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日記：夢裡夢外

本文作者「沙侖」，歡迎去豆瓣App關注Ta。

暗戀是一場自我陶醉的美夢，是一場熱病，夢醒了，熱病也就自然消退了。

1

清晨，葉淺淺從睡夢中醒來，陽光從東邊窗戶未拉嚴實的窗帘縫隙中溜進來，讓她睜不開眼睛。她閉著眼睛回想剛才的夢。好像是一群人在山谷中看風景並拍照，夕陽西下，太陽落到兩山之間，山體一片金黃，山谷中好幾叢紅楓搖曳著葉子像喝醉了酒似的，草坪綠油油的……景色真美啊，她感嘆道，應該拍下來才是。她慌忙從包里掏出手機，對著景色，可手機屏幕成像極不清楚……然後，她就醒來了。對，最後一個場景就是拍照。多好的一個夢啊！她希望再次進入夢中。 這時她發現身上的薄被子被扯了一下，一個翻身的聲音。 咦！誰？她猛然坐起來，左右看了一下。天哪！她旁邊竟睡著一個男人！她差點尖叫起來。她又抬眼看看周圍，這是什麼地方？不是宿舍。昨晚她明明是和宿舍三個舍友一起卧談到深夜，然後不知不覺睡去了。怎麼醒來卻是如此般的光景？身邊的這個男人又是誰呢？她大學還沒畢業，連個男朋友都沒有，怎麼就和男人睡在一起了？這難道是誰搞得惡作劇？ 那個男人顯然沒有醒來，他呼吸均勻。她躡手躡腳爬起來，把窗帘拉開一些，貓著腰走到床的另一側去一探究竟。不得了！烏黑的頭髮，唇線分明頗顯性感的嘴巴，高聳的鼻子，偏白的皮膚，眉骨很高，有這幅長相的除了歐陽老師還能有誰呢？ 她們宿舍幾個女孩經常私下裡討論歐陽老師的長相，討論結果是，歐陽老師很可能不是漢族人，或許有阿拉伯人的血統。有一天宿舍的王晴和另外兩個舍友慫恿她：「要不你去旁敲側擊地問問？你不是經常問歐陽老師問題么，他貌似挺喜歡你的。「 「那怎麼好意思？不顯得很八卦么？」說是這麼說，她最後還是問了。 一天歐陽老師授課結束，她和宿舍另外三個女孩捧著筆記本假裝著去問歐陽老師問題，末了，她結結巴巴地問：「老師，……問個與學習無關的問題，您是漢族人嗎？」 歐陽老師盯著她看了大約三秒鐘，眼神中有說不出的愕然，隨後他微笑著說：「是漢族人。為什麼問這個？」 「恩……因為……」她不好意思說下去。 「歐陽老師，您長得太有異域風情了，像電影里的阿拉伯人。」快嘴王晴在一旁補充道。 「哈？阿拉伯人？我不知道。不過，前幾年去外地開會時，被問到是不是烏魯木齊人。我當時還很詫異。」歐陽老師抬手看了一下表，對她們幾個說，「哦，扯遠了，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有什麼問題下次再談。」 葉淺淺獃獃地看著歐陽老師遠去的背影，王晴扯著她的衣服輕呼：「淺淺，快走啦。發什麼呆？」 葉淺淺一直對歐陽老師很著迷。其實女生迷戀男老師很正常，尤其是博學優雅、年輕不俗的男老師總讓小女生們迷戀。歐陽老師正屬此類。 葉淺淺還記得大二第一學期，歐陽老師第一次走進階梯教室的情景。這個身材修長，長相不俗的男人站在講台前，對大家說：「同學們好，我叫歐陽明澤，這學期由我來給大家上文藝理論課程，希望我們相處愉快！」那聲音有一種特別的磁力，使人心醉神迷。 歐陽老師在課堂上博學又幽默，中西方經典似乎早已熟記於心，隨口就能說出一個段落，並且解釋給同學們聽。他喜歡在課堂上與學生互動，讓學生們分享觀點，與某些老師只顧著對著多媒體講課，讓人昏昏欲睡截然不同。在課下，歐陽老師與學生們交流親切又不失分寸。總之他是個行事說話十分得體的男人，讓人尊敬，又讓人迷戀。 妻子？歐陽老師是有妻子的，他曾在課堂上不經意間提起過。好像是在日本深造，據說很快就要回國了。 可是現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使勁捏了一下自己的臉，單單地感覺到疼，別無其他。這不是做夢！

2

葉淺淺穿好衣服，走出房間，進入客廳。這的確是歐陽老師的家，以前和幾個同學過來過。歐陽老師家客廳里有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一個茶几靠近沙發。茶几上放著幾本書。有個朝南的大陽台，與客廳相通。 這時，她猛然看到客廳沙發上方的牆上掛著結婚照，那結婚照是……是她自己和歐陽老師。歐陽老師穿著黑色西裝，紅色領帶。頭髮一如既往地黑，表情與平常的嚴肅無二致。她呢，穿著婚紗，胳膊上還套著紗網手套，笑得很燦爛。這婚紗照是什麼時候照的，她怎麼毫無印象？ 她只記得自己曾在歐陽老師課堂上如痴如醉地聽他講課，睜大雙眼；奮筆疾書，抄筆記，抄他說的每一句話。為了博得歐陽老師的讚賞，她經常泡圖書館看書，在他課堂上踴躍發言。歐陽老師終於認識她記住她，偶爾在課下與她聊一些學術上的話題。要讓歐陽老師在一百多個學生的大班級里記住你，你的確需要與眾不同。葉淺淺身材嬌小，相貌平常，若說能稍微吸引人的，大約只是皮膚白皙了吧。她臉蛋白裡透紅，沒有一顆痘一點斑。怎樣才能讓歐陽老師記住她呢？只能用笨法子，勤學苦問，死纏爛打，還要表現得很聰明很有見解的樣子。 歐陽老師對她呢？從表象上看除了師生關係就再也無他了。不過葉淺淺卻總能從歐陽老師注視她的眼神中解讀出一些東西。有時候他們討論一個問題沒有佐證資料時，歐陽老師也會邀請她去辦公室，翻閱資料，細細探討。歐陽老師很懂分寸，跟女學生探討問題時，辦公室門一直敞開著，來來往往的老師學生都能對其辦公室景況一覽無餘。 跟歐陽老師之間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值得記錄下來呢？有，葉淺淺心裡一直珍藏著兩件事。她時常拿出來回味，獨自開心。這兩件事是她的獨家秘密，她甚至都沒跟好友王晴說過。 第一件事是她出門去市中心辦事。學校地處市郊，去市中心需要坐公交再轉地鐵。她從公車上下來準備過馬路，一輛車在她腳前停下，車主搖下車窗，朝她喊：「葉淺淺，要不要載你一程？」這聲音太熟悉了，她求之不得地上了車。她也沒多問，直接坐在副駕駛座上。她時不時拿眼睛瞟歐陽老師的側臉，歐陽老師的鼻子輪廓很有型啊。在車上，沒有談論別的話題，不外乎文藝理論課程上的東西。歐陽老師大致詢問了一下她對他上課進度和講演方式有哪些意見，總之很平淡。葉淺淺卻記住了那天的場景，車內好聞的清涼的氣味，車窗微微打開後吹進來的涼風…… 第二件事比第一件事更值得記下來。大約是5月份，北方校園裡的梧桐樹已經綠葉森森了。一個星期六下午，她正經過文學院門口時，見歐陽老師走出來，她上前打了聲招呼，沒想到歐陽老師說：「葉淺淺，你來得正好，你現在若是不忙的話，能否幫我錄入一下選修課的成績？」葉淺淺連忙說有空的，跟著歐陽老師去辦公室。 歐陽老師帶著歉意說：「最近太忙了，暈頭轉向，其他學院學生的選修課論文我這兩天才剛看完，給出分數……」 大約忙了一個小時，總算忙好了。葉淺淺告別歐陽老師，準備離開。歐陽老師叫住她：「要不然，一起去吃飯吧！我請你。讓你忙這麼久，實在不好意思。」 與自己喜歡的老師一起吃飯，而且只有他們倆，何其有幸！ 從文學院後門出來，經過一條兩旁栽著櫻花樹的彎曲小道，來到學校的櫻園飯店。櫻園飯店總共六層，看起來很氣派，只有一樓用作餐廳，裝扮得很亮麗，地面鋪著紅毯子。上面五層是做賓館客房之用，大多用來接待從外校過來開會的老師或來校視察的領導。 他們選擇靠落地窗那一側的位置，一整面牆都是透明的玻璃，外面的景色盡收眼底。靠近窗戶的是一排搖曳的櫻花樹，不遠處茂盛的梧桐樹像站崗似的聳立在道路兩旁，地上綠茵茵的草坪一直跳躍著奔向遠處的學生公寓。 「你隨便點。」歐陽老師笑著說。 「帶魚怎麼樣？」葉淺淺帶著試探性的口氣問。 「可以啊。」歐陽老師揚了揚眉毛。

最後點了四個菜。 在等菜上來的時候，葉淺淺看著歐陽老師，笑了笑，她很想說點什麼，可是在這種環境下，她又不知道說什麼才不顯得突兀。 歐陽老師看著她，抿嘴一笑，眼睛彎彎的。 「怎麼樣？最近上我的課還能跟得上嗎？」歐陽老師打破沉默。 「嗯，還好啊。」葉淺淺心想，老師這是沒話找話，她上課表現那麼積極，每個問題都回答得那麼好，怎麼會跟不上他上課的節奏。她想把話題引到更深層次。 「我最近在圖書館發現一本很有趣的書，翻譯成中文叫《身體活》，英文叫『body work』，是布魯克斯寫的，我發現他分析得很有意思，運用了很多精神分析理論……」葉淺淺說。 歐陽老師的表情顯得有些驚訝，又有點讚許的意味。「啊，我也看過這本書，很不錯的學術論著，做文化研究的一般會用到這本書。」 從《身體活》這本書聊到佛洛依德，從佛洛依德又聊到福柯，話題越來越多，氣氛就不那麼尷尬了。直到上菜後，葉淺淺和歐陽老師從學術論著上下來，回到食物的評價上。 「老師，您喜歡吃麵食嗎？」葉淺淺問。 「挺喜歡的，怎麼？你不喜歡？」歐陽老師睜大了眼睛問。 「嗚，不喜歡，我平常是能不吃麵食就不吃麵食。」葉淺淺鼓了鼓嘴巴。 「哈，你不仔細品嘗麵食，就無法感知到它的好滋味。」歐陽老師笑著往椅子背上靠了一下。 論及食物的滋味，歐陽老師講得頭頭是道，事實上他卻吃得很少。 葉淺淺發現歐陽老師盤子里的食物幾乎沒怎麼動，他吃飯猶如蜻蜓點水。再看看他瘦削的身形，保守的衣著，襯衫扣子一直扣到領口，她大體上知道，歐陽老師是個極為節制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麼，這些特徵反而讓她更加迷戀。 再次回到櫻花小道時，葉淺淺和歐陽老師談到昆德拉的作品，葉淺淺說：「《玩笑》我還沒有看過，準備買一本。」歐陽老師說：「你不用買了，我辦公室有一本，可以借給你。」 於是又拐到文學院後門，走進辦公室，歐陽老師從書架上抽下《玩笑》遞給她。葉淺淺連忙道謝。最後他們在文學院正門口分開。看著歐陽老師走遠了，葉淺淺摩挲著書的封面，忍不住將書往右臉上貼了貼，又像是被人發現了內心的秘密似的，兩頰微微發燙起來，便拿著書歡快地跑開了。

3

葉淺淺走進衛生間，找到一支新牙刷，擠了點牙膏，刷牙洗漱。打開另一個房間的衣櫥，很多好看的衣服，這些衣服到底是誰的呢？她挑選一條純白的雪紡連衣裙，正好合身。 她走到陽台上，今日的陽光真好，她抬頭看天，湛藍湛藍的，真的像水洗過一般。她平視遠處，遠處的白楊林中依稀地有幾座房子。這裡是市郊，才能看到這樣的景象。她趴在欄杆上低頭看樓下，樓下的小河中央有一艘小船停在那裡，河邊有一個小夥子悠閑地坐在那裡釣魚。她伸伸懶腰，自言自語道：多麼美好的早晨啊！ 她返回到客廳，再走進書房，這兒好多書。一個很寬很高的紅木書架，分為若干層。最高的一層放著維特根斯坦全集，都是黑皮子的，很顯眼；下面一層放著一排書，有文藝理論書籍，西方20世紀的一些哲學家的著作，福柯、德里達、薩特等等；再往下是文學書籍，各個國家的文學作品，法國文學、英國文學、義大利文學還有美國文學等。最底下一排是中國文學，古代文學作品集，現代文學作品集。總之很龐大。這個書房她來過，是跟班裡好幾個同學一起來的。那次歐陽老師要搬到新房來，班裡同學不知從哪裡得知消息，紛紛要過來幫忙。這書架上的書還是她和其他幾個同學一起幫忙分門別類整理的。 她聽見水流聲，跑出去瞧瞧。歐陽老師從洗手間走出來，穿著黑色T恤，下面是短褲，很休閑的樣子。他見她，笑著說：「喲，今天這麼早就起床了？不太像你的風格。「 「老師——」她看見歐陽老師依然有些緊張，跟平常一樣。 「嗯？不用再叫老師了。」歐陽老師笑著看她。 「不叫老師叫什麼？」她小聲地問。 「你說呢？直接叫名字就好了。不是已經結婚了嗎？」歐陽老師稍稍彎著腰，用手背貼著她的額頭，試試有沒有發熱。她感覺到，老師的手涼涼的，還有一點濕。可能是剛才洗漱時，手沒有完全擦乾的緣故。 「結婚？不是……師母……」她結結巴巴地說，感覺喉嚨有些發緊。 「哈哈，師母？哪來的師母？你怎麼一覺睡醒了就犯迷糊？我才32歲，之前沒結婚很不正常嗎？」老師哈哈一笑，樣子很迷人。 到底怎麼回事？快點醒來，快點醒來，葉淺淺使勁掐自己胳膊，小聲嘀咕。 「你在幹什麼？掐自己幹什麼？」歐陽老師問。 「這不是做夢吧？我到底怎麼了？」葉淺淺問。 「我們就是結婚了啊。這不是夢，不是夢。你喜歡我，我很早就知道了。」老師走進書房，旋即就出來了，遞給她一張紙。她接過來看，那的確是她的筆跡，只見信的內容如下：

尊敬的老師

我稱呼您為老師，而不是歐陽老師。因為在我眼中，「老師」是個專有名詞，只用來稱呼您一個人。

此時窗外下雨了，雨滴打在窗外的陽台上，噼噼啪啪的，我越想越絕望。我一直不敢說，其實，我是多麼的多麼的仰慕您，多麼的喜歡您，不，不能用「喜歡」這個詞，「喜歡」這個詞是多麼的輕浮啊，不能用來形容我對您的感情。我沒法用合適的詞來形容，我對您的仰慕和愛戀。

您的一舉一動，對我來說都有特別的意思。您的每一節課，我都早早地去佔座，為的就是離您更近一點，為的就是更清楚地看您的眼神，更清楚地聽您的講課；每次下課，我拚命地找你談問題，我只想跟您相處的時間更長一點。每一周上您的課之前我都準備了很長時間，我準備了很多問題，一來在課堂上表現，二來課後可以留住您，跟您說話。我喜歡看您的眼睛，聽您那特別的的聲音。

還記得有一次我去您辦公室問問題嗎？那次您給我比劃著，然後給我畫一張示意圖，來區分20世紀西方哲學各個流派的區別。那天，我跟您聊天，您靠在椅子上笑，表示贊同我的觀點。那一天我是多麼快樂。我把您給我的那張紙夾到我的日記本中了，我每天都可以看，可以撫摸您的筆跡。

當我第一次看茨威格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時，徹底被震撼了。我發現我跟那個陌生女人沒有什麼兩樣，她就是我。只是她對R先生來說是陌生的；我對於您是熟悉的，因為您知道我的名字，記住我的相貌。那個陌生女人親吻那個先生擰過的門把手，我也做過類似的事情。您可能不知道。有一次，我在圖書館看到您。您在一排書架上尋找書籍。我也在，您當時跟我說了幾句寒暄的話，然後就翻看那本羅蘭巴特的《S/Z》，然後您又放下那本書，走了。我拿起那本書，親吻那本書的書皮和裡面的書頁。

其實，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好像只要看見您，我就滿足了。我覺得，我就像童話世界裡的那個守護月亮的小兔子。您是月亮，我是兔子，兔子的幸福就是每晚在草坪上看月亮。

哦，若是這封信讓您感到苦惱的話。請忘了它吧。原諒我的胡言亂語，不要嗤笑我，假裝著什麼都不知道。

愛您的淺淺

這的確是她寫的，她又回想起那個寫信的晚上。瞬間，羞愧難當。原來老師看到這封信了，他早就知道了。 那次，跟班裡同學過來幫老師整理書籍，她趁同學不注意將信放在《洛麗塔》那本書里。 「容許我再問一次，我不是做夢嗎？這是真的嗎？」葉淺淺仰頭問歐陽老師。 「你說呢？當然是真的！」歐陽老師拉著她的手，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那吻很輕，很真實，「好了，大早上的，吃點麵包，待會兒去市區取戒指，特意給你訂做的戒指。」 他們吃完飯就出門了，她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老師的側臉，他是那麼專註地開車。她又看看窗外，窗外的一排排楊樹飛快地退到後面去了。終於到了市區，熙熙攘攘，人潮湧動。 老師把車停在商場的地下車庫裡，然後拉著她走出來。他們乘電梯上二樓，她沒有看路，她本來就是個路痴，跟老師走肯定沒問題。 走到一個賣鉑金飾品的櫃檯，一個服務員走過來，她盤著頭髮，一笑起來，還露出個可愛的小虎牙。她說：「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麼能幫助您的嗎？」老師說：「您好，我在這裡訂做過一個戒指，已經付過定金了。」那個服務員小姐立刻「哦」了一聲，說：「喔，您是歐陽先生？這位是歐陽太太咯？恭喜啊！這是您的戒指。」她立刻遞給他一個紅色的盒子。他打開後，把戒指拿出來，當場給她戴上。那是一個很漂亮的戒指，上面的鑽石在屋裡的燈光下亮閃閃的。此時的葉淺淺覺得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4 「淺淺，快起來，要上課啦！今天可是歐陽老師的課喔，不是要去佔座嗎？」王晴使勁搖晃她。 她睜開眼睛，轉動眼珠，她想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她坐起來，摸摸額頭，那裡是被老師親吻過的，還有濕噠噠的老師的手背，一切都不見了。這一切都是假的嗎？她看著周圍的舍友，對的，是三個舍友，加上她是四個人。宿舍本來就四個人。 王晴大聲問：「你咋了？發生么呆？一覺睡傻了？快上課了啦！」 她起床，洗刷，然後穿上裙子，跟舍友們一起去上課。她走在路上，一直在想，這夢也太逼真了！現實和夢的邊界到底在哪裡？人又如何知道此刻不是在做夢呢？ 她走進教室，還好，沒遲到，同學們三三倆倆坐在那裡，她照例坐在第一排。歐陽老師終於來了，他穿著白色襯衫，衣領子直挺挺的，跟她夢裡的黑色T恤不一樣。她死死盯著老師看。他跟夢裡還是不太一樣，他比夢裡的要嚴肅得多。他的嘴唇依然是唇線分明，很性感。在夢裡，他親過她的額頭，現實中，他離她好遠。 整個上午，她悵然若失，沒有心情聽課。老師讓她回答問題，她站起來不知所措。歐陽老師用幽深的目光注視著她，彷彿在詢問：「你是怎麼了？今日為何不在狀態？」她明白老師的意思，一瞬間眼淚涌了出來。 下課時，在走廊里。一個老師問歐陽老師：「歐陽老師，今天下午您太太要回來了吧？去機場接她嗎？」 她看見歐陽老師的背影，只聽他回答說：「是啊，下午兩點。」 她中午沒有吃飯，走回宿舍，從《洛麗塔》里翻出那封給歐陽老師的信。她曾經去過老師家，曾試圖將表白信放在老師家那本《洛麗塔》裡面。但是她沒有勇氣，又把那封信抽出來帶回去，夾到自己這本《洛麗塔》里。 下午沒課，她走到湖邊，將信撕碎，扔到湖裡，碎紙片隨著湖水的流動，越飄越遠，越散越開。她感到心裡的某種東西就像這飄散的紙屑一樣正在慢慢的消解。 ……………………

完成於2017年5月20日。

此篇屬於今年的第二篇虛構作品，歡迎閱讀並指正。謝謝大家。

(全文完)

本文作者「沙侖」，現居上海，目前已發表了87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沙侖」關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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