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連載 木火花-5

【 離開時仰望 leave with stars】

大家好。

我是星野，歡迎來到『離開時仰望』。

最近一直在渾渾噩噩的過著，

也在迷茫著，於是躲到煙台，

過了大半個月，又開始了自我否定。

翻譯也斷斷續續的，生活也是。

工作找的也斷斷續續的，很是焦慮。

想想最近遇到了好多事，我都沒有正面去處理。

只是一味地去逃避，想著躲藏。

但是，該來的終究會來。

今天更新『木火花』的倒數第二部分，明天更新最後一部分。

關於打賞的事情，原本只是想著找一個繼續下去的動力，

既然大家不怎麼喜歡做這件事情，這次就把二維碼去掉了。

讀完記得留言，感謝。

如果你喜歡，歡迎關注或分享。

2017/05/25 文：韓江 譯：星野

*10*

日子照常過著。

她坐回椅子上，打開最後一個密封容器。拿起妹妹僵硬的手去觸碰李子光滑的果皮。英慧張在空中的雙手的手指半彎曲著。她掰開一根手指。

她現在記不清英慧到底喜不喜歡李子了。只是記得小時候英慧拿起還沒洗過的李子就往嘴裡塞，滿口說著好吃。但現在英慧的手一點反應都沒有。日漸乾癟的指甲也變得像紙一樣脆弱。

英慧啊。

她低聲叫著。安靜的病房裡沒有任何回答。她拿臉去摸英慧的臉。英慧突然睜開了眼。

英慧啊。

妹妹空洞的眼睛裡只有她自己的模樣。她被嚇到了，一下子泄了氣。

... ...瘋了，你真是瘋了啊。

她一直以來都不敢相信的，終於對英慧說了出來。

... ...你真是瘋了啊。

她害怕了，猶豫著坐到了遠離英慧的地方。病房裡安靜到聽不到任何聲音，忽然傳來一陣棉絮吸水的聲音。

真是... ...

她繼續說著。

... ...沒想到這麼簡單的道理。

她稍稍停了下。

她早就瘋了啊，才這樣的... ...

她沒再說下去。起身用手指去按英慧的人中。聽到了微弱的呼吸聲，又按了下去。她的嘴角卻抽動了起來。

現在她經歷的這些痛苦和失眠，也許英慧很久之前就經歷過了吧，也許英慧經歷的那些來的更快更複雜吧？那現在我們該像現在這樣，放棄去掙扎嗎？她在失眠的那些時候也曾這樣想過。如果沒有志宇的話——不，如果她不是一個母親的話——她或許早就放棄自己了。

但痛苦的列車早已到了站，接下來可以笑著去生活了。志宇經常逗她笑。她也曾迷茫過。有時候甚至不相信自己曾笑過。她搞不清自己的笑是為了什麼，也許只是喜歡志宇逗她笑的樣子。

這樣嗎？這樣做，媽媽就會笑的吧？

志宇從那時候開始就經常重複著逗她。他撅著嘴，把手放到額頭上假裝自己長了角，學著別人邁開雙腿，再把臉放在襠下問她「媽，媽媽」，嘗試著用滑稽的話語去逗她。她笑了，志宇就會更加賣力地表演。孩子賣力的表演，對她來說最後都成了一種罪惡感。而志宇始終都沒發現自己媽媽偽裝的笑容。

她時常想，活著這件事情，原來每個人的都不一樣。人們經歷過一些事情後，但無論這些事情多麼殘酷，都還會一如往常地吃喝拉撒睡，都還是會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地繼續生活。有時候會哭喊幾聲，有時候則會苦笑幾下。或許他也曾這麼想過吧，那些不容易忘記的憐憫，有時候也會像瞌睡一樣有寂寞陪伴。

孩子睡著後，墜入深深的夢中。屬於她的夜才剛剛開始。

昏暗的凌晨，志宇還有三四個小時才會醒來。這個時候到處一片死寂。這個時候漫長如在沼澤中行走。她躺在浴盆里，閉上眼，假裝自己被樹林覆蓋住。她想像著黑暗的雨中，被雨水打濕英慧將乾瘦的胳膊伸進土裡。她搖了搖頭，想把這些場景從腦子裡刪去，卻看到了夏日陽光照耀下的樹木晃動著綠色的火花。這些都是英慧託付的夢吧。無數的樹木像無情的大海一樣掀起一陣陣樹浪，慢慢將她的身體覆蓋。樹浪淹沒掉城市、鄉村和道路，只剩一些橋像孤立的島嶼矗立著，繼而樹浪里的熱氣慢慢席捲著奔向遠方。

她越來越搞不清了。這些樹浪的含義是什麼。更讓她搞不清的是，那個凌晨她爬上狹窄的山路看到的那些冒著綠色的火花的樹木又在訴說著什麼。

樹木們沒有說溫暖人的話語，也不沒有去安慰她。它們只是會訴說那些無情且可怕的生命的話語吧。她轉了一圈，沒有找到一顆可給她氧氣的樹。所有的樹木都不想接納她。她就像一隻想要頑強活下去的野獸一樣，只是站在這森嚴的樹林中，想要拋棄她的身體。

日子繼續過著。

她把所有的容器蓋上。把保溫瓶也放進包里，拉上拉鏈。

英慧此刻早已只剩了軀體，靈魂早已跑到了其它的地方。她看著英慧曾倒立過的地方。想起英慧曾以為這裡是一片樹林。她想像著英慧的身體里冒出的堅韌的枝椏，白色的根須從手裡長出扎進土裡。英慧的腿伸向空中，手早已伸進了土裡。陽光通過英慧身體的時候，地下的水就會從英慧身體里冒出，開出花來。英慧把身體完全打開的時候，她的靈魂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吧。

但這都是些什麼啊。

她開口說話。

你只是想死了吧。

她提高了嗓門。

你就是想躺在床上死掉的吧。就是這樣吧。

她咬住了嘴唇。血從牙里冒了出來。她突然想去抓英慧的臉，想去晃動英慧的軀體，她一直都在壓抑著。

現在沒多少時間了。

她拿起包，站起身，伸了伸腰，走出病房。回頭看了看。英慧還是僵硬地躺在那裡。她更用力地咬著嘴。朝大廳走過去。

*11*

短髮護士拿著一個小塑料籃子走到大廳的桌子前。籃子里放著很多指甲刀。病人們排著隊，每個人都有喜歡的樣式，在籃子里挑來挑去。有幾個護工們則在另一邊幫著痴呆病人剪指甲。

她站著那兒，安靜地看著。尖銳和長長的東西在醫院裡都是違禁品。這些東西雖然會傷害到別人，但醫生們最擔心的還是病人拿著去傷害自己。借出去的指甲刀也必須在規定時間裡歸還，病人們都在埋頭忙著自己手頭的事情。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再過五分鐘就兩點了。

一位穿白色衣服的醫生出現在大廳出口那邊。那是英慧的負責醫生。他走進來，又熟練地關上門。與一般大醫院不同的是，精神醫院的醫生看起來更加嚴肅。或許是因為病人們都被關著的緣故吧。忽然，病人們像看到救世主一樣，全都跑去圍住醫生。

醫生啊，您等一下。您給我愛人打電話了嗎？我想出院，只要您說句話就好了啊......

這是他的電話號碼。您，就打一次吧... ...

醫生啊，能不能給我換個葯啊。我耳朵里經常... ...嗡嗡地亂響呢。

說話間，有被害妄想症的那個女病人開始對著醫生喊起來。

醫生，您看那個人在幹什麼啊。他想把打死啊。不，您不能這樣啊。您怎麼不聽我的話呢。請您一定幫幫我啊。

醫生從容地對她笑了笑。

我什麼時候不管了。我正要跟他說呢。你什麼時候聽到的啊？

咚咚咚，女人邁著步子跑過來，皺成一團的臉上滿是害怕和不安。

這時，大廳的門再次打開。第一次見面的醫生走進來。

他是內科醫生。

不知什麼時候，熙珠站在她旁邊說到。精神醫院會有一名內科醫生常年住在醫院裡。是一位長著娃娃臉的年輕醫生，看起來冷漠的臉上卻滿是機靈。病人們忽然又沖年輕醫生跑過去，英慧的負責醫生才走到她這邊。她跟在醫生後面。

跟您說過了吧？

... ...我看她已經沒什麼意識了。

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所有的肌肉都僵硬了。她也不算丟失了意識，只是把意識都用在別的地方了。我們也嘗試強制去搖醒她，不過看她的反應，她還是是清醒的。

醫生認真地對她說著，臉上稍稍帶有緊張的表情。

你想讓她出院回家的話，照顧起來也會很麻煩。我覺得也沒什麼幫助。反而會讓她惡化下去。

我知道，可是。

她回答到。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事情了。

護工摸了摸顫抖著的英慧，去走廊看了看，又回到了病房裡。她跟著醫生走進房間。醫生說的對。英慧一直都是清醒的。她只是一直躺著，越發地顫抖起來。喉嚨里喊著一些聽不懂的話。

... ...放開！... ...放開！

兩名護工跑過來，把英慧按在床上，綁住她的手和腳。

請您先出去一下。

護士長猶豫著對她說。

家人看了會很難受的。請您先出去吧。

英慧忽然睜眼看著她。越來越激動地喊了起來。連續地說著話，晃動著身體，想要掙脫出去。她不自覺地朝英慧那邊走過去。英慧揮舞著只剩骨頭的胳膊。嘴裡吐著白沫。

不...要...!

第一次，英慧說出了清楚的話。馬上又像野獸一樣低吼著。

不...要...!我不...吃...！

她雙手摸著英慧乾瘦的臉。

英慧，英慧啊！

英慧驚恐地看著她，想要去抓她的眼睛。

請您先出去。你看，你又在幫倒忙。

護工們過來把她架了出去。她還沒想到抵抗，就被推出了門外。站在外面的護士抓住她的胳膊。

請您先在這裡待會兒。你去裡面的話，事情會變得更糟。

英慧的負責醫生戴上手套。護士長接過軟管，用橡膠管連接起來。護工們用盡全力把英慧的臉固定好。英慧的臉忽然漲的發紅，用雙手去抓護工。護工也感受到了。一般人是沒有這麼大的力氣的。護士抓住她的胳膊，不讓她進去。護工們最終拼盡全力用手固定住了英慧掙扎的臉。護士長終於把軟管從英慧的鼻子里插了進去。

操，又堵住了！

醫生罵了出來。英慧用小舌把食道堵住了，用嘴把軟管往外慢慢吐。內科醫生正要用注射器把米湯注進軟管里，皺起了眉毛。醫生把軟管從英慧的鼻子里拔出來。

來，再試一次。這次再快點。

護士長再次把軟管粘上凝膠。護工再次按住英慧的臉。醫生把軟管塞進英慧的鼻子里。

好了，這次好了。

醫生稍稍嘆了口氣。內科醫生敏捷地開始向軟管里注射米湯。護士鬆開了抓住她胳膊的手。

好了，現在沒問題了。現在可以讓她繼續睡覺了。她一會兒估計還會吐出來。

護士長正要給英慧注射鎮靜劑的時候，護工忽然叫了出來，他被抓住胳膊，從床上摔了出去。

讓開。都讓開。

她推開醫生，站在英慧面前。護工的臉上沾滿了血。鮮血從軟管和英慧的口裡流了出來。拿著注射器的內科醫生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拿掉。快把那個拿掉。

醫生高喊著，推開她，伸手去抓軟管。一瞬間，醫生就把軟管從英慧的鼻子里拔了出來。

安靜！安靜待著！別說話!

醫生沖著英慧高喊。

鎮靜劑！

護士長想把注射器遞給醫生。

別... ...！

她哭著喊了出來。

別！別這樣！求求您！

她再次撥開護工的手，衝到前面。

你幹什麼呢，操！

護工大聲罵了出來。她衝過去抱住英慧。英慧嘴裡還在吐著血，血噴到了她的衣服上。

求求你們別這樣。就這樣吧... ...

她伸手去抓護士長手裡的注射器。此時，感到英慧身體里有一陣痙攣流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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