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柳三變

小刀說課系列之三十一

造化弄人柳三變

柳永科場不順，前後五次應舉，50歲時方才得中，顛沛流離，此後又幾經磨難方才在朝堂謀了個小小官職，但終不得重用，輾轉各地良久後遺憾辭世。

咸平五年（1002年），20歲左右的柳永進京參加禮部考試，由錢塘入杭州，因迷戀湖山美好、都市繁華，遂滯留杭州，沉醉於聽歌買笑的生活之中，次年，柳永得知舊友孫何知杭州，便作《望海潮·東南形勝》前往拜謁，此詞一出，即廣為傳誦，柳永亦因此名噪一時。

在這首詞里，柳永以生動的筆墨，把杭州描繪得富麗非凡。西湖的美景，錢江潮的壯觀，杭州市區的繁華富庶，當地人民休閑快樂的生活，都一一注於詞人的筆下，塗寫出了一幅優美壯麗、生動活潑的畫面：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釣叟蓮娃。

這一部分，上下闋總共六句，分別從六個側面展現了錢塘一帶的美麗、繁華：

首句說錢塘的地理位置和歷史傳承，錢塘地處東南最佳地理位置，三吳之地交匯的中心區域，自古以來就是繁華之所在；

次句說錢塘的人居環境也是絕佳所在，有如煙般的楊柳，有如畫般的橋樑，那擋風的門帘和車上的幕布都是翠綠之色，高低錯落的房屋足有十萬人家；

三句寫錢塘名勝，如雲的樹林圍繞在西湖邊堤壩和沙灘的周圍，憤怒的波濤捲起了層層如雪的波浪，江水與海水撞擊形成的鴻溝如同天塹般難以逾越；

四句誇錢塘物華天寶，珍奇珠寶無所不有，街市上擺滿了各種珠玉，每家每戶都塞滿了綾羅綢緞，一家比一家奢侈繁華；

五句說錢塘一帶湖泊相連、山峰相接，山水青秀，十分美麗，有三秋不敗之桂花，有十里綿延之荷花；

六句寫百姓休閑的生活，羌管在雨後初霽的時日吹響，采菱的民歌在夜晚泛舟於湖面的漁船上傳來，快樂的釣魚老漢和採蓮的少女相映成趣，十分快樂。

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七、八兩句就有點偏題了，因為這首詞是柳永呈獻給舊友孫何的作品，孫何當時任兩浙轉運使，駐節杭州，詞中「千騎擁高牙」之句，顯然是對孫何的恭維，以突出孫何出行之時陣容的盛大，「乘醉聽蕭鼓，吟賞煙霞」是說孫大人休閑的生活；第八句說改天里，請孫大人把這美麗的杭州城畫下來拿到京師去可以給同僚們好好誇讚一番，這當然是隱晦的話，實質是想孫何在朝廷替自己多說幾句好話，最好是把自己這首作品給皇上看看，以換取朝廷對自己的重視。

柳永用這樣的應酬話語作結也是無奈，出於對功名的渴求也無可厚非，畢竟在人治的時代里想要建功立業，也只能如此而已。但可悲的是，名聲是有了，功名卻照樣難求，他自己恐怕也沒有想到，他能得到官職，居然是在三十年之後了。

《雨霖鈴》是距離《望海潮》二十年後的作品，其時，柳永第四次落榜，憤而離開京師，與情人（或為著名歌女蟲娘）離別時所作。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上闕首句描寫的是離別時的環境與情景：寒風中的蟬兒發出陣陣殘叫，聽起來是如此這般的凄慘，我與愛人面對面的坐著，什麼也沒有說，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晚，一場急雨後的天氣顯得如此這般清冷。

第二句寫一對戀人在都門外的帳篷里舉杯話別，但是卻沒任何暢飲的心情，留戀處，划船的催了一遍又一遍，等著他們分別後上路，但情侶不忍別離，船家只好一再埋怨。

第三句寫柳永與愛人手拉著手，互相看著對方含淚的眼睛，濃情愛意盡在眼底，盡在不言的沉默中，這組特寫鏡頭十分經典，也很到位。

第四句乃是自憐，想到此一去之後，千里煙波浩渺的楚地，只有那無盡的霧氣和水氣籠罩在天空中，難見陽光，沒有心愛的人，哪裡有晴天啊？去了又去，走了又走，還是不忍離去。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第五句，「黯然銷魂者惟別而已矣」，自古以來，多情之人多為離別而感傷，又何況是在這樣一個清冷、寂寞、孤獨的秋日歲月，傷別離再加冷落季，傷感更深一層。

第六句，對自己明日光景的推想，今晚上我必定只能飲酒獨眠，酒醒之後，我就不知道我身在何處了，只看到楊柳依依的河岸和天空中的殘月，還有那清晨時分從我身邊吹過的冷風，所有意象都極盡孤獨寂寞傷感的渲染。

第七句，對將來生活的推測，因心愛的人不在身邊，即便就是有怎麼樣的良辰美景，對於我而言都形同虛設，因為我無心欣賞，良辰美景奈何天，天意不成全，美景又有何用？

第八句，更是傷感欲哭的可憐和自傷，我便是有千種風情，萬般愛戀，我一個人孤身在外，我跟誰說去啊？想到這裡，怎不叫我潸然淚下，肝腸寸斷啊！柳永對這位歌女，絕對是真愛啊，非真情實意不能如此也，可造化弄人，命途多舛，終難免勞燕雙飛，不能歡聚，可為一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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