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出距離，呼吸

最新 05-26

社會發展到今天，現代文明不斷衍生出新的涵義和現象，其中就包括，彼此不要走得太近，這樣，我們的呼吸才順暢。

小的時候，家裡只有一張桌子，橫著排了三個抽屜，媽媽和我、弟弟各分一個，爸爸佔了兩側柜子中的一個，空出來的那個柜子放公物，大家的抽屜柜子都不會亂翻。其實只是爸爸的柜子里放了一些嚴肅的東西，是他出差的票據，記事情的筆記本，我們都不敢打開。有一次我猛一下拉開櫃門，流動的空氣把那些票據帶起來飄出去幾張，爸爸拿到檯燈下排了好久才搞定。

媽媽的抽屜只是放了些針頭線腦，也是沒有動過。

弟弟彩色的彈珠、有故事情節的貼畫，那個時代特有的小玩具都是有的，放在他的地盤上，我也是徵求了意見才敢拿出來，用過了按原樣放回。

即使是我最鐵的發小，也不會不經我的允許翻動我的抽屜。那裡有我的小發卡、有機玻璃片、斷齒的小梳子，甚至有正走路看到的一枚陷在泥地里的好看的扣子，我摳出來洗乾淨也當成寶貝收在這裡的。就只是這些，也必須由我打開翻給他們看。

在學校，小姐妹之間熟悉了總要到對方家裡去喊一起上學，或者星期天到她的家裡玩上大半天，就此認識她的父母兄姐甚至鄰居，這是常有的。

那時，到誰家裡是沒有電話聯繫的，想到了就去。

五年級的時候，美芳是我的好朋友。一次她來找我，一挑帘子，我和弟弟正打得熱火朝天，我甚至踢掉了一隻鞋子，披著頭髮，一臉的淚痕，哭鬧著抓他，媽媽提著笤帚輪番揍我們的屁股。這以後，我就有點不想看到美芳，很長時間才釋然。

有時是我看到了不想看到的場面，巧芸的媽媽站在台階上罵巧芸的爺爺，老人家已經縮著身子了，她還亦步亦趨用手點著，罵出的話是「老不死」那類的。巧芸急匆匆從家裡衝出來，拉著我走，走到一個拐角的時候，說了一句，她其實不是我的親媽，後媽都這樣。我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女人就是她的親媽。

我讀大學的時候，是上世紀90年代中期，大家都還保守。小情侶之間表達愛意的一個方式，就是把兩個人的飯票放在一起，由女生保管，一日三餐約在餐廳門口，一起買飯一起吃，完了一起去洗碗。

現在想來，這正是那個年代大學裡提前進入柴米階段的一種方式。我和男友是沒有動過這個念頭的，如果一日三餐都已經定過了和誰一起吃飯，掐著點在固定的地點等著，碰到自己不想吃飯或者和別人有約，口袋裡卻還裝著對方的飯錢，那是多麼麻煩的一件事。

因為沒有在一起吃飯，我和他更把在餐廳的偶遇當成驚喜，我們習慣在人頭攢動的餐廳，用目光搜尋心裡的那個人，一下子看到的喜悅，一定超越了一天三次在他面前嚼飯的感覺。

等到我們這個年齡，已經有很多人有足夠的能力搬離父輩置下的家業。擁擠的路段、不合理的設計、兩輩人同住的尷尬，這些都成了翅膀硬朗之後我們置家的理由。

我在單位是有些死黨的，大家心照不宣不去講團購。我們白天是見面最多的人，怎麼可以忍受下了班，一下又在對門看到剛剛掛了電話的魚兒，樓下是那個做了點腥湯就大呼小叫的梅梅，樓上是氣溫增減都會提醒我們的小康，幾家的孩子還要上躥下跳。魚兒還敢跟老公使小性子嗎？消息傳出去幾分鐘就來了親友團。梅梅還敢指使老公給自己洗衣服搓澡嗎？小康還好意思天天下樓去給老婆取牛奶熱好了喂到嘴裡嗎？我還好意思幾天不收拾房間，端著我行我素閑人免入的架勢嗎？

走得太近，有些情趣斷然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