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詩人會代替李白、杜甫嗎？

機器詩人會代替李白、杜甫嗎？

——就「機器人出詩集事件」的簡單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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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安 西風

萬物源頭（謝長安2016年6月攝於西雅圖）

謝長安：機器人寫詩，或者是詩歌軟體寫詩，由來已久。我並不認為它們將會取代情感豐沛，有血有肉的詩人。美女機器詩人小冰比蔡文姬、謝道韞、李清照們更為錦心繡口、才思敏捷？它那些所謂美哭了的詩句無非是堆砌一些陳舊的意象，詞語雕飾造作，內容空洞，似是而非，言之無物，情感蒼白，毫無原創性可言，且瀰漫著大工廠缺乏體溫的的冷血……

西風：機器人小冰這些詩作純屬搞笑。但將來會有那麼一天，最天才的詩人也寫不過機器，就像現在最厲害的棋士也鬥不過阿爾法狗。

謝長安：我認為文學和圍棋還不一樣，機器人玩圍棋可以通過超級計算機反覆演算，將每一步棋的可能性都機關算盡，從而優化出最有效的棋路。但文學創作如果沒有洞察力、想像力和個人的體驗是無法產生的，即便堆砌故事，排列文字也算不上原創的作品。我不相信機器能寫出超過荷馬史詩、莎士比亞和紅樓夢的作品。除非機器不光演變出人類的智慧，還進化出了人類的情感。

西風：會的，情感可以通過模擬產生，但機器可能不需要情感。智能機器已經近在咫尺了，這將是人類最偉大也是最可怕的發明創造。作為一個科學工作者，我是很難過的，但同時又很無奈。如果有機分子的組合可以產生智能，那麼現在比人類大腦更加複雜的無機電路也一定可以。除非你能找到人類身上有非物質的東西控制著智慧和情感，那麼機器就一定可以複製人類的智慧和情感。

謝長安：靈魂是物質還是非物質，如今尚無定論。科學家宣稱，五十年後便能產生體征和真人完全一樣的機器人，有肌膚有血液，甚至有智慧，但是它們因為缺少靈魂，永遠也算不上人類。一個正常人絕對不可能娶這樣的智能機器人做老婆，除非絕大多數人願意嫁娶這樣的機器人，機器人才可能真正代替人類。誠然，機器人大規模深層次模仿、模擬人類，吸取一切人類文學的精華，可能衍生排列出比已知的文學作品更「優秀」的文字，但那不過也只是冷冰冰的文字。曹雪芹寫《紅樓夢》，馬爾克斯寫《百年孤獨》，沒有數代人世態炎涼、桑田滄海、錯綜複雜的經驗、體悟。是完全難以勝任的。更重要的是悲傷、信任、愛這些情感都是無法被模仿的，試想當人類面臨親人辭世時，陰陽永隔，參商永隔，那種痛苦，那種悲傷是一種模仿還是源自靈魂深處的弦鳴。人類的個體經驗是極其幽微的，陳子昂為何念天地之悠悠，阮嗣宗何以踞高崗而長嘯，俞伯牙為什麼要摔碎他的琴，形意拳大家李仲軒有一次到了寧河的某處蘆葦盪，不知怎樣觸景生情，突然神色一變，打起了鼉形，將隨行的幾個老鄉嚇得半死，李老謙和內斂，這完全不是他的性情，但李老談起這個事兒時只淡淡說，時候到了。很多人類情感是很難解釋的。除非機器詩人能獲取人類的靈魂和最細微最獨特的情感，否則它們要想取代屈原、李白、杜甫、歌德、葉芝、博爾赫斯幾無可能。機器人搞文學，最大的意義在於模仿、綜合、整理、傳承，它們編撰字典、詞典、大百科全書比較合適，而要進行原創性的文學，恕我直言，我並不看好。

西風：從科學的角度看，靈魂只是一個虛擬的概念，和智慧、情感不同，一個有著豐富情感的人，我們稱之外有靈魂，而一個情感麻木的人，我們則認為他沒有靈魂。就像無數虛擬的概念那樣，我們使用的太尋常，誤以為那是真實存在的東西。機器如果可以獲得足夠的智力，就能模擬出人類的情感，讓我們覺得他們也有靈魂。這不是我所憂慮的。我憂慮的是它們一旦擁有比人類更高的智慧，就一定會產生比人類複雜、人類無法理解的情感，就像動物無法理解人類一樣。

到那時，我們人類就要被淘汰了，最好的結果也是被他們當作稀有動物保護起來。我甚至認為這是現代文明的宿命，無法避免。

人類的情感是人這台極其複雜的生化機器，對於外界做出的反應，機器越複雜，對外界的反應就越敏感精微，我實在想不出物質以外的東西控制著人類的情感。以前我們認為機器戰勝圍棋高手是天方夜譚，就像現在我們認為機器寫紅樓夢這樣的著作不可思議一樣。實際上並沒有不可逾越的障礙，只是現在的機器還不夠智慧，不夠功能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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