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對自己命運的預言就這樣變成了現實

面紗

alivezh

我受邀參加一個畫展，裡面展出的是從世界各地收集起來的奇特繪畫。說實話我對這些提不起些許興趣。當我四下瞎轉昏昏欲睡之際，我被一股莫名的人潮吸引，圍在了一幅長方形古老油畫的跟前。畫面描繪的是一個少女，背景是灰暗陰鬱的森林。這幅畫給我的第一印象是畫家的設色筆法同中所描寫的所謂「虛光畫」技法如出一轍。正當我看得出神，身旁忽然冒出來一位年輕女郎：烏黑的頭髮，高高的前額，深邃的眼睛，臉上泛起的一抹淡淡的紅暈。

我是個相信命運的人，「我僅僅是一名過客」。這羈絆我幾乎半個人生的枷鎖卻被那個在畫展上萍水相逢的年輕女郎所改變。

我們匆匆碰過幾次面就很快墜入了愛河，同她一起的日子是多麼的絢爛多彩，彷彿乾涸千年的悲慘荒原第一次感受到了溫潤的甘霖。我甚至還來不及知道她的名字，在我心裡她的容顏就是那幅古老油畫當中的那個女人：我的目光久久逗留在書案上一首充滿無限傾慕的小詩。

「海倫，你的美麗對於我，

就像昔日尼西亞的小船，

在芳菲的大海輕輕顛簸，

載著精疲力竭的流浪漢

駛向他故鄉的岸邊。

早已習慣漂泊在洶湧的海上，

你堇色的秀髮，典雅的容顏

和仙女般的風姿已令我知詳

何謂希臘的華美壯觀，

何謂羅馬的宏偉輝煌。

瞧！在那明亮的壁龕窗里，

我看你玉立多像尊雕塑，

那鑲嵌瑪瑙的明燈在手！

啊，普敘赫，你來自聖地，

那片天國凈土！」

「普敘赫」，神靈的名字，有美麗蝴蝶翅膀的少女。這便是我對她的稱呼。

起初我們隔幾天見一次面，堅持了沒多久，我強烈炙熱的慾望讓我離開普敘赫半分鐘就如坐針氈，渾身不適。我知道我完了。我墜入了那無底的深淵。此刻的歡樂逍遙會立馬成為今後的痛苦折磨，這個可怕念頭從沒停止過奔湧進我的大腦，可我還是義無反顧的飛蛾撲火，撲向連愛神厄洛斯都抵擋不住的驚世美貌。

一切都很順利，當我想要進一步的時候，「普敘赫」小姐突然和我斷了所有聯繫。我知道我對自己命運的預言就這樣變成了現實。

長久以來，我握著無以復加的抑鬱和孤獨度過漫長的每一天。沒有朋友，沒有愛人。一個人走在喧囂浮躁的街巷，每天身邊匆匆走過數以萬計的人群，然而沒有一個人回頭，然而我也從不駐足注視任何一個人。我把自己無情關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里，不容許任何人打攪，而我就是這個密閉空間的創造者，我就是「這個世界」主宰。我可以在這裡做任何事，說任何話，做任何由慾望編織的荒誕的夢，在這個夢中之夢，我擁有的只有空虛。

可又是你，打破了這個密閉的空間，把我毫無保留地暴露在明媚的陽光之下。我抬頭看見了天空，我抬頭看見了陽光，可是沒過多久我的皮膚就開始腐爛，在陽光的映襯下宛如一束束怒放的花朵。我能覺察到殘酷的命運在我背後的強大喘息，這呼吸壓著我，擠著我，讓我被迫做出那些瘋狂的事情，那些可怕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無比尋常的一天，那個被我稱呼為普敘赫的年輕女郎又重新出現在了我的世界。我如獲至寶，馬上又重新同她約會。可是一切並不是一如從前，我是說一些細微的變化，這些變化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奇怪。她的身子變得越來越弱，我一度以為是染上了某些疾病，可是帶她做了全面檢查也查不出什麼異常的地方。這是最明顯的變化，她的身子變得越來越弱，體力也隨之下降，沒走多遠就會氣喘吁吁。她原本細滑白皙的皮膚變得乾枯黯淡，她原本烏黑靚麗的頭髮變得粗糙蠟黃，直到今天，曾經比天使還要動人的普敘赫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猶如病怏怏，瘦骨如柴的老太婆。而最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卻是她重新出現在我面前以後，每次我們見面，每次我們約會，不管颳風下雨，不管寒冬酷暑，她的臉上始終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面紗。我看不見她曾經的那雙眼睛，我看不見她曾經的那雙紅唇，一切都掩飾在了這層恐怖神秘的面紗之下。

終於有一天，她徹底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尾聲：

某個冬至的午後，我躺在安樂椅里，隨手拿了份報紙，在頭版的角落刊登著一則尋物啟事。我瞥了一眼，是一幅畫，背景是灰暗陰鬱的森林，此時赫然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個面目可憎的老嫗。

— END —

（本文摘自有讀故事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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