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空氣是甜的，中國的空氣是酸的？

最近一位在美國馬里蘭大學就讀的中國留學生髮表的畢業演講刷了屏，成為公眾討論的熱門話題，尤其在大學生群體中引起了極大的反響。

這位同學在演講的開頭有一段有關空氣的講述，說自己所生長在的城市，每次出門都必須戴口罩，否則就有可能會生病（I grew up in a city in China where I had to wear a mask every time I went outside, otherwise, I might get sick.）。她在去美國之前準備了五個口罩，一下飛機到達達拉斯機場航站樓就就掏出來一個，但當她第一次呼吸到美國的空氣時，就摘下了口罩。然後她說「這兒的空氣那麼新鮮，那麼甜美，近乎奢侈」（The air was so sweet and fresh, and oddly luxurious.）。後來她又由新鮮空氣，過渡到自己的主題「言論自由的新鮮空氣」（the fresh air of free speech）。就是這段論述引來了國內輿論的一片聲討，說她「嘩眾取寵」、「崇洋媚外」、「反華辱華」，批評她不愛自己的祖國，辱沒國家的尊嚴，「跪舔」美國的「吃相」太難看。

那段演講視頻，我認認真真地看了兩遍，也讀了很多公眾號的文章，對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有了個大體的了解，在此想談一下自己的幾點看法。

楊同學演講遭批，有其必然性。中國向來就有「家醜不可外揚」、「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之類的諺語，像空氣問題這樣的家醜，更不應該拿到畢業典禮，面對著那麼多馬里蘭大學的教職工、學生和家長面前當眾揭醜。而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拿自己國家空氣狀況的窘迫，來反襯和頌揚美國空氣的鮮甜，給人一種「美國的空氣是甜的，中國的空氣是酸的」的感覺。後來有人人肉楊同學，發現她口中「不戴口罩不敢出門」的城市，竟然是四季如春的昆明。這就很尷尬了。連昆明黨務政務信息公開平台官方微博都出來發聲：這鍋我們不背。她想藉助新鮮空氣的隱喻，來引出「言論自由」的主體，只不過用撒謊和簡單的二元對立方式來實現這個過渡，確實有些幼稚。如果她是北京人，或者是在談自己在北京轉機的經歷，也比現在這樣聰明得多。

但在公眾在媒體的引導下，把關注點集中到對楊同學的口誅筆伐上來時，我們也應該冷靜地思考一下，為什麼拿中國的空氣問題說事，在西方會有市場。西方在報道中國時有些時候的確是戴著有色眼鏡，存在著很多的偏見，但我們也是不是留給了他們能夠嗅到氣味的蛋縫，讓他們一股腦地盯過來？中國的空氣質量不好是實情，如果昆明沒有，京津冀該有吧？當楊借用空氣問題做演講時，我敢肯定除華人學生以外的大部分美國學生都不知道昆明在哪，更不知道昆明的空氣質量狀況到底如何，但他們一定或多或少從媒體報道中看到過有關中國空氣污染的報道，這種刻板印象已經深深紮根在他們心裡。毫無疑問，空氣問題在國內已經得到了很大的重視，政府也做出了很多的努力，空氣污染得到緩解，空氣質量得到改善，但是跟美國比還是差了一些，就像北京和昆明相比，空氣還是差了一些。我們承認差距，因為差距就是我們努力進步的方向。中國也有句古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怕別人揭醜，有時候是因為自卑，沒有變美的信心。我們要變得更好，就不要怕面對批評，中肯的批評欣然採納，無謂的中傷置之不理，甚至有力反擊。

對於什麼是愛，似乎無法給出確切的定義和標準，但它至少應該包含兩層含義：肯定和欣賞ta的美好，包容和接納ta的不完美。而這兩點都不應該是盲目的，欣賞和包容都應該有底線。我們不應該一味去吹捧，也不應該一味地去批評，這才是包容和接納的意義。在愛國的問題上，也是一樣的道理。一個像中國這樣有著十幾億人口的大國，處在這樣一個快速發展的時代，我們應該對取得的進步和成就由衷的感到自豪，而對仍舊存在的問題，不太完美的現狀，我們也不能視而不見。我們需要有面對質疑，甚至面對反對的信心，我們也要有認清事實、迎難而上的決心。倘若我們的國家有著金子般的信心，有著鋼鐵一樣的決心，就不會被楊同學的「藉機嘲諷」和西方媒體的冷嘲熱諷打碎玻璃心。

這次事件，媒體的口徑異常統一，但這樣高度的一致性，也突出了一定的單調性。比如，大家只抓住了楊同學的一段論述，而沒有將這段論述放在整個演講框架下去理解，大概對一個被認定是「錯了」的論斷，沒有繼續探討下去的慾望。但拋開楊同學是否說謊、有無跪舔的問題不談，她說的空氣問題和言論自由，也多多少少觸痛了我們的神經。所以，我們在大肆批評楊同學的同時，如果能多加入一點引導，鼓勵民眾在批判反面典型、被義憤填充時，也抽出一點精力，冷靜地思考一下我們是否也存在一些問題。對於別人的污衊、侮辱，我們可以用語言回擊，但也記得一定要以行動和事實作為後盾，因為事實比言辭更有力。別人的錯誤，我們用批評幫他們認清；我們自身的不足，就用行動和努力去彌補。

至於，美國的空氣是不是比中國甜，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中國的空氣永遠都不是酸的，我在意別人的看法，但我更在意自己的感受，因為，我在的地方，就是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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