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時代的寡婦，不嫁也得嫁

文/洪與

【作者簡介】洪與，男，漢族，四川蒼溪人，大學文化。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曾任四川省作家協會《作家文匯》特邀編輯、四川省作家協會青少年文學導師。因致力於監獄文學創作，被譽為「新監獄文學」領軍人物之一。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監獄三部曲：《敵人》《監獄長》《AB門——貪官的後半生》；長篇小說《大國相——蜀漢丞相諸葛亮》獲得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優秀作品獎，被列為全國農家書屋採購目錄。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一組越劇《孔雀東南飛》圖片）

「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 很小的時候，就會背誦《孔雀東南飛》，想必大家也很熟悉吧？原題為《古詩為焦仲卿妻作》，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長篇敘事詩，與《木蘭辭》並稱樂府詩雙璧。

現在還很清晰記得老師講解這首詩下的結論：焦仲卿、劉蘭芝夫婦在焦母的淫威下，被迫分離，母親、兄長威逼劉蘭芝改嫁，無奈之下焦仲卿、劉蘭芝雙雙自殺。控訴了劉母的無動於衷、劉兄的刻薄勢利和封建禮教的殘酷無情，歌頌了焦劉夫婦的真摯情感和反抗精神。

哎，好像那時候所謂的封建禮教還沒有形成。

誠然，焦母是很兇悍，劉母是很無動於衷，兄長確也刻薄勢利。但反問一句：劉蘭芝的母親與兄長跟劉蘭芝堅決站在一起，劉蘭芝是否可以不嫁了呢？

可能很少有人注意到這首詩的序的第一句話「漢末建安中」。

建安，是東漢末年漢獻帝的年號，公元196至219年。建安中，朝廷政權完全由曹操掌控著，根據《三國志》和《後漢書》的記載，經過黃巾之亂後，天下群雄並起，戰亂、瘟疫，加上水旱天災，中國正上演著只有在美國大片中才能看到的恐怖場面：「人相食啖，白骨盈積，殘骸余肉，臭穢道路。」（《晉書》）

不僅如此，僅僅只有二三年時間，關中地區連人影子都沒有一個。196年，漢獻帝帶著百官到洛陽，連住房都找不到一間，官員們「披荊棘而居焉」。沒有柴生火煮飯，尚書郎官們出去拾柴火，走著走著，一頭栽倒在地上，死了。（《晉書》）

而州郡呢？各擁強兵，稱帝的稱帝，稱王的稱王，瘋狂地擴大地盤，相互殘殺。

戰亂年代，人口的多寡決定戰爭的勝負。因此，兵源是諸侯們第一個要掠奪的。與兵源息息相關的，就是生育。到了三國鼎立後，魏蜀吳的生育政策都高度地指向同一個目的，那就是如何讓自己的子民多生孩子多養娃。

在漢代，朝廷實行的是編戶齊民地戶籍制度。

齊民，指的是朝廷直接控制的平民。為了保證賦役制度的實行，規定凡政府控制的戶口都必須按姓名、年齡、籍貫、身份、相貌、財富情況等項目，一一載入戶籍，被正式編入政府戶籍的平民百姓，稱為「編戶齊民」。編戶齊民具有獨立的身份，依據財產的多少，承擔國家的賦稅和徭役、兵役。

當時對每一戶記錄精確到何種地步呢？《居延漢簡》記載的戶主徐宗：「居延西道里徐宗，年50，妻1人。男同產2人，婦同產2人。宅一區值3000。田50畝值5000。用牛2值5000。」

看看，我們鬧了多少年的財產登記，到現在都還沒有開始，而在漢代，每一戶的家底被國家摸得清清楚楚。

那麼，不管男女，到了結婚年齡，官府就開始催婚了。男子在12歲之前必須成婚，否則就要法辦。

關鍵是，萬一沒有那麼多女的，咋辦？

我們先來看一段很有趣的記載：「初，幾在郡，被書錄寡婦。是時他郡或有已自相配嫁，依書皆錄奪，啼哭道路。幾但取寡者，故所送少；及趙嚴代幾而所送多。文帝問幾：『前君所送何少，今何多也？』幾對曰：『臣前所錄皆亡者妻，今嚴送生人婦也。』帝及左右顧而失色。」（《三國志·卷十六》引《魏略》）

這是曹丕與臣子杜幾的一段對話。

解釋一下，寡婦，不單單指喪夫的女子，還有離婚的女人。

三國時期的婦女再嫁，不但被時人認可，還被朝廷用行政手段強制推行。魏國將寡女列入「花名冊」，威逼其再嫁，且形成為一項制度。

當時天下戰亂，人口稀少，婦女便成了重要的資源。魏國下發朝廷文件，要求各郡徵集寡婦，分派到婦女少的地區，強制婚配生育。各郡的太守們，為了政績，就想盡量多地徵集本地寡婦。有些寡婦已經再婚了，他們也要把人家拆散。一時間，婦女們背井離鄉，怨聲哭聲載道。杜幾在河東任職，當然必須遵守朝廷的法令，但他只徵集那些真正的寡女，所以每年都送得很少。後來，杜幾陞官到朝廷，趙儼繼任河東太守，送的寡婦一下子就多了起來，魏文帝曹丕責問杜畿：「以前你送得那麼少，我還以為河東沒有寡婦。現在為什麼又多了起來？」杜幾說：「我以前徵集的寡婦，都是死人妻。現在趙儼徵集的，還有活人妻！」曹丕和周圍的人一聽，臉色都變了。

看看吧，三國的寡婦好當嗎？為了政績，亂點鴛鴦，搞得妻離子散。

就連皇親國戚的婚配，也受到諸多限制。曹丕的皇后郭氏，她姐姐的兒子孟武回到家鄉，求取小妾，郭皇后不僅制止了他，還告誡各家親戚說：「現在婦女少，應該婚配給軍中的將士，不能藉故娶來作妾。你們是皇親國戚，更應該遵守法度，要是第一個被處罰的就是你們，家族的顏面往哪裡擱？」（《三國志》）

在朝廷眼裡，女人，僅僅只是一種生育工具，至於跟哪個在一起生育，這不重要。

回頭看看《孔雀東南飛》，劉母真的是無動於衷嗎？兄長真的是刻薄勢利嗎？劉蘭芝不嫁行嗎？反過來，劉蘭芝若不嫁縣令或者太守之子，那麼就得被強制婚配。配個從戰場上下來的缺胳膊斷腿的、生活無法自理但就是還能幹那事兒的人，你就哭吧！

這麼看來，劉蘭芝的母親和兄長是把她往火坑裡推嗎？

可憐的三國女人們。

（三國時代的寡婦，不嫁也得嫁）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