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禹安:吳王夫差為何事與伍子胥恩斷義絕?
陳禹安說:
春秋戰國這段時期,是中國人的價值體系、道德觀念得以成型的一個重要基底期。而吳越爭霸又是其中最為波瀾壯闊、驚心動魄,且極具樣本意義的一段歷史。其間,道德的堅守與唾棄,人性的扭曲與掙扎,承諾與背叛的博弈,忠孝與仁義的抉擇,匯成了萬千愛恨情仇、悲歡離合,激起了無數心海狂瀾,情絲亂縷。
所以,我用心理學的手術刀來解剖這段歷史,也就有了這套「心理吳越三部曲」(《鞭楚》《辱越》《吞吳》)。這一幕幕已經過去的歷史,彷佛是一個個活色生香的心理學實驗。在這些不可復盤的「實驗」中,楚平王、費無忌、太子建、伍子胥、闔閭、要離、孫武、楚昭王、勾踐、夫差、伯嚭、孔子、子貢、范蠡、文種、西施等諸色人等在獨特的文化情境中本色「出演」,他們用生命經歷的心靈抉擇與命運煎熬,值得我們感同身受,更值得我們引以為鏡。
導讀:
歷史心理小說第一人陳禹安說,「所謂歷史,其實是一間巨大的心理實驗室,一打開門,看到的卻是正在發生的現實」。在「心理吳越三部曲」(《鞭楚》《辱越》《吞吳》)中,他把那些歷史上有名的人物心理挖掘的淋漓盡致。《鞭楚》記錄的是在春秋末期,楚吳越三個南蠻國家數十年間錯綜複雜、驚心動魄的恩怨情仇的故事。楚國在楚平王當政的時候,重用佞臣費無忌。費無忌為了一己之私,先是攛弄楚平王詐奪為兒子太子建迎娶的秦國美女孟嬴,後來又離間楚平王和太子建的父子關係,終於導致太子建被廢,亡命天涯。為了斬草除根,費無忌進一步鼓動楚平王殺害無辜的忠臣——太子太傅伍奢。伍奢的長子伍尚顧惜父子之情,主動陪父親就死。但伍奢的次子伍子胥卻不甘心接受昏君奸臣的擺布,懷著對故國故土的深仇大恨,歷經千難萬險,逃亡至楚國的敵國——吳國。為了藉助吳國的力量為自己復仇,伍子胥殫精竭慮,幫助吳國的公子光刺殺吳王僚,成為吳國之王(即吳王闔閭)。此後,伍子胥又幫助闔閭築建都城,延攬賢才,強兵富國,終於在苦苦等待了十六年之後,率領吳兵,勢如破竹般攻破了楚國的都城——郢都。復仇的念頭不但為伍子胥提供了永不枯竭的人生動力,也推動他衝破了所有世俗規則的束縛。他以楚國舊臣的身份,以下逆上,毫不留情地摧毀了楚國歷代國君的宗廟,還將已經死去的楚平王掘墳鞭屍,暢快淋漓地報了自己的血海深仇,是為「鞭楚」。
但是,楚吳兩國之間的仇恨卻並沒有因為伍子胥的復仇成功而消弭。相反,伍子胥的這一次復仇,進一步加深了兩國之間的仇恨。吳國的另一個鄰國越國,借著吳楚交兵的機會,對吳國的後方發起了攻擊。吳王闔閭退兵回國休整後,為了報復越國,又親率大軍對越國發起了攻擊。但是,闔閭過於託大,陰溝翻船,不慎被越國擊敗。英雄一世的闔閭本人也為這一次失敗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吳越兩國由此結下了無法開解的血仇。重臣伍子胥扶立太子夫差繼位。夫差朝夕不忘越人殺父之仇。在為父守喪三年後,他親自出征,對越國發起了報復性的攻擊。這一次,實力弱小的越國不再擁有前一次的幸運,被強悍無敵的吳國打回原形。越國精銳大部被殲。越王勾踐深知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既然無可倖免,他只能傾盡最後所剩的五千死士,與吳兵拼個玉石俱焚。但越國大夫文種利用吳國內部的矛盾,巧妙斡旋,爭取到吳國寵臣伯嚭的鼎力支持,否定了伍子胥必要將越國趕盡殺絕的主張。機心暗藏的吳王夫差轉而要求越王勾踐偕同夫人到吳國為奴,為闔閭守墓,以期通過對勾踐的人身侮辱來達至為父復仇的目的,是為「辱越」。
越王勾踐在吳國忍受了三年的屈辱之後,最終贏得吳王夫差的信任,被夫差釋放回到越國。
然後上演了一部被後世人膾炙人口、耳熟能詳的勵志故事,這就是蒲松齡的對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細細盤點整個中國歷史,兵敗被俘、屈身為奴的君主並非只有勾踐一個,但能夠堅忍不拔、忍辱負重、絕地反擊、以弱勝強、實現驚天大逆轉的,卻只有勾踐一人。勾踐完成的這一舉世無雙的豐功偉業,就叫做「吞吳」。人們把勾踐的成功稱為「吞吳」。這一個「吞」字非常傳神地表達了勾踐所取得的成功的僥倖與不可思議。當我們比喻人心不足時,往往用「蛇吞象」來表達。一條小蛇和一頭大象,相差何其之大,但是小蛇竟然想要吞象,這顯然是不可能的。而「越吞吳」就等同於「蛇吞象」。因為長期以來,就實力而言,吳國不啻是一頭大象,而越國只是一條不折不扣的小蛇。勾踐之所以能夠完成舉世罕見的「蛇吞象」,也是和他自己的堅持不懈、永不放棄分不開的。這就是越王勾踐的勵志故事「吞吳」。
讀春秋時代的故事,探究中國人性格形成的歷史原因。
以史為鏡,這是時下最流行的比《二號首長》還好看的官場鬥爭、職場勵志小說。
這是很多讀者「憋著尿」一口氣看完的,比《明朝那些事兒》還好看的心理歷史小說。
今天我們開始閱讀心理吳越三部曲之三《吞吳》第36節,繼續讀這些激蕩人心的春秋人物故事。
開心閱讀36人在巔峰怎知愁
夫差奏凱而歸,急急趕至句曲新宮,與西施相見。
夫差這一次和西施分別不過數月,但情濃最懼小別,小別尤促情濃。兩人相見後,當然是訴不盡的相思之情、纏綿之意。
夫差迫不及待地與西施分享剛剛由他獨立指揮完成的這一場伐齊大勝。男人取得的所有成就,最根本的目的就是為了在女人面前炫耀。而女人也會因為男人的傑出業績而毫不吝惜地獻上自己的傾慕之情。男女之間的這一種互動互促,也許正是人類社會不斷向前的根本動力。
西施心潮起伏,看向夫差的目光中滿是傾慕與讚賞。這一對深陷情網的神仙伴侶都深深陶醉在彼此間的似水柔情中。
只是,西施在與夫差兩情繾綣之際,也許不會想到,在她的遙遠故國,有一個人正為她飽嘗相思之苦。
經由這一場大勝,夫差也攀升到了他的人生巔峰。此時的夫差,人生的「大三需求」——「權力需求」、「成就需求」、「親密需求」——都得到了最大化的滿足。
就權力需求而言,他已經徹底擺脫了伍子胥的陰影;
就成就需求而言,他已經贏得老牌大國齊國的屈膝;
就親密需求而言,他已經贏得絕世美女西施的傾情。
環顧整個人類歷史上的英雄人物,能夠在三方面同時得到極大滿足的人是屈指可數的。很多人也許在這三個方面中的某一個方面遠遠勝過夫差,但夫差的綜合感受卻是遙遙領先的。一個人的一生如果能夠做到這樣,夫復何求?而這樣的人,當然會情不自禁,油然生髮出「天之驕子」、「天將降大任於吾身」的美好感覺來。
但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並不是滿盈滿盛,而是花未全開月半圓。當一個人走到人生巔峰的時候,也往往意味著接下來的就將是下坡路。
夫差與西施小別重逢的這一夜,兩人登台宴飲,其樂融融,一直到了夜深時分。突然,遠處隱隱傳來了一眾小兒的唱和之聲。
酒至半醺、意興正濃的夫差,凝神一聽,只聽到:
桐葉冷,吳王醒未醒?梧葉秋,吳王愁更愁!
這簡直就是在夫差的興頭上大潑冷水!夫差聽了,十分惱怒,立即命人將一眾唱歌的小兒盡數擒拿到宮中,親自審問到底是誰教他們唱和此曲的。
眾小兒嚇得魂不附體,招供說是一個緋衣童子,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教會他們唱這首小曲,現在已經不知去哪兒了。
這些小兒,年紀尚幼,加上被抓後的恐懼,顯然不會說謊。他們所說的那個緋衣童子,應該是確有此人。但一個小小的童子,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編排出了這麼一首警世歌謠呢?
顯然,這個緋衣童子的背後應該另有高人。在吳國,不可能沒有諸如伍子胥、公孫聖之類的有識之士。伍子胥和公孫聖能夠未雨綢繆,看到吳國潛在的危險,其他的高人名士也應該能夠看到。所以,歌謠事件最可能的肇因就是某個憂國憂民的高士,不忍心看著吳王夫差沉浸在伐齊大勝的狂喜中,特意編了這麼一曲歌謠,希望通過小兒傳唱的方式,來讓夫差警醒。
但是,正處於志得意滿狀態的夫差,怎麼能聽得進這樣消極、負面的勸諫呢?
夫差大怒,怒氣加上酒氣,衝口就說:「寡人是天之所生,神之所使,有何愁哉?」
是啊,自從繼位以來,夫差所思所謀無有不成,一直都被幸運籠罩,一切都是順風順水。這樣的經歷,這樣的成就,怎麼能讓夫差不認為自己是「天之所生,神之所使」呢?
人類的判斷往往基於先前的信息。既然早已輝煌加身,夫差當然認為自己未來將會更加輝煌,那麼,愁從何來?
夫差決定,要將這些傳唱歌謠惹自己不快的小兒全部殺掉。西施生性善良,急忙勸阻,為眾小兒求情。
夫差看在西施的面上放過了這些小兒,但內心裡多少有些不豫。這一夜的歡宴就此不歡而散。
第二天,伯嚭得知了此事,急忙來見夫差,對他說:「春至而萬物喜,秋至而萬物悲。此乃天道也。大王您悲喜與天同道,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再不利的情境,再不祥的預兆,在伯嚭的嘴裡都能枯木逢春,死而復生。在這段話里,伯嚭將夫差的悲喜與天道的呼應聯繫起來,正符合夫差內心的自我認知。在一系列成功順遂的經歷後,夫差早已將自己視為「天之驕子」,那麼,他的悲喜與天同步,豈不正是最好的例證?
況且,就算是上天,也要通過季節的轉換來實現悲喜的轉換,那麼,作為人的夫差,遇到了悲喜的交替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這樣,哪怕日後夫差再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伯嚭也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了。
伯嚭的高明之處就在於:他不但解決了夫差的眼前之憂,而且為日後的變化(特別是不好的變化)預埋了伏筆。
不得不承認,無恥也是需要能力的。這伯嚭堪稱阿諛奉承的絕世高手,放眼整個中國歷史,能夠與他媲美的人鳳毛麟角,幾乎沒有。兩代吳王,從闔閭到夫差,對他寵愛不衰,不是沒有原因的。
夫差本來心情不豫,經伯嚭這麼一解釋,立即歡心暢悅,意氣風發,再度與西施卿卿我我,你儂我儂。
夫差與西施在句曲梧宮裡一連纏綿了三日,這才起駕返回國都。
夫差升殿,百官覲見,紛紛敬賀,唯獨伍子胥一個人站在那裡悶悶不樂,一言不發。
夫差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伍子胥,內心底氣充溢,決定要好好地教訓一番伍子胥。
實際上,吳國的這一君一臣,在相互間親密不再、關係出現裂痕後,一直都致力於通過證明對方的錯誤來證明自己的正確。而這一次,夫差自覺已經穩居上風,自然就理直氣壯地對伍子胥發起了攻擊。
夫差說:「相國,你苦苦勸諫寡人不應該伐齊。現在寡人得勝而歸,唯獨你卻一點功勞也沒有,你難道不覺得害臊嗎?」
此前,伍子胥說過「臣恐齊未必勝,而越禍已至矣」,但是現在,板上釘釘的事實已經擺在了面前。伍子胥所預言的兩件事,沒有一件是對的。
事實勝於雄辯,夫差覺得自己這一次可是硬碰硬地拿住了伍子胥的七寸了,所以他肆無忌憚地侮辱伍子胥此前缺乏先見之明,純屬危言聳聽。而這背後的潛台詞,自然是證明了自己的英明偉大。
說實話,夫差此次得勝回國,伍子胥內心還是頗為佩服的。尤其是夫差在兵力運用上的別出心裁,更可以稱得上是自孫武之後的一大創新。但以他強悍自雄的個性,是不可能當眾認錯的,所以他才默默不語。
如果夫差不是以這樣挑釁的口吻來羞辱他,也許伍子胥會心平氣和地接受夫差的勝利,而對自己先前的判斷有所反省。但是,夫差的挑釁強烈地激怒了伍子胥。他侍奉兩代吳王,為吳國立下了汗馬功勞,還從來沒有被人當眾這樣羞辱過。為了維護自己已經失去很久的尊嚴,伍子胥一下子爆發了!吳國兩大首腦人物最後一次冰釋前嫌的機會也就此完全喪失。
伍子胥拔出長劍,狠狠地往地上一扔,擼起兩袖,叉腰而立,對著夫差怒聲說道:「天之將亡人國,先逢其小喜,而後授以大憂。勝齊不過小喜也,臣恐大憂之即也。」
伍子胥的這些肢體動作,明顯與臣下侍奉國君的禮儀不符。這一方面說明他已經出離憤怒了,另一方面,也說明他在安排好了兒子的歸宿後,已經了無牽掛,無所畏懼了。
夫差以為伍子胥要對自己動武,嚇了一大跳,又見他沒有後續動作,這才放下心來。
正如夫差一直要證明自己是對的一樣,被激怒後的伍子胥更是如此。他這一次所說的話,在辯辭上有了明顯的進步,竟然底氣十足地貶低被夫差視為鐵證的事實(勝齊不過小喜也),依然強悍地維護自己先前的立場與觀點(臣恐大憂之即也)。
伍子胥不肯讓步服軟,夫差當然也不肯,但夫差突然間卻不再願意和他就這個問題爭辯了。
夫差輕蔑地看了看伍子胥,說:「唉,寡人好久沒有見到相國了,耳根清凈了很多。沒想到今天,你又來聒噪了。」
心理學的研究表明,輕蔑是親密關係即將崩盤的微妙信號。當輕蔑出現在兩個曾經擁有親密關係的人的交流中的時候,就意味這兩個人的徹底決裂為期不遠了。
看來,夫差和伍子胥,這兩個曾經恩同父子的人,他們的人生從此再也不會有交集了……
心理感悟:以證明他人的錯誤來證明自己的正確,往往得不償失。
﹙未完待續,相約下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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