要郭凱說好,她立即回到郭凱身邊去,哪怕吃粗糧、穿舊衣。那八萬元錢她也不要了,如果當初不是為了這筆錢,她也不會嫁給黃傑。
胡翠找了一個個電話亭,撥打了一部部電話,那頭全告訴她是空號。她罵電信,罵移動,罵聯通,最後乾脆對著電話機大喊郭凱的名字,瘋了一樣。愛情如煙花,不及時抓住便轉瞬消逝,她後悔死了。
不知哭了多久,胡翠發現黃傑站在她身邊。黃傑掏出手機說:「翠翠,我對不起你,你去找他,我不攔你。」胡翠茫然地望著他,嘴裡仍是嘶啞地喊:「郭凱!郭凱!」
黃傑一把抱住胡翠:「你打我吧,打我一百個耳光!」說著抓住胡翠的手扇自己的臉。胡翠使勁掙脫出來,問:「是不是怕丟了你那八萬元錢?我跟你離婚,不要你一分錢!」黃傑說:「不,你要是真想跟我離婚,錢你帶走!」
胡翠一字一頓地說:「不管是不是分手,我們都要把賬算清楚。我告訴你,處女是真的,所以,我要還你一個耳光!」黃傑心中頓時一陣激動,像堵在壩里的洪水突然間奔涌而去,掩不住的笑容綻開來:「好,該打!你打,一定要狠狠地打,打得開心就好。」
胡翠的心軟了下來,打了黃傑第一個耳光,很輕。她滴下兩顆淚水,這一個耳光,是為郭凱與那個美麗的月光之夜打的。胡翠問:「那妖精是誰?」黃傑抓住她的手:「翠翠,別問了,你打我一百個耳光消氣吧!打!」這曾是胡翠的新婚誓言,還他一百個耳光,她已經還了一個,還剩下九十九個。胡翠搖搖頭,輕輕地說:「我想見見她。」黃傑低下頭:「這不可能。」
「那我打你一百個耳光!」胡翠說。黃傑答:「你打吧。」寧可自己挨打也要護著她,胡翠的心忽地碎了,抬手甩了黃傑一個耳光。黃傑閉上眼睛:「打吧,只要你解恨。」
胡翠心一橫,狠狠地抽著黃傑的臉,一下又一下,可黃傑就是不讓步。打到三十下的時候,胡翠的手已沒了知覺,打到五十下的時候,黃傑的嘴角流出了鮮血。為什麼不乞求?為什麼丟掉男人的臉面也要護著她?胡翠憤怒的手停不下來。
打到八十下時,胡翠的淚水流成了河。只要他告個饒,只要他抓住她的手,她真的打不下去了。她用乞憐的目光看著他,可黃傑麻木地挺立著。九十九下時,胡翠無力地撂下了胳膊,一頭倒進黃傑懷裡:「你為什麼不求我?」
「錯了,拿什麼求?」黃傑好像英勇就義似的,說,「還有一下,別客氣。」面對這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男人,胡翠徹底打消了離婚的念頭:「最後一下,是留給以後的,如果你舍不下她,我打你最後一個耳光,然後我們一刀兩斷!」
黃傑用九十九個耳光挽回了婚姻,摸著麻木的臉,說:「翠翠,我們走吧,換個廠打工。」黃傑得感謝許多天來奮力的咯吱,這成為他們婚姻的黏合劑。一日夫妻百日恩,胡翠心疼地摸著黃傑紅腫的臉,說:「不,我要你整個的,從肉體到靈魂都是我胡翠的,我要消滅她!」
胡翠查找情敵的願望分外強烈。她先把全廠的女孩子懷疑了一遍,再把廠里三十歲以下的女人也懷疑了一遍,這一千多個嫌疑人之中,卻沒有李秀。她怎麼會懷疑李秀呢?雖說長得漂亮一點兒,卻有四十歲了,丈夫崔力還守在身邊。
胡翠一邊偵查,一邊著手解決了兩個敏感問題。她拿出父親給的五千元錢,拉著黃傑去了銀行;又當著黃傑的面,拿出她在汽車上寫的血書,劃著火柴,輕飄飄地燒了。婚姻大於愛情,就像現實大於夢想,她要拉起愛情的大旗,給他們的婚姻裝飾一道彩虹。
不知不覺,黃傑背上的傷口癒合了,留下一個疤。有一天半夜,胡翠摸到這個疤,威脅黃傑:「如果是個未婚咬的,我刮她一耳光;如果是個已婚,我還她一個疤!」
胡翠的警告讓黃傑斷定,她的查訪毫無結果。他決心一邊繼續隱瞞,一邊徹底了斷與李秀的感情。可是李秀卻斷不了他,李秀的女兒突然自殺了,這事黃傑如果不幫忙,就算不得男人。
原來李秀寫信回去,叫女兒來廠里學裁縫,好供他們讀重點高中的兒子考大學。女兒想讀書,接到李秀的信,就喝了農藥。李秀聽到這個消息,當即暈倒。崔力給李秀交了住院費,在家鄉搶救的女兒就一分錢也沒有了。
黃傑想到了鎖在箱子里的五千元存摺,想到自己和李秀那些荒唐的往事,他真的想用這些錢給良心買個安寧。可這錢,是胡翠的命根子,是她用愛情換來的,拿去給了李秀,這太不可能了。
第二天,有老鄉給崔力送來了捐款,十元的,二十元的,可這點兒錢,杯水車薪。崔力急得一天哭幾場。胡翠拉過黃傑:「我們也捐點兒吧!」黃傑試探著說:「把我們的五千元先借……」胡翠眼一瞪:「那怎麼行?」說著,從包里拿出黃色的二十元。黃傑說:「你太小氣了。」
胡翠把黃票放進去,又摸出一張綠色的五十元,黃傑的臉拉長了。胡翠又把五十元放回去,遲疑不決地摸出一張紅色的百元大鈔,說:「黃傑,你平時小氣得要命,怎麼突然大方起來了?」黃傑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崔力太老實,幫幫他心裡好受些。」
崔力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錢匯走了,匯錢時,他求胡翠幫他給家裡打一個電話,請人傳話說:「女兒,你要活著,爸爸媽媽賣血也要供你讀書!」胡翠一陣感動,黃傑就慫恿她:「把我們的錢借給他吧!」胡翠一語截住:「做夢!」
下午,黃傑上班時突然接到李秀打來的電話,她哽咽著說:「小傑,我女兒快死了!」黃傑愣住了。李秀又說:「小傑,難道你不相信我?我把我們家的戶口本押給你!」
黃傑的眼圈紅了。不是迫不得已,李秀那麼要強的女人哪裡會向人借錢?何況,相好一場,她只是咬了他兩口,她根本就不是愛錢的女人。想想這錢由他保管,拿出去周轉兩個月,胡翠也未必知道,就說:「我把錢給你匯去。」 6. 紙終究包不住火
黃傑把五千元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了李秀。胡翠蒙在鼓裡,尋找情敵的熱情一直不減。
黃傑心裡每天打著小鼓。往常買了肉包子回來,他總希望胡翠咬一口就吐,自從借出錢後,再看胡翠吃肉包子時就祈禱:「不想吐,別吐。」可是這天,胡翠咬了一口,說:「我想吐!」
胡翠確診懷孕了,她幸福到了極點。黃傑心裡卻叫苦不迭,這錢的事情怎麼辦?
黃傑把超市裡的食品一袋袋往回提。胡翠見飯就吐,只能吃水果。先吃國產的,後來國產的也吐,改吃洋水果,八元錢一個的美國蛇果,一天啃幾個。黃傑花錢的時候,李秀和崔力正在拚命地掙錢,兩人只吃一個人的飯,李秀吃一小半,把大半留給崔力。
半個月後,胡翠連蛇果也吃不下去了,天天吐,手上的皮膚都乾枯了,每天趴在床沿嚶嚶地哭。黃傑連提帶背把她送到醫院,醫生檢查說,妊娠反應太厲害,是嚴重的酸中毒,要立即住院。
黃傑臉都變了色,佯裝不知地問胡翠:「你還有多少錢?」胡翠說:「錢都用了。那張存摺呢?去取出來。」黃傑只得不折不扣地執行。關鍵時刻,這筆錢要大顯身手,老家父母的汗水,就是為孫子流的。
黃傑出了醫院大門,往東走幾步,又折回來,再往西走。胡翠等錢救命,李秀又還不出來,打電話叫父親寄錢來,父親肯定追究錢的去向。黃傑六神無主地跑回廠里,正撞見李秀下班出來。李秀問:「小傑,怎樣了?」
黃傑嘆息一聲,說:「酸中毒,住院。」李秀愣了一下:「我先還你五百元,這月的工資還有幾天就能發了,到時候全給你。小傑,真對不起!」黃傑不知如何作答,他說:「姐,我,我,實在沒有辦法。」
李秀的眼圈紅了,拿出五百元遞給黃傑。黃傑估摸著能對付兩天了,請了假,趕去醫院交了錢。
半個月吐下來,胡翠瘦變了形,兩隻手像臘雞爪,乾巴巴的。黃傑愛憐地握住她的手,哄她說:「安心住院好了,五千元全交了。」胡翠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交這麼多?瘋了!」黃傑按下她:「只要你好好的,花多少錢都行。」胡翠的淚珠子咕嚕咕嚕滾出來,本想說句感激的話,卻嗚嗚地哭道:「黃傑,都是你害的。」
住到第三天早上,胡翠止住了吐,但仍是粒米不沾,靠營養液養著。黃傑估摸著又得交錢了,悄悄給李秀髮一條簡訊,說:姐姐……按出這兩個字,不知下面該怎麼說,索性就發了這兩個字出去。李秀很快回了簡訊,也是兩個字:弟弟。
黃傑刪掉這兩個字,傻住了。錢這事,一定會傷了姐姐的心。黃傑決定先回宿舍再說,他堅信一點:李秀不會讓他為難。果然,黃傑一踏進宿舍,崔力就拿出一千元遞給他:「小黃,這錢你先拿去,我們再繼續籌。」
崔力臉黑得像木炭,遞錢的手像老酒泡過的根。黃傑接過錢,裝進胸前的口袋裡。突然,崔力轟地倒在他面前。黃傑嚇白了臉,手忙腳亂地把崔力弄到床上。崔力喘口氣說:「不礙事,今天抽血抽太多了。」
黃傑胸前火燒一樣灼痛,這筆錢,是崔力賣血換來的!愛他的女人,為了還他的債而流淚;無辜的男人,為了還他的債而賣血。這無辜的男人才是自己真正的債主。黃傑鼻子一酸,差點兒落下淚來。
正當黃傑內疚的時候,住院的胡翠拿到了催款單。該死的黃傑,竟然貪污了四千多塊錢,這還了得!炸藥包就這樣引爆了。
胡翠哭了一夜。當一個人心中有愛的時候,才會有放棄愛的勇氣。胡翠就是這樣,可以和不愛的人一起生活,但一定要和愛的人較真。
胡翠威脅要流產。黃傑嚇壞了,一五一十地把借錢的經過說了,他著重講為了還錢崔力賣血暈倒的細節,隱瞞了他和李秀的故事。胡翠一邊聽一邊哭,揩淚的紙扔得一堆一堆。
黃傑把自己美化得跟活雷鋒似的,卻哪裡想到胡翠也不是傻子。黃傑的小氣全廠盡知,為什麼李秀會找他借錢,為什麼黃傑又會借呢?她突然發覺,她調查的這樁情敵案方向錯了。
打這一刻起,胡翠的偵查範圍劃定了。她處處留心,時時尋找戰機。李秀上廁所,胡翠跟著去;李秀洗澡,她也跟著去。她發現李秀皮膚潔白,身材勻稱,不由心生妒嫉,這些想必黃傑都看過了吧,摸過了吧!那個晚上,胡翠好幾次將黃傑踹下床去。黃傑求她:「別使這麼大勁,肚子里有孩子。」胡翠更來氣,翻身爬上床前的小桌子就要往下跳,逼得黃傑叫她姑奶奶。宿舍里的人都說,原來崔力拿了怕老婆金牌,現在這頂桂冠被黃傑摘走了。
有天晚上,李秀下了夜班,剛睡著,聽見隔壁打了起來。胡翠見李秀在,故意欺負黃傑,先踹,踹完了又哭。只聽見黃傑一聲聲「哎喲」,說好話,哀求,足足折騰半個晚上。第二天上班,黃傑撞見了李秀,兩人都雙眼通紅。一會兒,黃傑收到李秀髮來的簡訊:弟弟,我賣血也要把錢還給你。
南方已經進入了雨季,綿綿的雨織出一張憂鬱的網,弄得人心裡灰濛濛的。那個晚上,李秀沒有回來。崔力白天提灰桶,掙不下多少錢,他又求到了一份夜裡看守工地的活,工地離大宿舍很近,他就在那裡住下了。想著李秀的好,再想想為了還他的錢李秀一家受的罪,黃傑怎麼都睡不著。等胡翠睡熟後,他爬起來,鬼使神差般地去了廠門口。
夜深沉,連蚊子都睡著了。黃傑看見從對面的樓里走出一個女人,衣著光鮮,長發凌亂。對面住著廠領導,聽說,這裡經常會出現一些年輕的女人。黃傑躲進陰影里,當這個失魂落魄的女人一步步走近時,他發現,竟是李秀……
第二天上班,李秀叫住了黃傑,拿出一沓錢塞到他手裡。四目相對,李秀的淚默默地流了出來。黃傑什麼都明白了,顫抖著叫了一聲:「姐!」李秀閉上眼睛,說:「弟弟,好好過日子。」
黃傑決定向胡翠坦白。他第一次明白,婚姻不是靠錢來維護的。對婚姻忠誠,才能擁有幸福的婚姻。
黃傑整理了點點滴滴的回憶,從他與李秀在打工的孤苦日子裡相愛,到李秀咬他兩口,再到對崔力的負疚,再到借錢還錢,最後他會說到那個下著雨的夜晚。他要對胡翠說,這錢他們不能要。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胡翠不能原諒他,他同意離婚,八萬元他一分錢也不要…… 生產淡季,車間沒什麼活,黃傑冒著大雨跑回宿舍。胡翠正在床上看育兒書,見黃傑落湯雞似的跑回來,酸溜溜地問:「不放心誰呀?」黃傑本想說出口的懺悔錄只得憋了回去。
黃傑坐在床邊,看胡翠翻著育兒書。書里粉嫩嫩的嬰兒十分可愛,胡翠翻幾頁,便抬頭看一眼黃傑,眼裡都是撒嬌。黃傑更覺得對不起胡翠,新婚之夜就挨了自己的耳光,妊娠反應不吃不喝也得默默忍受,他黃傑何德何能能得到她如此的厚愛?黃傑突然想哭。
「翠翠,回家吧,這裡太苦,讓你受罪。」黃傑說的是真心話。胡翠眼睛一橫:「我偏不!」黃傑沒轍了,只好愣愣地望著她。胡翠說:「不認識我呀?沒她好看吧?」黃傑還是愣愣地望著胡翠:「說一句你不會相信的話,我生命中最美麗的風景,便是你!」
胡翠一腳踹在黃傑腰上:「哼,別哄我,肯定有什麼目的!」黃傑捉住胡翠的腳:「輕點兒,別嚇著了孩子!」胡翠不鬧了,認真地說:「我覺得你真的愛上我了。什麼時候愛上我的?老實交代!」
黃傑答:「我覺得你也真的愛上我了,什麼時間,老實交代!」胡翠說:「告訴你你別難過,我打你九十九個耳光時。」黃傑說:「告訴你,你也別難過。你說處女膜是真的時,我就愛上你了,那九十九個耳光是我心甘情願讓你打的。」
胡翠說:「你真小氣!」黃傑說:「男人都這樣。我是個欠打的男人,被自己的女人打很幸福。」胡翠笑了:「那好,現在還差一個耳光,等你表現不好時我打給你。」
正在這時,突聽外面人聲喧嘩,有人大喊:「工地出事了,救人啊!」黃傑本能地站起來。崔力正在那個工地幹活!黃傑他想也沒多想,就從胡翠手裡抽出了自己的手。胡翠使勁一抓,沒抓住,黃傑一頭鑽進風雨里。
工地上一片狼藉,暴雨衝垮了剛拆了一半的危樓,崔力被壓在了裡面。黃傑跑過去,一個工友激動地說:「我看見一根橫樑倒在崔力身上,他只是受傷了,他一定還活著……」
倒塌的地方有一個洞,正好容一個人爬進去,如果運氣好的話,可以爬過去背出崔力。黃傑對正在狂呼亂叫的工頭說:「我進去,我背他出來!」
雨,瘋狂地下著。胡翠在床上看書,李秀在車間幹活。黃傑貓著腰,鑽進了坍塌的樓房中。
消防車趕到了,110也趕到了,可是,危房岌岌可危,眼看就要全面倒塌。得知有個小夥子鑽進去救人了,人們焦急地等待著。十分鐘過後,崔力滿臉是血地向洞口爬來。救援人員一把拉出崔力時,樓房轟然倒下。黃傑沒有出來。
黃傑是被灌進去的雨水淹死的,身上還裝著李秀還來的錢。
胡翠不讓黃傑在當地火化,她的理由很簡單,我們是打工的,這不是我們的家,我要他回家。她執意把黃傑的遺體運回家鄉。回家後開棺,黃傑的眼睛半睜著,黃茂盛請了幾個道士念經都沒有使他閉上。道士說,他這是舍不下人間,舍不下親人。
鄉政府出面為黃傑舉行了隆重的葬禮,他的照片和英勇事迹登在報紙上,成了見義勇為的英雄。可是,出殯前黃傑的眼睛睜得更大了。人們都說,他一定是放不下胡翠和孩子。道士說:「我有個辦法讓他閉眼,只怕胡翠不肯。」眾人齊說:「只要讓他閉上眼睛,安詳地走,什麼辦法都行。」道士略一沉吟:「叫胡翠打他一個耳光,斷了塵念,就可閉上了。」
黃茂盛叫來胡翠,胡翠早已淚流滿面。
也許這就是命運。從新婚之夜挨了黃傑的耳光起,她最大的願望就是還黃傑一百個耳光。最終她還了九十九個,那最後一個,是她刻意留下的,為婚姻的忠誠留下的。沒有人知道那一百個耳光的故事,沒有人知道胡翠的心,這閃婚閃來的丈夫,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回想那場大雨里,她狠狠地打他的耳光,整整九十九下,她心如刀割。他睡著,他等著,他看著,這個耳光,她怎麼能向他充滿著關切、期待和不舍的臉上打下去?
時辰已到,司儀大聲喊道:「起棺!」黃茂盛撲通一聲跪下來:「翠翠,我求你,打他一下吧!」
胡翠不得已掄起巴掌,這一掌打下去,便打斷了他的凡念,他便永遠忘了她。他們的愛情從耳光開始,又以耳光結束,難道這就是情賬?胡翠眼一閉,牙一咬,一掌打下去。也許斷了凡念,他才會快樂。
黃傑的眼睛果真閉上了。
黃傑出殯後,黃茂盛傷心過度,雙目失明。胡翠拿出他們的婚姻定金,給黃茂盛做了眼睛復明手術。胡忠痛哭一場,說:「翠翠,你的命真苦,人財兩空!」
從醫院回來,胡忠就開始做胡翠的思想工作,要她打掉肚裡的孩子。可胡翠卻決定找李秀算筆賬。她想好了,如果黃傑愛李秀,她便不給他生孩子;如果黃傑愛自己,她便無怨無悔地生下孩子,報答他的愛。
就在這時,胡翠收到李秀寄來的包裹,裡面是一個手機。李秀說:「這個手機,是黃傑遺落在工地上的,被水泡了。我本想收起來好好地珍藏,晾乾後才發現還是好的,裡面有黃傑的錄音遺言,我知道你想跟我算一筆賬,它能算清這筆賬。」
胡翠拿出手機,惴惴不安地放出錄音。她聽到一個氣息微弱的聲音說:「翠翠,我不行了,一個人養孩子很苦,你不要養他。翠翠,好好生活,記得,有個叫黃傑的男人愛著你……」
生命的最後一刻,黃傑的時間是屬於胡翠的,他的心是屬於胡翠的,屬於他們的婚姻。賬已經結清,緣雖淺,情卻深,胡翠不由得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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