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你正確打開復旦老教授的工資條

【提要】大學教師的實際收入存在著很大差別，收入從高到低的分別為工科教師、理科教師、應用科學學科、社會科學學科和人文學科，在每一種學科內部，能搞到課題項目的教師，收入又比主要從事教學和基礎研究的教師要高。這有點兒像錢鍾書小說《圍城》中說的那樣，「在大學裡，工科生看不起理科生，理科生看不起文科生，文科生里外語系的看不起中文系的，中文系的看不起歷史系的，歷史系的看不起社會系的，社會系的看不起教育系的……」

一張復旦大學老教授的工資條，這兩天在微信朋友圈、自媒體、網路和紙媒上引發熱議。工資條顯示，2017年5月該教授應發工資15335元，扣除養老金、公積金、補充公積金、失業金、醫療金、職業年金、教師公寓租金和稅款等七七八八的項目，實際到手的只有8272元。

工資條最初由老教授本人發到朋友圈，一家自媒體運營者在微信朋友圈轉發時，加了一句源自中山大學中文系教授、「長江學者」謝有順的點評：「我的師兄，復旦大學三十年教齡，教授，上海市浦江人才，教育部新世紀優秀人才，每月就領這麼多錢，且是『薪酬』總數，別的沒有了……大家感受下一流大學教授們的日子……」由此，復旦老教授工資條在網上迅速走紅，引來眾聲喧嘩。

接下來，一些微信公號文章和網路評論文章也盯上了復旦老教授的工資條，卻一個勁兒地把網友和讀者往溝裡帶。他們先是煞有介事地引述民國時期的資料，說魯迅、英千里（導演英達的爺爺）等名教授的收入是多少，相當於今天的多少錢，是今天大學教授的多少倍。

這種比較忽略或者有意無視了一個基本事實——民國時期大學教育是典型的精英教育，今天大學教育是大眾化、普及型教育，那時的大學教授數量之少、稀缺度之高，堪比今天的兩院院士，所以，不能簡單地拿民國時期大學教授的收入和今天的大學教授做對比，這樣的對比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另一種解讀是，極力突出復旦教授工資條中的「應發工資15335元」和「實際到手8272元」，認為應發工資中將近一半都交了社保和稅款，可見中國職工和用人單位所承擔的社保及稅收之繁重。

然而稍稍仔細一看，這種解讀也是很成問題的。中國居民和用人單位繳納社保和繳稅負擔較重，已是一個帶有共識性的判斷，根本不需要拿復旦老教授的這張工資條來證明。實際上，其他大多數人的工資條上，也是到手的工資比應發工資要少一塊，大多數人的工資條也能證明「中國居民和用人單位繳納社保和繳稅負擔較重」，復旦老教授的工資條對此並不具有更強的證明力，用來證明這個判斷完全是多此一舉。

復旦老教授月工資應發15335元，實際到手8272元，這個收入是高還是低？正如專業財務人員所分析的，很多扣款都是一些常規扣款項目，如公積金和社保，該教授繳納公積金和養老金挺多，加起來有2601.2元，這部分錢個人繳納越多，最終個人受益也越多，因此也應當算是「實際到手」的錢。加上這部分暫時沒有拿到手的收入，老教授「實際到手」的錢應當在1.3萬元左右，這個水平不能算低收入了。

另據上海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發布的數據，2015年上海市職工平均工資為71268元，月平均工資為5939元，2016年上海市職工平均工資為78045元，月平均工資為6504元，比上年增長9.5%。如果按年增長9.5%算，2017年上海市職工平均工資應為7121元，這個數字是未扣各種項目和稅款之前的應發工資，相較復旦老教授的月應發工資15335元，後者的收入實在不能算低，而應當屬於中等偏高的收入水平了。

媒體最終採訪到了復旦老教授本人，他證實網上曬出的確實是他的工資條，上面就是他的全部收入。從謝有順稱之為「師兄」這一點看，這名教授所在院系應該是中文、歷史、哲學等人文學科，他的收入在人文學科中算是正常水平。在目前的大學中，教師的實際收入存在著很大差別，收入從高到低的分別為工科教師、理科教師、應用科學學科、社會科學學科和人文學科，在每一種學科內部，能搞到課題項目的教師，收入又比主要從事教學和基礎研究的教師要高。這種因學科不同、工作重點不同而出現的收入差距排序，有點兒像錢鍾書小說《圍城》中說的那樣，「在大學裡，工科生看不起理科生，理科生看不起文科生，文科生里外語系的看不起中文系的，中文系的看不起歷史系的，歷史系的看不起社會系的，社會系的看不起教育系的，教育系的沒人給它看不起，只好看不起自己的老師……」

如果這名復旦老教授供職於文史哲等人文學科，且如他所說，工資條上就是全部收入，而沒有課題項目等其他收入，那麼他的收入在復旦大學教師當中大約處於比較靠後的位置，工科院系中一些課題項目多、經費提成（獎金）多的教授，實際收入會比他高出不少。

關於高校教師「貧富差距」突出的情況，近年來媒體已有不少報道和分析，有關部門和研究機構也發布了研究報告，「富翁教授」年收入幾百萬，「青椒」（青年教師）年收入四五萬元，這在各地高校中都很常見。一些高校在招聘人才公告中，對兩院院士、長江學者等「尖端人才」動輒開出年薪一兩百萬元，普通教師則只有月薪萬元左右的待遇，可知如此「貧富差距」已是公開的秘密。

如你所見，我們正確「打開」這名復旦老教授的工資條，也「打開」了當前和下一步公立高校教師薪酬改革的方向——參考國有企業薪酬改革的思路，通過「提低」、「穩中」和「限高」三方面工作，優化高校教師薪酬結構，縮小教師之間的「貧富差距」。其一，加大公共財政投入力度，重點保障人文、社會科學和理科等學科基礎教學和研究的公益性質，提高基礎教學和研究領域教師收入待遇，鼓勵更多教師堅守教書育人本位，成為高水平的「學科教授」。

其二，依法規範課題項目的申請、實施、監督、驗收等程序環節，規範「課題教授」從科研經費中獲得補貼、獎勵的辦法，糾正把做課題、搞項目作為致富捷徑的不正之風，嚴格遏制套取、侵佔、浪費科研經費等腐敗行為。其三，對於主要涉及產業科研或企業研發的學科，應當逐步縮減公共財政投入，淡化其公益屬性，探索實行市場化激勵機制，讓「老闆教授」通過市場途徑承擔風險並獲得報酬，其參與經營創收活動應依法納稅，並按政策規定向高校上繳「紅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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