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熱愛的地方，就是床上。」

最新 05-23

老樹的畫中有山河故人，讓人以夢為馬，找到心中的桃花園，有日常的牢騷。

他拋掉了規矩和局限，獲得了自由表達的喜悅和平靜。

2017年5月21日畫家老樹做客大眾書局 · 南京書城。

以下為現場實錄，一五一十，原汁原味，供看客解饞。

老樹畫畫四季系列之《夏 · 摸魚兒》首發式現場

主賓傾談

半生游弋，最終執筆書畫

主持人：您主要本職是在大學裡授課。基於什麼樣的想法，開始畫畫了？

老樹：我是特別不務正業的人，遇到想做的就去做，我干過很多工作。

1985年也沒什麼課，我突然遇上一個朋友叫曲磊磊，好多人都不知道，他是寫《林海雪原》的曲波的兒子。我看他有很多盤子很漂亮，我就開始瘋狂熱愛陶瓷，做了兩年陶瓷，我現在學生還有兩個窯，也經常做東西。後來有一個朋友說畫畫，那時候我很愛畫畫，但是畫不下去，畫不出來，北京科班出身人很多，後來不畫了。從《紅高粱》開始，我又改行做電影批評。

1990年的時候，朋友拉著我一起寫本書，寫書法專著。當時迫切想掙錢，因為有個孩子，嗷嗷待哺，必須要養大。於是就出了本關於書法的書。

1992年，朋友說去廣東幹活掙錢，我一聽高興了，4個人在廣州待了4個月，做了一本書，掙了好幾千萬。當時的好幾千萬，現在值好幾個億。現在我不知道哪本書可以掙好幾個億，錢都是人家拿，咱們也得掙，回到北京我自己搞了公司，自己開始用心做書。

1997開始，我就做攝影批評，這一做就做到現在，差不多有20年。

2007年重新開始畫畫，我這人從來不會想後天的事，我最長遠就想到明天幹什麼。別想太長遠，有一個階段性目標，把眼前的事干好，明天再想後天的，我基本就這樣。我特別欣賞蘇東坡講的一句話，人不要太有形狀，就是水，就是順其自然。不要把自己想好一個固定的形狀，把你這個形狀放下很難，誰會看你的臉色，不可能。畫畫也好，什麼也好，我突然畫起畫來，我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中間正好擱了20年，一直到2007年。當時特別想當一個偉大的畫家，這個想法雖然很飄渺。

特想有個小院，

種上一架吊瓜。

貓兒一旁做夢，

我坐下面喝茶。

—老樹《夏·摸魚兒》

外表不羈如何做到畫中清意

同為「老炮兒」的對談嘉賓——南京「非著名導遊」袁幼平先生與老樹侃得熱火朝天

主持人：讀《夏 · 摸魚兒》和《春 · 醉花陰》這兩本書，書中是荷葉在水裡清新的感覺。想怎麼是一大叔，怎麼畫的這麼小清新。

老樹：我特別不願意做見面會。今年春天的時候在深圳有一些女粉絲，非要見我，一看我都很失望，想像我是很清瘦的人，過去那種書生的樣子。我這種基本上倒下都能砸死兩個。我曾經寫過一幅對子，對自己做一個總結，我想想我是一個什麼人，第一個就是山東人，山東老爺們有一個很大的特點，特別長得胖大的，外表敦實。但是心很細。第二個，就是有擔當。

我是山東人，對權力紛爭的特別不喜歡。我離開家鄉38年，1979年上大學就離開山東，後來見到自己的同學，很多人做了官員，那種感覺讓我特別不舒服。同學，包括我的老師，吃飯就吃飯，同學都很長時間沒見了，該說點很情誼的話。但是滿嘴官話，相互扶持這一類的話我是很不喜歡的。

既然難尋世間路，

何妨獨往心中駐。

捨身紅塵深巷裡，

坐對青草更青處。

—老樹《夏·摸魚兒》

南京「非著名導遊」袁幼平：我那天看老樹一個錄像，在杭州做一個講演，現在可能沒有的，要退一千年，就是梁山上的人。他像梁山上的誰？108將里，像孫二娘的老公張青。

主持人：應該是潘金蓮的二叔武松。

南京「非著名導遊」袁幼平：他要真是武松，潘金蓮的結局就不是這樣的。

觀眾問答

問：老樹的人物畫大部分都看不清五官，五官就是一個圈，很好奇為什麼？

老樹：我早期畫那個畫里，是有鼻子有眼的，臉是有的，早期這些都是有的。後來看不清是因為有一次畫沒畫完，就出去干別的事。回來發現手也可以顯露人的表情。

兩個陌生人見面不好處置是你的手，這個手特別顯露一個人的內心狀態。用手顯露人的表情，這樣也挺好的。所有後來可以不畫五官的就盡量不畫，給大家想像空間。

老樹畫作《起居志》之九

問：感覺老樹是一個很愛喝酒、喝茶的人。如果您現在不工作的話，您可能會去哪個地方？

老樹：我最熱愛的地方，那就是床上，我太熱愛睡覺了。我好像只有出差，沒有什麼旅遊，經常到一個地方就先睡覺，睡了差不多10個小時，感覺好多了。喝點酒連夢都不做，死活不明白有人會失眠。

我有一個地下室，很大，三四百平米，為系裡建的影棚，成了我們的工作室，我最好的時光就是在那兒待著。所以我有一個外號，叫地下工作者。因為我老在地下待著。要說美好的地方，床上和地下室都算。

此生太短暫，

安閑有幾許？

熬到下班後，

卧聽黃昏雨。

—老樹《夏·摸魚兒》

問：關於繪畫圖式的表現上面，總是有些人基本功很好，但是依然找不準自己的風格。您覺得對您影響最大的人是誰？

老樹：這個問題很難，但是我解決比較簡單。

從上大學開始，突然看了一個畫展，開始喜歡畫畫，折騰的半年老師也幫我忙，沒有操作性，理論上可以，但是沒解決，我很痛苦，就自學。

我一直畫到1986年遇到了這個問題，好多朋友都說，你畫得太好了，你的筆太靈動的，畫畫是最怕別人說這句話。畫誰像誰，就沒有自己。我們所說的繪畫風格其實就是個人存在感，你沒有存在過，你替齊白石存在、替徐悲鴻存在，咱也是爹娘生的姓名。

老想這個風格問題，但是這個問題的關鍵是努力也未必會有結果。把齊白石的大寫意畫得再大一點，各種雕蟲小技的嘗試，後來發現都不對，於是我當時就決定不畫了，就開始干別的。

我喜歡男人穿長衫的感覺，旗袍要求很嚴。我覺得民國時期有種清新的感覺。

現在很多畫畫的，一畫都是畫一個古人，穿一個大袍，再畫個和尚，一種腐朽氣。但是畫眼前的新題材，太接近了。我畫民國的東西好像不前不後。民國有個東西，西學東建。

我父親生病了，突然得了癌症，過去老說別人癌症，你只能聽一聽，突然這東西落在自己家人身上，心裡特別難過。

我當時找了一個破毛筆，畫了一個符號，畫了一棵樹，又畫了一個光頭。當時我早期還不戴帽子，我突然發現自己的繪畫風格被收拾出來了，心裡有一種狂喜，誰都不像，像自己。

儘管畫得不好，這種感覺很好，終於看見了自己。見人見天見地見一切，終於看到了自己，這種感覺是鼓勵我真正畫下去的。自然而然有了這麼一個圖式。這個人數可以替代你干一切事。一會兒躺在花下，一會兒提刀殺人，這就是一種延伸，可以完成各種各樣的表達。

後來我把這個符號擴展出來的，我把那個貓也變成我了，你符號越來越多，你就更自由了。我覺得這個東西是自然而然，很多畫家都在做刻意的努力，我一直相信一句話，求之不得，不求自得。

我畫畫受兩個人影響特別大，有一個去世的哈爾濱的醫生，叫威爾喬，他是我的好朋友。他夜間執班，用沾水筆，畫在方格子上。他後來畫了大量關於基督教的東西。不像我一樣，那種世俗感特彆強。

第二個就是南京的畫家，就是朱新建先生。我認識他很晚，認識他一年多就去世了。各種各樣的規矩，把你的手腳束縛住了。看他的畫我就知道，拿起筆來如無人之境，怎麼畫都可以。第一面我就說我要特別感謝你，影響我很多年，認識他很晚，沒多長時間就去世了，可惜大才。很多人不他的畫，男女肉慾。我的理解相反，我覺得這個人活得很凄涼也很悲觀。

知名畫家、新文人畫代表朱新建先生畫作《美人圖》

問題四：老樹的畫當中也有翻新的事，也有在構建自己心中的烏托邦，您怎麼切換的？

老樹：人都是肉生，現實生活中所有人的問題都是一樣的。我知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難，只是不一樣，可能整體的命運都是一致的。

過去我畫的里經常有兩句話，眼前兩碗米飯，心中一縷緋紅。我畫的畫都是我的嚮往，不是我的現實。我個人說一個感覺，人不能說想什麼就馬上實現，實現你就廢了。我一直認為焦慮是一個人，特別是創造人的，有所表達的人，非常重要一個靈感和動力的來源。你處在各種不適應中，各種糾結中，這個很重要。

你想想男女之間最好的狀態是什麼狀態？戀愛狀態，每個人都提了一口氣，努力表現自己，唯恐失去對方。這個時候在繪畫里經常有一個詞叫做張力，這個時候是最好的。結了婚之後，往那兒一攤，愛誰誰，互相之間開始指責。

草色遙看近卻無，處在生活中完全是美好，這個人確實就廢了。我有一個嚮往，老在追求它，但永遠還沒達到，就是過去說的偷不著的感覺。那個狀態下，人會提一口氣，你會發現你才如泉涌。一切都安定，一切都美好，是不可能的。每個人都這樣，你要明白你的處境和別人沒什麼區別。如果你恰好敏感，恰好你手裡有可以表達的語言，比如說寫作、畫畫，你可以表達出來，我覺得特別好。這個作品你開始可能不以為然，過了幾年在再看，裡面有內涵，我我當初還這麼想過，特別有意思。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哪怕只是做個十字綉，你按照自己的想法綉一個，肯定是有意思的。

見面會·熱情洋溢的「樹」迷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