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談什麼玩物立志？

玩需要心情，玩需要興緻，玩更需要精力，但今時今日卻是工作節奏飛快，誰能有王老這種條件，誰能有查爾斯那份時間？

文|伯鯤

前天，某周刊公號推文號召大家「玩物立志」，把如今的時代描繪成這樣——這個時代的最大特點，就是讓·波德里亞《消費社會》里所說的「豐盛」：物質極大豐富，財富不斷增加，服務越來越多，消費持續增長。

它還告訴我們，豐富的物質正在改變我們的生活，是對物的把玩，讓生活變得有趣，讓詩意和遠方變得可以企及。

文章大致如此，洋洋洒洒幾千言，道理爽朗，理想豐滿。但是，請允許老伯用「但是」，現實卻無論如何撩不動普通人的G點，在一個物價飛漲，房價高企，工作壓力大如山的時代，沒有一定的物質基礎，任何忽悠大家掏錢包、kill時間、玩物的都像一碗毒雞湯。

就如矮大緊的「詩和遠方」和王老闆的「小目標」，就如「何不食肉糜」一樣，在兩個不同的敘事環境下的自說自話，很是耍流氓。

「第一玩家」王世襄和夫人

每天累成狗，哪裡來的興緻玩物

因玩物而通達的王世襄說起自己就以玩物喪志為標籤：「我自幼及壯，從小學到大學，始終是玩物喪志，業荒於嬉。秋鬥蟋蟀，冬懷鳴蟲，挈狗捉獾，皆樂之不疲。而養鴿飛放，更是不受節令限制的常年癖好。」

說喪志是他老人家的自嘲，能玩出一本文集，對書畫、雕塑、烹飪、花鳥魚蟲樣樣精通，玩到故宮博物院的古玩鑒賞大家，怎麼看也是玩物立志的典範。

但是，不好意思又要說「但是」，他老人家玩得起玩得溜，並非人人皆能。王老是怎樣的人物？人祖傳的「紈絝」，母親金章，是著名的魚藻畫家。1938年獲燕京大學文學院國文系學士學位。1941年獲燕京大學文學院碩士。父親在北洋外交部任職，平時就喜歡逛古玩店。

王世襄典型的富N代出身，從小生活富足，從來沒為五斗米操勞過，瞧他一生所為，從中國營造社研究員開始，故宮博物院、文物清損會、中國音樂研究所哪個工作都不需要天沒亮就出門，加班到九十點鐘回家。

提籠架鳥，養鴿子斗蛐蛐，哪樣不是浪費大量時間，消耗巨大精力才玩得起的？甚至人家那幾份工作本身就是需要玩出來的。

就拿老伯一個朋友來說，他當年是報社記者不用坐班，於是很「立志」地跟一幫玩古玉的人混到了一起。那真是KILL TIME的好玩意兒，只要師傅招呼一聲，隨時隨地就跑去跟那些無所事事終日混跡古玩圈的「紈絝」們一起，尋摸玩意，吃吃喝喝。

為什麼說貴族重要的不是錢，而是他們有著無窮無盡的可以玩的時間，查爾斯王子也是玩物的主，你猜他玩什麼？園藝！園藝倒不一定需要很多錢，但肯定是時間殺手。

玩需要心情，玩需要興緻，玩更需要精力，但今時今日卻是工作節奏飛快，誰能有王老這種條件，誰能有查爾斯那份時間？

每天被KPI烤得外焦里嫩，每天被CPI折磨得焦慮不堪，每天被工作累成狗的小白領，哪怕路過商場、影院也無暇一顧，滿心想著的只有出租屋裡的那張床。就算要買點什麼，也只能上網找天貓淘寶。

玩物立志，看上去很勵志，但對於我們這些在限購面前連眼淚都掉不下來的人，湊足首付房款才是最勵志的故事。

說詩和遠方，最好先實現財務自由

沒有錢，真的別提什麼詩意和遠方

人生到底是詩意和遠方，還是眼前的苟且，這本身就是個偽命題。「矮大緊」可以滿大街說他的理想和遠方，那有一個必須強調的前提，他早已實現了財務自由。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在這樣一個物質文明極大豐富的時代，玩本身就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這個價真的就是錢。

某周刊在說到托馬斯·沃爾夫，在他的巨著《時間與河流》中描述他乘坐火車前往大城市的觀察，二十年代的美國人坐火車無心欣賞風景。作者提出解決欣賞的情趣，可能需要一台數碼相機。

說得多麼輕巧，知道普通一架微單數碼多少錢嗎？少說也得要兩三千吧，請問就算在大城市賺個大幾千的收入，扣除房租、吃飯、拍拖、供養父母你還能有多少錢留給數碼微單？要知道攝影可是敗三代的玩意。

「矮大緊」天天給我們展現的詩意和遠方都是怎樣的呢？是任性地跑去俄羅斯看一看航展，是悠閑地跑到新奧爾良呆一周聽聽爵士，記得他在那集爵士樂里說的，一定要到哪裡呆個一周，天天啥事不幹，就一家一家酒吧喝酒聽爵士。好吧，你贏了。

現在有一部分號稱中產以上的國人，漂洋過海、上天入地，怎樣玩的都有，這還不是託了改革開放的福，兜里多了倆錢的結果？

潛水（主要是diving）考牌就得幾千，以後每次最少幾百起跳。

跳傘最近也很流行，國內跳一下四五千沒了，就算美國有一兩百美元的，那你也得付得起往返機票啊。

滑雪、登山哪樣不需要金錢支持……就算現在非常流行的「跑馬」，呵呵了，一雙適合腳型，減震的跑鞋沒一千能搞得定嗎？

沒有錢真別提什麼詩意和遠方，這種耍流氓除了讓爾等草民自卑，看不出什麼營養成分。玩物立志是美好的餅，但在現今這樣的生存環境下，也就是畫出來的而已。

當我們看著老外一年能有兩個月旅行玩樂的時候，你得去看看人家的勞工福利有多麼令人羨慕；當你看著他國年輕人動輒辭職環遊世界的時候，你得去看看他們每個月能拿多少失業保險。沒有背後這些支撐，你能請個假心安理得地說走就走？

很多年前屌絲為了去桂林糾結不已，不是沒錢就是沒時間，如今我們不過是進化一點，終於在為是否去泰國糾結一下，咬咬牙還是可以的，只是老闆沒批你的假期。

編輯|吳鉤

來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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