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小冰寫的詩到底怎樣？詩人、科學家們這樣說……

5月20日，詩詞世界發表《人類史上第一部機器人寫的詩集，你覺得怎樣？》（點擊這裡查看），公開了機器人小冰寫的詩歌，獲得了10萬+的閱讀，以及1000多條評論。

5月23日，詩詞世界發表《人機對弈硝煙又起，你敢與機器人來一場作詩比賽嗎？》，發起了一場「約架」——人機作詩大賽，目前比賽還在進行中，（點這裡參與）。

與此同時，詩詞世界還廣邀當今詩壇著名詩人及科學家，對小冰事件發表觀點。以下是部分觀點。

策劃

魏無忌：詩詞世界主編

主持

初雪：美籍華人，詩詞世界「名家詩選」主持人

嘉賓

于堅：著名詩人、學者、教授

安琪：著名詩人

王家新：著名詩人，詩評家

徐晉如：著名舊體詩人、深圳大學副教授

汪劍釗：著名詩人，評論家，教授

李強：著名詩人、江漢大學校長

谷禾：著名詩人、小說家、編輯

馮晏：著名詩人

甘南阿信：著名詩人

顏梅玖：著名詩人

周瑟瑟：著名詩人

董晨空：華裔化學家、朗誦藝術家

魯進：美國普渡大學法語教授

郭進：美國哈泊兒大學計算機教授

周海：美國西北大學計算機系教授

王堅：華裔數學家、科學家

靜月：旅法詩人

1）你如何看待智能機器人寫詩的嘗試？

于堅：一個語言遊戲而已。它無論輸入多少句子還是寫不了真詩。真詩是靈性的。這個設計者水平有限，它設計不了靈性，設計不了詩成泣鬼神這種東西。

安琪：機器人可以寫詩，是對真正詩人的一種挑戰，如何讓你的作品更有說服力。

周瑟瑟：我讀不通這類東西，不是因為它是機器人小冰寫的，還是誰寫的，我討厭不把話寫通順的東西。相比而言，習慣以口語寫作的人不會這麼饒舌。寫得無聊，沒有意思，但很多人以這樣的編碼思維方式寫。這當然是一個很現實的嘲諷，應該謝謝小冰。

馮晏：只是一種遊戲而已。

徐晉如：理工科的頭腦，總認為詩只是語言的藝術，其實詩是生命的歌唱，是靈魂的呻吟。那些人工智慧的製造者首先都寫不好詩，還希望他們的創造者能夠寫出好詩來，豈非笑話？人工智慧下圍棋可以打敗李世石也可能打敗柯潔，因為圍棋不需要感情。但是沒有感情就不會有詩。

李強：同樣是人工智慧，阿爾法狗展現的是計算能力，小冰同學展現的是漢字組合加人類情感，後者可能複雜一萬倍！在可以展望的時間刻度內，人工智慧寫作可以在網上逗樂、解悶，但不足以在《詩刊》《人民文學》或任何一家嚴肅刊物發表。

谷禾：機器人寫詩這事，根本無需提起，還用得著氣憤不平嗎?

汪劍釗：真正的詩肯定是反程式化的，或者說排斥機械性設置的。作為嘗試，它只是說明語言原本就蘊含了詩性功能。

王家新：上網看了，這些玩藝兒不值一談，哪怕「她」在未來會寫得「更好」。它至多滿足了一下人們的好奇心而已。

顏梅玖：人工智慧由模仿到創造，是科技的進步。嘗試的本身是無可厚非的。

董晨空：「詩言志」，意思是詩要表達人性人情。詩人創作是有動機的，這就是我們所謂「靈魂」所謂「心」。機器人「寫詩」有動機嗎？如果有，也一定是操作者賦予的。無心無靈魂的「詩」只是文字遊戲，我們見過不少。（補充一句，文字遊戲也是技能，詩人必需掌握。）

周海：我們一般不說這個唱機好會唱歌，所以也不應該說這個機器人好會寫詩，計算機科學先驅Dijkstra說過：問電腦會不會思考就像問潛水艇會不會游泳。不用電腦我也可以meta寫詩：｛我，你，她｝｛看見，驚嘆，吃驚｝｛月亮，太陽，地球｝的｛多情，沮喪，悲哀｝

郭進：任何的藝術一旦形成一種固定的模式（無論是形式和內容）就會被模仿。模式越清楚，模仿越容易。詞牌的格式（平仄押韻字數）最容易被模仿，但詞的內在形式如起承轉合，模仿難度就大多了。可重複的叫工藝！藝術是不能重複的！但不重複的未必是藝術！

王堅：現代的詩人，本身就流行自己用關聯不大的辭彙組成句子，用關聯不大的句子組成段落，用關聯不大的段落組成詩，讓讀者費力去想像。

魯進：到今天為止，機器人可以學會「理」，還沒有學會「哲」。重要的是，機器人用了27個化名，在不同平台上發表，直到出詩集都沒有被識破，所以我們不能做事後諸葛亮。我們也看了太多人寫的沒有靈魂的詩。

2）小冰寫的是詩嗎？

汪劍釗：只能說已具備了詩的一些元素，不能當真正的詩。把它們看成詩的讀者，估計大多是平常不怎麼讀詩的人。

安琪：小冰寫的是詩，有些句子還是不錯的。詩歌本身就具有多義性和歧義性，有時語法錯誤，也能成就一首詩。

于堅：是不好的詩，一些碎片的無機組合。利用了漢語本具的詩性。因為沒有靈性，修辭會產生一些陌生化的效果。以前我玩過一種語言遊戲，參與者各發名詞動詞形容詞等，打亂隨意組合，常會出現一些驚人之語。

李強：看了三遍小冰同學的作品，乍一看想像力奇特，造句別緻，有點意思。細一琢磨，就發現破綻了，詞藻堆砌，率性而為，不知所云，可謂贗品。能算詩嗎？算，假冒偽劣商品也是商品。

馮晏：機器人對文字的設計只要有一些邏輯性就有可能碰到符合邏輯又打破邏輯的句子，難免會遇見達到詩歌標準的句式，但一首詩要求的是從情感，邏輯、結構、創意等綜合因素上達到一個完美的整體。用詩歌做機器人智能實驗之後又以此對詩歌創作提出質疑是一種對詩歌的褻瀆。

顏梅玖：詩是有情感的，能表達人的生命和情感經驗以及生活經驗的。一首真正的詩，靠的是情感的推動，而不是簡單的詞語組合。一個非人類的機器人，它的「創作」是基於得到的數據和信息完成的，從目前來看，小冰製造的詩，更多的是詞語的羅列和堆砌，不知所云。

周瑟瑟：誰都有寫作的權利，小冰也不例外。但我建議小冰閱讀語言明明白白的詩，不要被一些差勁的詩帶到溝里去了。並且希望小冰做一個有自己的思想與表達方式的詩人，不要讀那些混亂的作品。那些東西已經害了不少人，現在又來害我們偉大的機器人，他（她）是無辜的。

徐晉如：這件事情告訴我們一個真理：當代所謂的新詩，本質上就是在騙人的文字遊戲。小冰的詩和當代的那些著名新詩人寫的，沒有質量上的區別。至於你問我小冰寫的是不是詩？我的觀點一以貫之，我從來不認為新詩是詩。詩必須要有詩的形式。沒有韻律，不能合樂就不是詩。我的好朋友夏雙刃先生就說新詩人寫的應該叫做行。他們把文字分行排列出來，說這叫詩，我們不承認它叫作詩，我們只承認它叫做行。

3）小冰寫得如何？

安琪：是對針對玩弄文字遊戲的語言派寫作詩人的一種諷刺。像當年超現實主義的詩人，也玩過這種文字遊戲，進行隨機胡亂的詞語組合。這種寫法是不對的，語言歸根到底是為內容服務的。是對玩弄語言遊戲的一種批評。

于堅：一般，顯而易見的小聰明。但是，泄露了玄機，許多拙劣的玩修辭智性之詩就是這麼寫的。它只能寫意象的非敘事組合朦朧詩，讓讀者猜謎。它無法敍事，而現代詩的特點就在於它的敍事性，也是它的高明之處。它無法模仿我的詩。

汪劍釗：可以算文字遊戲吧。

顏梅玖：不怎麼樣。這種寫作沒有多少價值，它的意義更在於未來人工智慧的發展。不過，它給我們留足了想像。

靜月：那首口語詩還真不錯。

4）為什麼大家對小冰寫詩的態度和意見分歧會那麼大？

汪劍釗：新事物出來，總會引發不同的看法。另外，還可以說的是，人與人的距離要超過星與星的距離。

安琪：詩人反應強烈。但它的出現是有它的背景的，反對是沒用的。只會對偽詩人構成打擊。

于堅：一般讀者並未深究過詩是什麼，許多詩人在這方面相當業餘。這件事其實無足掛齒。

馮晏：分歧來自非專業的娛樂性參與。

李強：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對小冰同學寫詩的意見分歧大很正常呀。就像在我們武漢，有人喜歡逛國廣，有人喜歡逛江漢路，有人喜歡逛漢正街，白菜蘿蔔，各有所好，很正常。

顏梅玖：有分歧很正常，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小冰的出現，給人類帶來了無限的可能性。它畢竟有了一定的創造力。不過在我看來，它的詩，還處於詞語的排列組合階段。

5）人工智慧將會對文學、藝術等的創作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汪劍釗：它對人的智力構成了一定的挑戰，可能會刺激人們在文學、藝術等創造性工作中更精益求精。

安琪：今後可能會出現真正的以假亂真的作品。現在詩歌的標準很混亂，這個現象是對語無倫次的語言派寫作的否定。

于堅:不會有影響。當然，如果機器人能夠生殖的話，我就不知道了。人類這種野心相當無聊，連寫詩都被機器取代了，世界不是很乏味么？上帝已死，他們是不是要造一個出來？詩是用語言使無在場，是神使之事，除非他們造個神出來。這件事暴露的是佔有一切的野心，但是以技術物化同質化標準化一切的運動我相信人類正在厭倦。必然失敗，人已經覺悟到世界，還是有無相生、陰陽變易、晦暗不明、不確定的世界好在。詩持存著最後的神性，上帝死了，詩還在，詩比上帝更古老。如果詩也死了，仁者人也，那個局面不過是人不再是超越性的仁者，重返物之黑暗。

馮晏：高品質的藝術創作代表著人類精神世界的進化，也許對藝術家的創作標準的要求起到更加嚴謹的提醒作用。其他我認為沒有什麼影響。

李強：人工智慧寫詩這件事，不可小覷，今天的笑話，明天的神話，未可知也。去年3月韓國圍棋第一人李世石與阿爾法狗五番棋大戰前，輿論一邊倒認為人定勝「狗」，結果呢？5月23日起，世界圍棋第一人柯潔將與升級版阿爾法狗來三番棋大戰，幾乎沒人相信柯潔能創造奇蹟！人工智慧，潛力無限，好萊塢大片展現的機器人統治世界的可怕前景，值得世人警惕。

顏梅玖：毋庸置疑，人工智慧將會給文學、藝術帶來極大的擠壓和衝擊。人工智慧覆蓋那一天，文學和藝術怎麼發展，的確是一個大問題。不過機器人寫作也有短板。它們始終依靠的還是預設得來的信息和數據，在變化多端的世界中，它的價值觀如何不斷超越，恐怕也是個問題。或許，文學和藝術只有變成不可複製的，才可以繼續生長下去。

甘南阿信：阿爾法狗完勝人類。人工智慧也許不能超越王、李、杜、陶，但超越海量所謂當代「名家」，應該不用花太久時間。太恐怖了，悲欣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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