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納訪賈樟柯：電影審查空間變大了，但它還在啊

搜狐娛樂戛納報道組（哈麥/文 馬森/圖 遠輝/視頻）今年戛納電影節，賈樟柯前往推介他創辦的平遙國際影展，這個電影節的遊子，如今要在山西平遙古城做一個小而精的中國電影節，請了前威尼斯電影節主席馬克-穆勒擔任藝術總監，選片顧問也是來自全球各地的資深電影人。目前電影宮和影院正在建設中，首屆將於10月19日開幕。

談到這兩年中國電影很少參展戛納，賈樟柯說，中國電影局面很好，有不少水平非常高的，沒有獲得像戛納這樣級別國際電影節的關注，蠻可惜。這主要是信息不對稱造成的。「大電影節苦於找不到影片，好電影找不到大電影節。」

被認為禁錮了中國導演的審查，在賈樟柯看來，「的確空間變大了，但是它還在啊。它是不是對某一些導演會造成思維模式的影響啊？這個是必然的。」而且今年三月開始實施的《電影法》規定中國電影參展海外電影節必須先拿到龍標，否則就要被處罰。此條法規在徵求意見時賈樟柯多次表達過意見，認為在行政層面很重的懲罰欠合理，結果也通過了。「現在作為公民能做的，就是守法，並推動它的完善。」

「大型電影節追求量，我們做電影節不大，求精」

搜狐娛樂：做平遙電影展，除了多年前就有這個夢想之外，是不是覺得中國是缺少好的電影節的，有空間讓你來做？

賈樟柯：中國這幾年電影節也越來越多，傳統的像上海電影節，北京電影節我覺得也有很大的進步。這些電影節大部分都在超級大的城市，的確大城市交通比較方便，基礎設施包括住宿這些都比較方便，也比較適合辦電影節。

但是在小城市辦電影節，它會有一種人群的流動，比如說年輕學生可能從小在城市生活，去平遙，他可以有一次去小城市的機會，他除了看電影，還能看那的生活，看那的社會情況。

還有氛圍的問題。在大的城市有交通便利這種好處，市民可以隨時在不同的影院看到電影，它的弱點就是不集中，電影工作者的交流比較分散，難以形成電影節特有的氛圍。

目前大部分影展都在大城市，那我覺得可以在小城市來辦一個，其實也沒那麼不方便，從北京到平遙高鐵直達兩個多小時，從西安也是高鐵直達，坐飛機到太原再坐車全程高速一個小時也就到了，那就像尼斯到戛納一樣。

搜狐娛樂：專註做青年影展國外有釜山，國內有FIRST，另外其他電影節也都有相關的單元。大家覺得每年好片子也就那麼多，電影節之間是會有一定的競爭關係？你的平遙影展剛開始起步，拿好片子主要是靠人脈還是？

賈樟柯：首先策展團隊的質量很重要，你今年組織什麼樣的影片，讓人們談論什麼，去認識什麼，它是很有觀點的。我們做的不求大，我們才放了50部影片，50部影片就是求精，這些影片里它有內在的一種邏輯關係。

比如梅爾維爾回顧展，為什麼選擇做他的？不單是把導演十幾部作品拿來放，他對亞洲有什麼影響？他對吳宇生導演、許艷華導演、杜奇峰導演有什麼影響？在整個亞洲世界裡面，他的創作帶來了什麼樣的反響？兼顧有這樣一種學術性的規劃。

比如說年輕導演的部分，策展人會尋找一個內在的脈絡，在眾多的好電影里形成策展的思路。大型電影節追求量，囊括本年度多少重要影片，小的電影節我覺得應該追求學術質量，而且在小城市那樣一個氛圍里能夠形成充分的討論，我一直強調它要兼具電影教育作用，讓年輕導演真的能夠有一個很好的溝通的橋樑。

今年我們會有一個延伸展，叫平遙一角。會找國內的年輕人來做策展，參展的影片報名，策展團隊來選擇這些影片，我們有特定的放映場所，也在努力能夠找到一些獎金，讓獲獎的導演能夠有一個起步。

平遙電影節請了過去在威尼斯，在很多大的電影節做節目策劃的策展人，帶一帶咱們，讓年輕人里能夠成長起有策展思想的策展人，有個傳遞，畢竟過去咱們沒經驗嘛。

「大電影節苦於找不到影片，好電影找不到大電影節」

搜狐娛樂：今年戛納片單發了之後，主席接受採訪說現在中國電影太商業，不太適合戛納電影節了，這個有可能是事實啊。但是另一方面，就像你說的，中國很多片子實際上品質並不弱，但是沒被發現。是不是說戛納對中國電影是有忽視的？

賈樟柯：我覺得這方面的確還要從我們自己找原因。他們就是自己本土的電影信息系統、評價系統、媒體系統。不管是戛納還是威尼斯，選片團隊他們怎麼去發現這些影片，他們肯定是通過評論，通過信息，通過新聞。國內現在電影特別多，一年拍六七百部，甚至一千部。再一方面我們自我的媒體系統太商業化了，基本上關注不到這些影片，它造成了一種信息的不對等。今年平遙電影節開始會跟導演雙周跟影評人周合作，我們也幫助介紹中國電影。他們很苦惱，在哪看到一個中國電影，這麼好的電影，為什麼去年沒有送給我們？信息變得不對等了，現在網路時代本來應該是信息更流暢的。

國內影展我覺得還不夠多，跟咱們人口和電影產量來比影展還是少的。你不要說別的，就山西省，應該七八千萬，或者小一億的人口，它都沒有一個電影節。你沒有這樣的網路狀的，很成體系的中國電影自身的發掘能力、評價系統，那的確信息會產生這種不對等，就是大電影節苦於找不到影片，好電影找不到大電影節。

「審查的空間變大了，但是它還在啊」

搜狐娛樂：很多人覺得審查是對中國電影很大的限制，也有人覺得審查這幾年寬鬆了。從《電影法》的角度看，它禁止沒龍標的影片參賽，分級制也沒有提，看起來跟以前並沒有本質的變化，你覺得呢？

賈樟柯：客觀來說的確審查的空間變大了，但是它還在啊。它是不是對某一些導演會造成思維模式的影響啊？這個是必然的。

「《金錢與愛情》過幾個月會拍」

搜狐娛樂：前年來參展的時候，你說還完幾部片債要儘快離開電影業，當時是一個氣話嗎，還是真的是拍完幾部就改行做老闆了？

賈樟柯：我說得酸一點就是渴望生活，因為在這一行，我幹了小二十年了，二十年可以說分分秒秒都是在干這個工作。可能也是雙子座，有點跳躍，挺渴望嘗試另外一種生活方法。但是這幾年我覺得緩解很多，因為我大部分時間住在老家，參加參加親朋好友的婚喪嫁娶啊，我覺事業心是一部分，生活還是應該豐富多彩一些。

搜狐娛樂：所以說電影還會一直做？

賈樟柯：那當然，我基本上除了回老家吃吃飯，見見朋友，這幾年做的幾件事其實還是跟電影密切相關的。我本來應該是兩年一部長片，今年等於是推後了一點，因為那個最新的《金錢與愛情》差不多過幾個月會拍，但是我拍了一個短片叫《逢春》，是金磚五國導演那個，也佔了我很多精力。

另外一方面呢我監製年輕導演的作品，去年我們兩部，《海上浮城》和《在碼頭》，今年我們還是兩部。

然後就是短片平台柯首映，那個也耗費我些精力，但是很有意義。我們已經播出了20多個短片，差不多每一部都能過10萬+吧，是依託微信公眾號的。起步時候很艱難，因為咱們沒有拍短片的習慣，也沒有看短片的習慣，完全是因為我喜歡短片，我覺得我看過很多好短片應該被人分享，結果效果很好。現在這個事算告一段落，我完全交給團隊，不用再操心了。

還有一個就是平遙電影展，等電影宮建好，第一屆弄好，團隊他們很好地往前走，也就又算完成個心愿吧，都跟電影有關，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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