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問爸爸：誰主宰我們這個時代？

在家讀司馬遷的《史記》。遙想當年太史公披瀝「無韻之離騷」，自述「要之死日，然後是非乃定」，心悲「其興也勃，其亡也忽」。扼腕、嘆息、拍案、沉思之餘，引來兒子的辯論。於是有了一段對話，整理後掛在下面，供方家一哂。

兒子問：「老爸，是誰決定了歷史，是誰創造了歷史？」

我說：「是人民決定了歷史，是人民創造了歷史。毛主席說：『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歷史的動力』」。

兒子不屑：「這個說法已經過時了。今天主宰我們時代的，不是人民，而是精英，是專家，是有錢人，是權力。」

我說：「權力是歷史的短期變數，民意是歷史的長期變數。決定歷史走向的基本力量，不是權力，而是民意。」

兒子仍然不屑：「可是，我看到的真相，只是權力在創造歷史。誰的權力大，誰就說了算。」

我說：「權力可以制定規則，但權力不能制定規律」。

兒子不服：「規律又能把權力怎樣，權力說：『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我說：「權力可以創造偶然，但權力不能創造必然。」

兒子急了：「人民，說起來很神聖。可是，誰是人民？人民在哪裡？你？我？還是他？其實，所謂人民，只是一堆碎片，一群分崩離析的個體而已。單個來看，什麼都不是」。

我說：「缺少了個體，總體什麼都不是；離開了總體，個體也僅僅是個體而已。但是，不要因為個體的渺小就蔑視他們。宇宙是由分散的星系和星球構成的，銀河系是由億萬星球構成的，大海是由一滴滴的水構成的。億萬普通的個體加在一起，就是歷史的主體；億萬個『什麼都不是』的實踐活動，就在決定著歷史，創造著歷史。」

兒子有點沮喪：「道理上是這樣，可現實並不是這樣啊！你看電視劇《人民的名義》，哪有你說的『人民』的位置，不都是權力在折騰、在忙活嗎？」

我說：「今天的電視劇只是把歷史的表象演給人們看，人們看到的只是歷史的泡沫。歷史的真相，歷史的大勢，歷史的走向，其實都在歷史泡沫的下面。蔡志忠曾經畫過一個漫畫故事：大海里的小浪花看見大浪花後，覺得很自卑，以為自己不存在，強烈要求變成大浪花。智者告訴它說，大浪花也好，小浪花也罷，其實都是水。大海的真正內容不是浪花的大小，而是一滴滴的水。」

兒子有些心虛：「人民不過是歷史演義裡面的群眾演員，權力才是歷史的主角」。

我說：「歷史的主角並不是歷史的導演。」

兒子不解：「那導演是誰呢？」

我說：「是規律，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規律！」

兒子無語：「……」

我說：「何況主角也是在變化的。電視連續劇《浮沉》中有句台詞：『地球是在轉的，地球是在動的。一個人，不可能永遠站在一個位置上不動！』這就是歷史的辯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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