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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大婚目擊記:英國記者報道皇帝婚禮

同治大婚中從皇宮出發前往新娘(皇后)府邸的迎親隊伍。

英文的同治《大婚禮節》首頁。

同治十一年九月十五日(1872年10月16日)是同治皇帝大婚的日子。那時候,同治皇帝十七歲,皇后是十九歲的阿魯特氏。

對於同治大婚,當時外國人極感興趣,他們甚至將清廷公布的一些禮節譯成英文並出版。英國《倫敦新聞畫報》特別邀約英國人威廉·辛普森作為通訊員,提供費用,派他前往中國,探個究竟。

身兼考古學家、藝術家及旅行家多重角色的辛普森,果然不負所托,他的現場報道後來發表在《倫敦新聞畫報》上。1874年,他在倫敦出版了《迎接太陽:環球旅行》一書,再次詳盡記述了目擊同治大婚的經過,還配有若干寫實性插圖。

慶典前夜

辛普森於1872年8月5日從倫敦出發,9月下旬抵達北京。他迫不及待地順著剛剛修整過、灑上新黃土的路面,前往新娘(即皇后)的府邸,看到搭就的架上遍扎綵綢,處處貼著「雙倍福佑」的「囍」字。

辛普森和同伴削好鉛筆,拿出畫本,要給府邸來個速寫。那年頭北京街道上「洋鬼子」很少見,極為引人注目,手拿畫本的「洋鬼子」更是稀罕,消息似乎迅速不脛而走,辛普森意外地「身陷重圍」。他描述說:

北京閑逛的人太多了。這是一條很寬的街道,簇擁著上萬人,全都翹首觀看我們正在做什麼。周圍能看到的人很是心滿意足,但外面觀眾越來越多,這些後來者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他們越發騷動不安,結果互相推搡,離我們最近的被推到中間,我們也被擠來擠去。

最後,驚動了清朝官員出面干預,辛普森一行才得以解圍。

大婚迎娶皇后,當然要置辦皇后的妝奩即嫁妝。辛普森向好奇的英國讀者報告:

婚禮前約一個星期,每天早晨沿著這條路都有行進的隊伍……有人解釋說它們都是全國各地所進敬奉的禮物,所有物品都送至皇后將要居住的宮中。……每天拂曉後,出現了長長的抬運物品的隊伍,負責的官員以及士兵等,身著有白點的紅色衣服。這些婚禮物品種類繁多,……它們都由黃色和紅色絲綢扎系,分別代表著「皇帝」和「婚禮」。

每天早晨,成群的北京人都出來看皇帝布置房間的物品,整個路上從頭到尾兩邊都是人。有天早晨,所抬物品特別貴重,因此整個隊伍在天亮之前就已行動,沒趕上瞧熱鬧的人未免大失所望。據說,這是為了防止發生搶奪事件。

來看熱鬧的人,很多是為了看抬物品的轎夫們的表演:他們訓練有素,將轎子抬得極其平穩,將盛水的瓶子置於轎子上,能做到在行進中水一點兒也不灑落。

辛普森特別記述了15日,也就是大婚的頭一天,皇家向新娘阿魯特氏送金冊、金節、金印的場面:

下午四點左右,抬著皇后鳳輿的隊伍從皇宮出發,由一位蒙古王爺和數位蒙古大臣帶隊,身著盛裝。這位蒙古王爺,手捧御用朝珠,那是皇帝至高權力的象徵,如同皇帝親往一樣神聖,是最尊貴的禮節。

整支隊伍的前面,有三十匹配有金黃色鞍韉的白馬,隊伍主體則由眾多旗幟和各種不同顏色的三重傘蓋組成。傘上綉有龍鳳圖案,高竿之上有圓形、方形和心形的扇子,還有一種紅竿子頂端是「金瓜」。皇帝的三重黃龍傘走在後面,再接著是鳳輿——黃色絲綢的圍簾,金色皇冠狀的轎頂裝飾著龍和鳳,並沒有用珍珠和黃金,裝飾極其質樸。

辛普森甚至聽到許多人說,如此「質樸」的場景,還比不過低級官員的婚禮排場呢。辛普森還了解到,鳳輿將一直停在皇后府邸前,直到她乘坐離開,這是中國婚禮一個重要部分,即通過公之於眾,讓婚姻擁有了合法性。當這支隊伍返回時,金冊、金節、金印會置於皇帝黃龍傘和鳳輿之前,騎兵隊則走在最後。

簇擁著皇后的金冊、金節和金印的迎親隊伍。

不速之客

同治大婚的正日是10月16日,而細心的辛普森得知:「更確切地說,欽天監官員選中的是15日到16日間的夜裡。這是個月圓之夜。」「人們說隊伍約在15日午夜十二點離開皇后府邸,這樣可以在清晨兩點之前到達皇宮,過了這個時間將會是不吉利的。」

各國駐北京使館裡,許多人在討論著如何能看到迎娶皇后。但人們都清楚,這將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因為清廷已照會各國使館,要求每位公使約束自己的國民,不要在10月15日或16日外出觀看結婚隊伍。辛普森觀察到了一種特別的防範措施:

沿著整個新鋪墊的黃道——它有兩三英里長——我們已注意到,通向這條路的每一個街巷口都設置了障礙。竹子搭就的架子,加上帘子,遮擋住任何觀看的可能。經向人打聽得知,那些負責此事的人——禮部官員——就是為了讓民眾看不到大婚隊伍。

因為有「任務」在身,辛普森在友人幫助下,由一名中國婦女作為嚮導,進入婚禮隊伍途經的某條胡同轉角的一個大煙館。婚禮隊伍將於晚上11點或是稍後從新皇后府邸出發,辛普森一行四人早在晚上9點左右就到達隱蔽的「觀禮」地點。他們將窗戶上的薄紙戳破,朝外面看去:

月圓之夜,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街上樹立著為數不多的燈籠,供照明之用。有許多士兵,或說是治安人員——因為他們身著同樣的衣服——分散站立著,只是在那兒站著。所有店鋪都關了張,街上顯得有些冷清。這讓人想起與巴黎公社(1871年)作戰時巴黎的街道,當時所有的店鋪和窗戶都閉著,除了街上的士兵,一個人影都沒有。

民眾「觀禮」同治大婚。

「天」「人」之際

人群並沒有給街上的衛兵帶來太大麻煩,這顯示出北京的一般民眾特別和善,喜歡成人之美。

清同治一朝(1862~1874年),慈禧太后、恭親王奕訢聯合執政,在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漢族大臣通力合作下,大亂(太平天國、英法聯軍入侵)之後求大治,中國的近代化建設初現端倪,國力有所恢復,民心稍稍聚攏,史稱「同治中興」。

同治《大婚典禮紅檔》(現收藏於北京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詳細地記錄了1872年秋天這次婚典的程序和各種禮節。而與宮廷檔案較為程式化的記錄相比,「洋鬼子」辛普森的現場直擊,活龍活現地留下了那個年代的國家大典舉行時,「天子腳下」各色人等之眾生相:

這條街上的一名衛兵的所作所為,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少見的、闡釋中國人性格的例子。這人負責街邊胡同的隔離警戒。擁擠的人群讓他很煩,他大聲向人群喊話,命令他們保持安靜,因為聲嘶力竭,他的嗓音變得嘶啞。最後,他請求大家不要再折磨他了。這產生了效果,後來人群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大的麻煩。在我看來,這顯示出北京的一般民眾特別和善,喜歡成人之美。

還有另外一番場面:騎馬的官員成隊地經過,他們看到我們對面街道上的一位士兵正在打瞌睡,十多個官員立刻叫嚷起來,聲音震耳欲聾。那個可憐的傢伙,可能只是想吸口大煙,卻當場遭到毆打。如果這些官員發現了我們,我們將遭受怎樣的命運,我真的不知道。這一切以及突然闖進來吸大煙的旗人,打破了我們的安全感。

但是,當檢查街道保衛工作的官員查問站崗的旗人兵丁,是否所有的人都被阻擋不得觀看時,辛普森聽見士兵們回答說「沒人敢偷看」,躲在屋裡的他們忍不住暗地裡笑了起來。

接近半夜十二點,婚禮隊伍終於出現了:

白馬、白旗,高大的傘、扇,在暗淡的光中,顯得蒼白、恐怖,因為層雲遮住了月亮,好像它們也聽到了任何人不得觀看的命令。隊伍中斷了很長時間,接著大約有兩百個燈籠經過,上面都寫有漢字的「囍」。這是婚禮隊伍中給人印象最深的部分。

接下來果然是金節、全冊、金印,然後就是皇帝的黃蓋傘和皇后的鳳輿,此刻皇后已經坐在鳳輿裡面了。

鳳輿旁邊有個人手持燃香。有一種解釋——故意打趣的解釋——是,這是給皇后點煙的。這顯然不可能,因為轎子四周都是封著的,而且皇后也身著新婚禮服,蓋頭蒙著頭呢。實際上,這人是欽天監官員。這柱香刻有尺度,可以顯示時間,他正在對行進隊伍進行計時,以便可以「吉時」抵達皇宮,時間當然是事先就計算好的。

待整個隊伍快結束時,大煙館的門被負責警戒的旗人衛兵圍住了。很明顯,他們是要尋求鴉片的慰藉。完成「任務」後如釋重負的辛普森等人喝過茶返回住所,一路上發現:

「北京的街道一片寂靜,極少或根本沒有人像我們一樣外出,來窺視所發生的一切。」

在我們和護衛嚴密的街道之間就隔著一層紙,這紙中間還有一個洞,想到這兒,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可以聽見當班人員所說的每一句話,其中一些人就站在我們鼻子底下。我們小心翼翼地保持平靜,僅僅是細聲耳語,大氣兒不出。

令不請自來的「觀禮者」驚駭之事發生了,街上一個士兵突然推門走進大煙館,他的制服甚至碰到了辛普森。但他對眼前的洋人卻視而不見。原來,那一天士兵們已值勤了很長的時間,估計他是煙癮上來,實在憋不住了。辛普森記述道:

煙館的人解釋說,即便他注意到了我們在這裡,也不會告發,因為他進得屋來就是在犯罪,他不會因檢舉我們而暴露了自己。這種解釋完全正確,因為另外的人在那天晚上進進出出,都低著腦袋,似乎是不希望看見別人,或被別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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