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天半子」的中國天才遇上「圍棋上帝」

「無論輸贏，這都將是我與人工智慧最後的三盤對局」，在決戰前的5月22日深夜，棋士柯潔在微博上留下了一篇簡短的的文章，命名為《最後的對決》。

事實上，這或許算不上是對決。柯潔——這位當前排名世界第一的職業圍棋選手——在上場前似乎就已經清楚地預判到了結果，他在文中說，「現在的AI進步之快遠超我們的想像」，「我相信未來是屬於人工智慧的」。

果不其然。

當地時間5月23日，在中國烏鎮圍棋峰會上的首場人機對戰中，柯潔執黑惜敗AlphaGo/阿爾法圍棋1/4子，這是中國圍棋規則下的最小輸距，卻可能是今後人類在與人工智慧/AI的圍棋對戰中所能收穫的最體面結果，這包括等待著柯潔的剩餘兩場與AlphaGo的較量。

5月23日，中國烏鎮圍棋峰會

柯潔對陣AlphaGo

人類當然也曾有機會贏過AlphaGo。2016年3月的對戰中，韓國職業圍棋九段選手李世石曾在第四局以一招漂亮的第78手逆轉取勝，被稱作「載入史冊」的妙手。即便如此，李世石最終依然是以1:4的總比分惜敗於AlphaGo之手。

但那早已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在此之後，被韓國棋院授予榮譽九段棋手的AlphaGo在去年年底至今年年初的一段時間內還曾以Master的名號在網路戰場上連續擊敗60位人類圍棋高手，而AlphaGo的誕生也不過是2014年的事。

自IMB的深藍（Deep Blue）計算機系統在1997年5月擊敗西洋棋世界冠軍卡斯帕羅夫後，人工智慧就開始向更具計算難度的競技項目圍棋發起挑戰。

在19*19的棋盤矩陣中，圍棋第一手有361種下法，第二手又有360種選擇...再加上打劫（圍棋術語，請自行搜索）等特殊情況的疊加，使得圍棋制勝的計算量成了天文數字。這個數字具體有多大呢？早在宋代的《夢溪筆談》中就進行了探討，直到1978年，Robertson與Munro證得圍棋的必勝法計算量在10的600次方，這遠遠超過了可觀測宇宙的原子總數。（參考維基百科）

柯潔執黑先行

DeepMind 的黃士傑（Aja Huang）博士替 AlphaGo 落子

在23日的比賽解說賽場，一位解說員簡要地解釋稱，AlphaGo的下棋方式是窮盡所有可能性，每一步都以勝率最大為前提，因此在計算能力充足的前提下，它幾乎不可能失敗。

事實上，這種暴力式的窮盡所有並不是AlphaGo的唯一武器。與柯潔對陣的AlphaGo 2.0混合了三種演算法，即蒙特卡洛樹搜索+監督學習+增強學習。這其中，蒙特卡洛樹搜索是一種優化過的暴力計算；監督學習，是通過學習3000萬部人類棋譜，對六段以上職業棋手走棋規律進行模仿，也是AlphaGo獲得突破性進展的關鍵演算法；而增強學習作為輔助，是兩台AlphaGo從自我對戰中學習如何下棋。

計算快，盈率大，遇上這樣的AI對手，人類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招架能力。在23日的首場對決中，單方3小時加五次1分鐘讀秒的比賽規定下，柯潔總用時2小時46分43秒，這位向來以出手迅速、落子果敢著稱的1997年生圍棋天才比AlphaGo的總用時多出了1小時。

「今天我已經很拼了，能讓AlphaGo的主機發燙一下也好啊」，在比賽結束後的發布會上，柯潔對現場記者這樣說道。這位曾在2016年解說過AlphaGo對戰李世石的比賽，並曾在賽後誇下海口說「AlphaGo贏不了我」的圍棋高手，心甘情願地對這位快速成長的AI對手呈上溢美之詞，他說：「AlphaGo不僅越來越像人類，它更像是圍棋上帝。」

柯潔在比賽現場（上圖）

比賽解說（下圖）

相比於去年李世石所背負的巨大壓力，這位一向以幽默形象示人的年輕後輩早就接納了AI的強大，反倒顯得輕鬆。儘管他仍在比賽中習慣性地不斷饒頭揪髮，但沒有人指責他有失水準，他確實拼盡了全力。作為專業選手，職業排名全球第一的他，即使在中盤階段就已經清楚地算到了對局的最終結果，但依然沉著應對，一步步謹慎落子，直到裁判正式宣告比賽結束，上台數子。

這便是柯潔在賽前寫下的：「我會我用所有的熱情去與它做最後的對決，不管面對再強大的對手——我也絕不會後退！至少這...最後一次...」

李世石2016年對陣AlphaGo

2016年，在輸給AlphaGo後，一向寬厚的李世石說：「這是我李世石個人的失敗，不是人類的失敗。」2017年，當輸贏已經被提前預示，人稱「勝天半子」的柯潔也開始轉變態度，享受與AlphaGo的對陣，與AI互相學習，探索彼此未知的一切可能。「這絕不是人和電腦之間的對抗，這是人用機器發現新的知識，就像哈勃望遠鏡，它能帶來新的奧秘的發現，」DeepMind 創始人Demis Hassabis在比賽現場表示：「這場比賽不論是人類獲勝還是機器獲勝，最終目的都是去學習、探索圍棋的真諦。」

現在，我們或許可以負責任地說，在圍棋這件事上，人工智慧的確已經做到了戰勝世界最強人類選手的水平。但，發明出AlphaGo的人類怎麼可能會失敗？就像Demis Hassabis在發言結尾所言：「我們最終的目的不是誰贏，因為最終的勝利屬於人類。」

進入一個新的時代總在欣喜之餘伴隨著對舊時代的依戀。在李世石被AlphaGo打敗之後，一位圍棋愛好者在知乎上寫道：「我們打著他的棋譜，卻一直想將他擊敗，將他打倒。...終於有一天，他真的被徹底打倒了，被沒有人真的高興。」而在正式比賽的一個月前，柯潔也在微博上感慨曾經與前輩李世石對壘的日子：「在只有人機大戰才能勾起大家眼球的時代，突然懷念，曾經的巔峰對決。」

剩餘的兩場人機對決，且戰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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