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著維羅納午後的陽光（下）

最新 05-24

深秋的德國。說冷便突然冷了起來。晚間時分，還起了風，有一股悠悠的涼意。

回憶我在義大利維羅納的日子不覺流連著，維羅納的陽光，烈烈的，猶如七月里的情侶焦灼著彼此。

九月十三日，那是我在義大利七天里，唯一一個悠閑的下午。

義大利「國際街頭遊戲藝術節」組委會把我安排在一家靠近山上的老公寓里，街道窄窄的，彎彎曲曲，牆皮隨時隨地地脫落著，爬山虎沿著蜿蜒的小路崎嶇攀岩。我下榻的酒店掩藏在老牆與街巷裡，如果走路快一點，很容易被忽略過去。

路邊生了銹斑的大鐵門無論里外都必須隨時上鎖，好像一不留神會有羅密歐般淘氣少年闖進來將少不更事的良家姑娘朱麗葉拐走。

銹斑清晰的大門滋滋呀呀地打開再鎖上，立刻將我與當下的歲月隔開，淹沒在羅馬的舊時光里。

說是酒店，其實不過是一家客棧而已，房子老的很有年月，至少一百年以上。只有三五間客房，房間精緻卻狹小，小的不好轉身，客人來了，不客氣一些的，盡可以上床落座。但是這又如何？我歡欣的如同到了自己心愛的地方。在這每一寸都散漫羅馬月光的老城裡。我流連忘返，尋找無數傳說與故事。哪裡顧得上計較房間的大小？

這客棧陳設已經很舊了，歲月風塵，木器甚至都散發著久遠的清香，壁爐沒有燃起火苗，但是卻可以看到一代一代人在這裡的生活剪影與過往，悠悠地，透著教養與貴族氣息。鋼琴已經很舊了，但是指尖觸碰處，流水般悅耳的音符立刻飛旋在屋內。每一個角落都是精心安放的擺設，悄悄地透露著主人的品味與格調。是的，品味與格調。那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優雅與安寧。

門廳外，兩隻心無城府，好不設防的狗兒們躺在當街，根本不在意我的出入。而懂事的我也絕不會打擾它們的寧靜，與它們相安無事，我也坐在烈烈陽光下的門廳，享受屬於我的唯一的一個悠閑的下午。坐在門廳的石階上，看烈日灼心，等候雲開月朗，人約黃昏的夜的到來。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一會兒我還是要離開，要去工作。穿過窄窄的，高高低低，錯落不平的小街巷，踩著羅馬時期的石磚，一步一景緻，戀戀不捨。鞋子的聲音踩在石子路上，清脆刺耳。彷彿能把羅馬的月光吵醒。

喝著我鍾愛的紅茶加奶，聞著山邊松樹間飄來的松香，鳥兒在歡快地鳴叫著。真不捨得放下茶杯，回到紅塵中去。

義大利，叫我鍾情的城市實在太多了，羅馬，威尼斯，維羅納，博洛尼亞，米蘭，佛羅倫薩，更不用說神秘而沒有到過的西西里島。島上一個叫做貝特魯齊的美麗而性感的女人翩然而過，驚鴻一瞥，驚動了少年的春夢。

是的，是的，有一天。我一定在一個也是烈日焦灼的午後，踏上西西里島的。我會坐在陽光下的街邊小店，慢悠悠地吃著橄欖油調拌好的水靈靈的蔬菜沙拉，喝著紅酒，就著乳酪，慢悠悠地看著過往行人，說不定，還要與服務生開幾句玩笑，哄他高興，讓他誇我美。

德國的秋天不同，紅肥綠瘦，落葉飄零。井然有序的街頭走著嚴謹而整潔的老人和不是太講究穿著心高氣傲的年輕人們。德國的一切過於真實。過於理性，過於清楚，夜晚的月光是透徹的，空氣乾淨的不含雜質，連一點讓人做夢的機會都不肯給。夜晚如此，何況白日夢？

所以德國誕生了那樣多的思想家，哲學家，而義大利卻不斷炮製好吃的，好穿的，還有風花雪夜，漫無邊際的奢華與享樂。連愛情故事都過於戲劇化，無論但丁為了太兮般的一眼相望便終身未娶，還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忠貞與慘烈。愛的那麼凄美。格林兄弟的神話故事，超過了現實的存在，而義大利的雕塑們卻把真實的體型塑造的更加矯健陽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