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花，一朵開在記憶深處的花

最新 05-24

暮春時節，陽光跳動在青石瓦礫間，透過窗帘照在睡眼惺忪的我的枕邊。隨意從衣櫥里拿了一件薄外套，就往陽台上走去。自家種的花已開始長出新枝，待爭妍鬥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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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陽光下那個不長也不說話的影子，我想起了我奶奶，那個過世已十五個年頭的奶奶。時光像一個吹麵粉的淘氣鬼，記憶被吹成一攤白蒙蒙的一片。回想往事的人只能在麵粉攤里尋找到那零零星星的碎片。

時光的手將一個不問世事只管好玩的小孩轉變成一個面目全非的大人，把記憶力鮮活的身影變為平面標本，夾在記憶深處，像那一年夾在課本里當作書籤的淡黃色金銀花。

十五年太長，世界有太多東西向我噴涌而來，我措手不及，只好囫圇吞棗式的囊括進腦內存，只管向前，忘記了記憶里的值得溫存的東西。我記不得奶奶眉眼的輪廓，記不得她的笑容展現的優美弧形，記不起她顫抖雙手上的深褐色斑點。

陽光溫暖而刺眼，刺得我迷迷糊糊的認為自己走近了佝僂著腰在陽光下曬金銀花的老人。

我是不喜歡我奶奶的，我一點也不喜歡她在我和小夥伴玩得盡興的大嗓門，那一聲吶喊響徹雲霄，響徹整個小村莊的角角落落，流進了每個鄰里鄉人的耳朵。

奶奶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將一個白色的塑料袋塞進深藍色的褲袋裡，雙手緊握著放在後背上，不緊不慢的喃喃自語想陽光處走去，我不知道她去何處。陽光向竹林的西邊躲藏時，奶奶的白色袋子像把太陽裝回來了似的，圓鼓鼓，發著光亮，至少在奶奶的眼睛裡是這樣的。她將戰利品平攤於一個大簸箕里，稀稀疏疏的戰利品伴隨著風，散發著一股清香，不及梵婀玲上的名曲，卻也足夠虜獲我的嗅覺。

簸箕里裝著簇擁在一起的黃色和白色小花，小花的花瓣向外舒展成弧度，像芭蕾舞蹈的後橋動作，柔軟而優雅。花蕾從花瓣間探出頭來，靜靜的躺著，是沉睡中的美人，溫柔而不失高貴。還有些小花乾脆緊閉雙眼，蜷縮成香蕉的模樣，不問世事，慵懶枕著那片綠葉。我問奶奶那是什麼花，她說這些花的名字叫金銀花，是一種名貴的藥材，可以賣給醫生。

初中，家離學校有一段距離，放學期間無意間的一次河邊玩水發現了河岸處開著的茂盛的金銀花，我沒有告訴小夥伴，怕他們和我搶這難得的寶物，喜悅中夾雜著被發現的緊張。一書包裝著可愛的花，我再也無暇顧及貪玩的心，一心回家獲取奶奶的笑容與誇讚。在奶奶面前將勝利品傾卸而出，奶奶並沒有熱情的回應，只是將落日下的金銀花收到房間。雖然沒有得到言語的蜜糖，但空閑之際我還是像一隻勤勞的蜜蜂到處尋找著金銀花的影子。

金銀花曬著太陽，脫去了水分，從秀色可餐的少女變成了倦容枯槁的老婦人。但奶奶採集的金銀花一次也沒有賣過，而是成了我水杯的陪伴者。奶奶說用晒乾的金銀花泡水有清熱解毒、補虛療風的效果。但是我不記得了那花在滾燙熱水下浸泡出的味道，也許是微甜，也許是微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