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飯的記憶

立夏是農曆二十四節氣中的第7個節氣，也是夏季的第一個節氣，表示盛夏時節的正式開始，太陽到達黃經45度時為立夏節氣。斗指東南，維為立夏，萬物至此皆長大，故名立夏也。

立夏還要「秤人」，吃了野米飯後還有秤人的習俗。人們在村口或台門裡掛起一桿大木秤，秤鉤懸一個大籮筐，大家輪流坐在籮筐里秤。司秤人一面打秤花，一面講著吉利話。秤老人要說「秤花八十七，活到九十一」。秤姑娘說「一百零五斤，員外人家找上門。勿肯勿肯偏勿肯，狀元公子有緣分。」秤小孩則說「秤花一打二十三，小官人長大會出山。」

上周四，為了讓孩子們更好地了解立夏這一節氣以及這一節氣中的習俗，組織了一次「燒立夏飯」活動。立夏飯的材料是學生們帶來的，有：蠶豆、筍、馬鈴薯、鹹肉……

望著堆滿柜子的材料，不由想起兒時的我們。

那時立夏日，我們小孩子一早成群結隊地拿著鋁質淘籮走村串戶，挨家挨戶地「派野米」。「野米」最好是不同姓的，又稱「百家米」。那時家家都不富裕，一年到頭米都不夠吃，可那一天，鄉親們是極大方的，總會用小碗舀上一碗倒入我們淘籮。家裡養雞的，還會隨手送上兩個雞蛋，那時是最開心的，一連要鞠好幾個躬。走村串戶一遭下來，大家的淘籮都是滿滿的。淘籮里米的顏色有幾種，有白一些的是糯米，看著有些透明的是粳米。

米備好了，接下來就是要準備蠶豆、馬鈴薯、筍之類的，這些東西是家家農戶都有的，無須去派，只要我們孩子們看著地上哪些長得好，只管著摘，只管著挖。當然，這些事是稍大些的孩子做的，我們做的時候也是知道分寸的，這家地里摘一點，那家地里挖一點，分攤開些，沒多時，竹籮里也差不多滿了。帶殼的蠶豆，帶泥的馬鈴薯，嘿呦嘿呦地拎到河邊洗。

材料準備好了，接下來就是「砌灶」，砌灶一般是男孩子乾的活，一塊塊磚交叉圍成個大半圓，搭到五六十厘米高。有時「砌灶」有大人們幫忙，畢竟孩子們搭起來怕不牢固撒了就麻煩了。

小點的孩子們撿柴火，樹枝啦，稻草啦，樹葉……只要能燒的都撿來，要堆起高高一堆，那時地上的柴火多，孩子們也不怕辛苦，拖枝帶葉地從遠處找來，滿頭是汗也不在乎。

印象中，我們選擇的場地就在屋後的那棵大香樟樹下。那棵香樟樹很大，要兩三個孩子手拉手才能抱得住樹榦。大人們那時就說香樟樹就有七八十歲了，像個老爺爺似的，但是，它伸展的枝那麼有力，它嘩啦啦的綠葉在陽光下發亮，它看起來像個年輕人。在香樟樹下做場地是個極好的選擇。它大大的樹冠就像一把巨大的遮陽傘，那個時候好像是沒有遮陽傘的，只知道傘叫雨傘，是擋雨的。立夏的時候，香樟樹正是換葉的時候，長出來的新葉嫩綠嫩綠的，對著陽光抬頭看，新葉比花還好看。更有意思的是，地上都是枯黃的葉子，真似給大地鋪上了黃毯，一層又一層，根本看不到泥土，踩上去「咔嚓咔嚓」響，真是好聽好玩。

燒立夏飯找這樣的地方真是稱得上「黃金寶地」。點火的時候只要往地上抓一把枯葉，用火柴點燃，樹葉就吱啦吱啦著了，一把把葉子往灶肚裡塞，就完全不用怕點不著這麼回事。

灶上放的是大鐵鍋，裡面的材料一一放好，有百家米、筍、黃豆、馬鈴薯，還有一個個蛋，整齊地圍著，幾個孩子就有幾個蛋，有鹹鴨蛋，沒有鹹鴨蛋的就是雞蛋或者鴨蛋，只要大家均勻，有蛋吃就好。孩子蹲著燒，有時燒累了就走開會兒，但是，沒關係，火是不會滅的，一個走開了另一個馬上接著，都搶著出力。

菜一般是大人們幫忙炒的，有炒蠶豆、紅燒馬鈴薯、鹹菜炒筍、韭菜炒雞蛋，也有大人們看著孩子菜不多，就從家裡拿出鹹肉蒸筍，那是極好的菜肴，還有什錦菜、榨菜絲的，都願拿來分享。

「桌子」很簡單，兩條長凳上放一張圓的竹匾，菜就放在中間。有時講究些，就去小店裡買幾瓶橘子汽水。一人一雙碗筷，等大家都坐落齊了，孩子們才開始吃。蛋每人都有，不用搶，其他的菜是要搶的，這個時候沒有誰會在意吃相，哪個菜好吃，一下子就沒了。印象深的是韭菜炒雞蛋是最快吃完的，紅燒馬鈴薯最後總要剩下點的。菜搶歸搶，吃少了也不會生氣，吃的是一種快樂，一種搶著吃的快樂。

大人們也會盛著野米飯站著吃，看著孩子們搶啊，笑啊。哪家小孩沒搶到菜，大人們會也從自家孩子的碗中勻出一些，說：「不能只顧自己，大家一起吃。」我們孩子們也不在意，只顧著吃，直到搶夠吃飽，才放下筷子。

那時吃完後，這竹匾中狼藉的一片怎麼收拾的，好像沒了印象，大概是大人們收拾的多。而我們孩子們就在香樟樹下玩，風吹來，香樟樹葉「嘩啦啦」，孩子們的笑聲「嘩啦啦」，地上的枯葉也是「嘩啦啦」，這「嘩啦啦」的聲音像是穿透了天地，以至現在回想起來，這熟悉的「嘩啦啦」的聲音就在耳畔。「立夏飯」真是回味無窮啊！

想想教室里的孩子們，飯是用電飯鍋燒的，少數幾個孩子動手幫忙洗鍋、洗豆、淘米。切菜就難了，一兩個孩子舉手說會切。大部分孩子就圍坐在擺好的桌子前，一起吃著家裡帶來的零食一起聊天。活躍些的孩子就在教室里追逐打鬧的。教室里很熱鬧，等立夏飯燒好，孩子們就吃，只是孩子們吃的不多，沒有我們小時候吃得歡。我還為孩子們準備了「立夏狗」，當孩子們拿到的時候有點失落，完全不見我們那個時候站在石頭上吃「立夏狗」的興奮勁，不過也理解，他們的生活中不缺吃。

我忙碌了半天，孩子們嗨了半天，教室里熱鬧了半天。不過，我不知道這樣的活動到底在孩子們以後的記憶中能留下的關於「立夏」的記憶有多少：是桌子上攤開的膨化食品還是立夏飯？是追逐打鬧的歡笑還是燒立夏飯飯的樂趣？

等他們長大後，他們的兒時記憶中的「燒立夏飯」會是什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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