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有毒之「菇毒症」

文/閆濤

在偏遠的山區，一群質樸的二三線城市居民和歐美的嬉皮士一樣在那裡狂high，這是牛肝菌帶來的奇異風景。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叫做孤獨的蘑菇。】

文章的開頭寫成這樣難免不讓人往煽情的路上去聯想，但現實的故事卻是真的有一種叫做「孤獨菌」的玩意，僅僅是因為長得纖細如沙蟲，故有好事者如此命名，另外，此菌略帶甜味，可供食用，如此而已。

01

蘑菇不是植物，是一種巨大的真菌，如果按這個定義，地表上可能除了火山口，到處都會有蘑菇的蹤影，就連南極的冰川里都有真菌，只不過處在深度休眠而已，近來被炒作得很熱的湖南安化黑茶以辨看茶磚里的金花為評判優劣的標準，那所謂的「金花」在放大鏡下分明就是一朵朵在茶葉里隱藏多年的金黃色蘑菇。

人和蘑菇於世間無處不在，這是緣分，也是情愫。中國各個地方的蘑菇上市都不大相同，吃蘑菇的人聞時而動，什麼時候開始吃蘑菇？無從可考，白娘子為救許仙去偷了靈芝草，在從前的連環畫里這靈芝草有時被畫成一株草，有時根本就是個大蘑菇，世界觀的分野大抵從童年就開始了。

蘑菇有毒，這是美食家和狂熱老饕都不敢輕易造次的問題，每年政府都會貼出各類安全警示，但每年依然有大量的食用菌中毒者，這是因為蘑菇的毒素並不穩定，像許多牛肝菌都有產生毒素的可能，蘑菇的毒素多是神經毒素，中毒時的顯著特徵就是產生幻覺，許多中毒者回憶當時情形時常常有看見家裡失火或床底下有老虎等等場景。不過也有癮君子對此甘之若飴，在西方的夜店high場里，迷幻菇正成為大麻之後又一種流行的天然毒品。

蘑菇有癮，也許是那如同河豚的微量神經毒素在誘惑心靈，蘑菇在味道上的鮮美是和牛羊海鮮迥然不同的，而且因為熱量低得驚人的緣故，吃這玩意不但有仙風道骨的文藝范，也有提高免疫力減減肥什麼的實際意義，所以愛吃蘑菇者不在少數。對蘑菇上癮的美食家通常只垂青於天然採摘的野生菌，這大概是唯一合法的野味了吧，無論尋鮮、烹飪和交流的過程，都充滿了風雅頌的格調，也許吃蘑菇不僅僅是味覺體驗，根本就是一種生活方式。

蘑菇如此千姿百態，有價比金銀的奢侈貨色，也有平價如菜心的家常之物，既可以玩什麼宮廷秘制養生，也可以來一回娛樂江湖的麻辣燒烤，所以，每年到了吃新鮮蘑菇的季節，總會有一種忍不住的躁動在吸引味蕾，我以為這便是臆想中的菇毒症了。

就像文藝青年都有耍流氓的嫌疑一樣，喜歡吃蘑菇的人，多多少少就有了一種笑而不答的氣質，就像王小波筆下，曬著溫暖的陽光，一溜兒蹲在派出所牆角的藝術家一樣，吃蘑菇的菇毒症患者總會有點范兒。

02

作為雲南長大的人，我深深懷念著牛肝菌的滋味，牛肝菌才是打開野菌季的正確方式。

雲南人之前根本不吃松茸！那玩意之前被叫做「臭雞樅」，在日本人來收購炒作之前，用來餵豬的幾率也很大。

因為雲南的審美情趣是一種短平快的功利，要夠香，要夠鮮，什麼滋補療效等一時半會兒看不到的東西，來日方長吧，松茸在這個視角里根本是乏善可陳的東西。

所以可以理解雲南之前近乎崇拜的蘑菇是雞樅和乾巴菌了，一個鮮得號稱菌中雞湯，一個香得穿街過巷，相比起留著坑外面人的松茸，這菌中雙璧才是雲南人自己私享的美味。

但是，雞樅和乾巴菌的數量都太少了，價格也奇貨可居，有些年份，乾巴菌在雲南都賣到了兩三千元一斤，普通老百姓根本消費不起。

美好的牛肝菌成為了真正的王道，牛肝菌家族從見手青、黑牛肝、黃牛肝、紅牛肝到白牛肝，基本上屬於工薪階級吃得起的美味，而且其鮮勝過乾巴菌，香勝過雞樅，坐穩了「老三」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中毒的故事多和牛肝菌有關。

雞樅、松茸和乾巴菌不會中毒，生吃都沒關係。

一些白傘菌、鵝蛋菌之類的毒蘑菇，大家全民皆兵地堤防著，敬而遠之，也相對安全。

偏偏是大眾美味牛肝菌會存在中毒的幾率，每年都有一大批牛肝菌中毒事件，慶幸的是，牛肝菌中毒後不會見血封喉，而是產生各種幻覺。

在偏遠的山區，一群質樸的二三線城市居民和歐美的嬉皮士一樣在那裡狂high，這是牛肝菌帶來的奇異風景。

我母親中過牛肝菌的毒，她發現家裡藏了一隻老虎，我一個姨媽則是看見家裡有一堆小矮人，其它發現家裡失火和看見滿大街小兔子等等的情形版本不一，還好，輸一下液就恢復正常了。

離開家鄉多年，味覺沒有了，幻覺也沒有了。

03

今年第一次吃牛肝菌，是和《舌尖上的中國》總導演陳曉卿老師一起去雲南參加華邑酒店的舌尖重聚活動，連在電視里出鏡的采菌阿妹都被邀請到現場了，還會沒有蘑菇吃嗎？

晚宴的牛肝菌是起片後多寶魚的魚球混炒，裝盤精美，這無疑更適合商務人群，而並非我的鄉愁。

晚宴中佤族老媽媽的那一勺油雞樅，讓拌面增色不少，這也是我最接近記憶的鄉愁。

我懷念什麼呢？

應該學一下馬爾克斯《百年孤獨》的開頭。

當我面對燈光耀眼的筵席時，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個下午，我在山下的寺廟裡炒了一盤異香撲鼻的牛肝菌，圍著草墩子坐著吃，身後是一尊巨大的佛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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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懷念和黑叔叔陳曉卿一起在海邊遭遇毒魚的飯局時光，大家可以看下面的視頻鏈接來分享一下。

我深深懷念的寺廟野菌大餐，已經寫好了回憶，後面會發表在這裡，謝謝您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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