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爺爺——熟悉的陌生人

往期推薦：小說：風定落花香（下）

散文：有一種時髦：釘子鞋 跳舞

【作者簡介】李帥，筆名屈子，曾用筆名萬里雪飄。中國詩歌網認證詩人。學生，現就讀於四川綿陽某高校。寫作方向：詩詞及散文。發表文學作品多篇，散見《詩選刊》《燕京詩刊》《上海文學》《詩意人生》。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前幾日，給家裡打了個電話，還是與往常一樣，與父母嘮嘮叨叨問這問那聊些家常。其實，我知道家裡最近一切都不太順，只是他們怕說出來令我分心，影響學習。故而，不停的掩飾著。但怎樣的掩蓋都逃不出我的「火眼金睛」。（其實是父親說漏了嘴）在談笑間，提到我爺爺時，父親不經意說了一句：「他前幾天才住院了！」頓時，心感覺像針刺了一下，尖尖的疼，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的爺爺，可謂我小時候的「玩伴」。孩提時代，他還是鄉下一位裁縫，那時鄉下裁縫的生意還是比較火熱的，並且他的手藝很不錯，周圍方圓十幾里的人都慕名前來做衣服。因為「靠手藝吃飯」的緣故，相比平時生意繁忙的父母而言，有更多時間照顧我。故而，從出生不久到10歲間，我更多的時光是與他度過的。在與他相處的這些日子裡，我們是爺孫關係，更是相依為命的「夥伴」關係。因為有了我，他的日子充滿了歡聲笑語；因為有了他，我的生命里有了一段值得回憶的孩童生活。

那時，我很少叫他爺爺，基本直呼他大名，餓了、困了、想出去玩，直呼其名，說明原因。久而久之，我膽子大了，連鄰居都直呼大名，大家實在看下去了，紛紛指責我沒教養。可爺爺從來沒當回事，還是一貫的寵著我，並說道孩子還是活躍一點好，不怕生、膽子大、敢說話以後才能與各階層相處。有時我就在想這樣一個問題：我現在之所以能與年長的人相處，能與很多階層處理好關係，或許與這段經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吧！不得不說，爺爺很有遠見，在很小的時候就培養了我這與眾不同而獨特的能力。

小時候，印象最深的是每晚與他一起睡覺的時候，總愛叫他給我講故事才肯入睡。剛開始，還勉強給我講些西遊記、水滸、三國等眾所皆知的故事。其實我知道，他本來就沒有讀過幾年書，肚子里也沒有什麼墨水。後來這些講完了，實在沒有什麼可講了，但我就是不依不饒的要求他繼續講，不講不睡。為了滿足我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一向「不問世事」的他開始看電視中的百家講壇、講訴、魅力發現、法律講壇等欄目填補知識。白天我上學，他便看電視學習，晚上給我講各類社會百科、人文動態、時事熱點。日久天長，我懂的東西多了，也開始在同學、鄰居面前探討起這些論點。故而，從小到大，在周圍人眼裡，我成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口才出眾」的「能人」。從這些點滴開始到時間的累積，我的視野相對同齡人就得到開拓，所思考問題的角度、世界觀顯然與身邊人不同。我之所以有今天，不得不承認，爺爺有著無可替代的功勞。這些，都是從小抓起的，而這些最原始的能力培養都來自於他。

其實與他相處時，還有著許多值得講訴的故事。只是，我不敢再回憶，因為一回憶，不爭氣的淚水就會不知覺湧起。一直以來，都想為他寫一寫東西，但遲遲沒有動筆。不是因為少得寫不出，也不是因為多得寫不完，而是因為觸筆生痛，難提筆！不想回憶，可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一次又一次拿起筆，一次又一次放下筆，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決定寫下去……

後來，我家蓋了新房，也就是10來歲的那年，我搬離了老家，與他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再後來，我在縣城念初中、高中了，更少見面了；最後來，我念大學了，一年到頭，難得回一次家，連見一面都是奢侈了……

漸漸的，我們變了，變得不再相處就開玩笑，說不完的歡聲笑語。我懂事了，也不再直呼他大名了。如今每次在一起吃飯時，再也沒有以往那種嘮叨不完的點滴了。因為在他眼裡，我的談論的話題他根本就不懂，並且他更多的只是關心我的學習、生活與未來；而在我的眼裡，爺爺的那套「老路子」早就談論無數次了，他的思想也跟不上我的節奏了，故而幾乎沒有共同語言了。

總之，隨著時光的推移，我與爺爺的關係也越來越疏遠了。爺爺老了，高血壓持久不下並不停地咳嗽，不停的往返於醫院的穿梭中。有時，我打電話過去問候，可他永遠都在欺騙著我。「沒得事，沒得事，就一點小毛病，你放心點，在那邊好好讀書，不要擔心我。」這句話，我聽了無數次，連自己都數不清了！可我每次聽到這句耳熟能詳的話語，心都會在那一瞬間疼痛難忍！短短的幾個字，卻是如此的深沉；短短的一句話，承載了太多太多愛。那種愛，無言以表！

時光啊，我多麼希望你能放慢年輪的腳步，讓我那白髮蒼蒼的爺爺慢慢變老啊！爺爺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一輩子在家鄉的周邊做著裁縫手工活，在家鄉的薄田裡勤勤懇懇地勞作著。他，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與抱負，更不會說什麼深奧的話。只是，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到了我的身上，希望我有朝一日能改變家族衰落幾代的命運。可我又能以何德何能擔負起這樣的「重任」呢？

正是他對我期望值太大，而我自己太不爭氣。在初中後期時，我不思進取、放蕩不羈，犯下了許多許多錯誤，並屢教不改，厭學情緒高漲，逃學頂撞老師時有發生，到初中畢業時甚至連縣裡高中都沒有考上。故而在初三到高三這些年間，他很少再和我說話，甚至懶得問我的學習情況。當然，這段時間，也是我們爺孫倆生命之中的「冷戰」期。這期間，基本沒有太多交集，更沒有什麼值得回憶的瞬間。或許，那時不作為、墮落不改的態度早已傷透了他的心，無數次令他失望至極吧！

不過，慶幸高中最後的日子裡，我在經歷了到上海這個國際大都市裡「苟且求生，流血流淚」的工作經歷後，懂事了，決定還是回家讀書。正當此時，命運似乎眷顧我，或許也是高中學校看出了我的真誠，給了我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同意我回校讀書，給我機會考大學！得到這次機會後，我迅速改變，回歸學生正常軌跡，不再遊盪在熟悉的洪雅街頭，閉門鎖心，並發憤圖強，最終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大學，也是終於在學習生涯快要終止的最後時刻，我這次令常人無法想像的改變讓他再一次看到了一絲希望！

我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在大學擬錄取名單公布的那一天，他臉上的笑容如春天田野里油菜花般燦爛，那張教育了我無數次、講訴了無數次故事、充滿了滄桑的嘴始終都合不攏，好久沒有見到他這麼高興過了！而他死活都要給我些現金獎勵，說真的，我不在乎他所能給我的那點錢。只是，作為他的後人，為他從小寄予的厚望完成了一份滿意的答卷吧！當然，也沒有辜負他從小到大這些年對我的付出！唉，現在回想那一天，覺得又好笑而又眼睛濕潤。這些記憶，深深的刻入了我的心頭。是啊！我能這樣浪子回頭，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實在超乎所有人的想像。而他從此在鄰居的眼裡也不用再背負「教導無方」的黑鍋了。從他的高興里，我能深深體會出他那種深深的自豪感，並且自己也為這自豪著。此刻，當我寫下這段文字時，淚水早已迸發在鍵盤間。

在漫漫的人生路中，爺爺，與我由「夥伴」變成了「陌生人」。時光的流逝，把這段爺孫情拖得如此之長。或許我長大了，爺爺也老了，價值觀、世界觀不同了，這段距離也更長了吧！只是，在我的心裡，他依然佔有很大的位置，從未退後過！我對他，真的沒有太多話可說，他對我，也沒有過多的話，但有一句話可以體現我們之間的關係;雖不言，彼此都懂……

如今每次離家時，我都不敢去給他告別。因為我怕看見那蒼老的容顏與充滿了期待與厚望而深陷的雙眼久久回蕩在我的心頭。那一瞬，如此難忘，我的身後，可是有著一座巨大的大山在哭泣啊！

我想當日暮降臨，勞累一天的爺爺會坐在老家門前的屋檐下，抽著旱煙，凝望著我在的遠方，思忖著十幾年前的點滴吧……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