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陽湖：中國最大淡水湖的觀鳥行記

文/曹宇仁

攝/曹宇仁 冰茶

去過內蒙古，領略過一望無際的草原風光；去過新疆，體驗過茫茫戈壁的荒涼；去過雲南，享受過雲貴高原的饋贈。跑過中國的各處，卻遺忘了福建的鄰居——江西。

2016年11月的鳥課，鳥叔突然探過頭來：「去不去鄱陽湖啊，元旦哦。」有沒有搞錯，元旦離期末考只有咫尺之遙啊！沒抵過鳥叔真誠的眼神，一口答應下來。

先介紹一下鄱陽湖吧，它是贛江和長江交匯處的一個淡水湖泊，處於長江中下游平原，南臨江西省會南昌，西北是湖口。經鄱陽湖注入長江的水量超過黃河，淮河，海河三河水量的總和，是中國最重要的水鳥越冬地之一。

轉眼到了元旦，坐上了開往鄱陽湖的動車。與福建的丘陵廣布不同，動車一過江西界，周圍立刻變得平坦而開闊起來。

令我驚奇的是，窗外並沒有一望無際的草原，而是一個正在開發的大工地，空氣中浮著薄薄的一層霾。這樣的環境，會有鳥嗎？我不禁擔心起來，聽聞近年來鄱陽湖圍墾建壩、環境污染愈發嚴重，心中不由浮上了一層陰霾，但是初來乍到的新奇使擔憂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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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探江西鳥況，就在一片濕地公園裡撞上大運

到郊區的住宿地已是黃昏。幾個鳥友早就迫不及待了，背著鳥叔偷偷溜出去看鳥。用手機一查，附近有一個濕地公園。穿過一條塵土飛揚，時不時有渣土車開過的馬路，翻過一座山頭，我們看到了這座公園。因為身處郊區的緣故吧，公園裡只有我們幾個人。

拿起望遠鏡掃過，一隻棕背伯勞單獨停在枯樹頂端，灰頭鵐從我們身旁穿過，天上時不時飛過幾隻八哥和烏鶇，還有幾隻烏鶇在近旁的草地上跳動。走到湖邊，還發現了一群黑水雞，粗略數過去應該有二三十隻。鳥叔雖然沒跟著我們，但微信上卻提醒我們觀察雞的 頭上有沒有白色，有白色的是白骨頂雞。可惜，這一群全部都是黑水雞。

太陽已經下山，天空只剩下一點餘光。正當我們準備回去時，突然，一隻黑褐色的鳥敏捷地停在離我們不遠處的樹枝上。那一刻，所有人的望遠鏡一致地對向它。只見它扭轉著脖子，全身都有雜亂的白色斑紋。

正當我們費勁的確認鳥種時，冰茶小聲說道：蟻鴷！這隻蟻鴷十分配合，不斷擺出標誌性的動作：扭頭。旁邊幾個人連忙拿起相機，對著它一頓猛拍。可惜的是，我們沒有看到它傳說中的長舌頭。旁邊的一個鳥友激動地自誇鳥運極好，對這隻蟻鴷讚不絕口，剛好他沒有自然名。「那就叫蟻鴷吧。」我們一致決定把「蟻鴷」這個名字授予他。

陰沉天里的鄱陽湖大壩

最後，一隻白骨頂雞和旁邊的小??給今天的刷鳥畫上了句號。加上南昌動車站旁的黑尾蠟嘴雀（這是我來江西看到的第一種鳥），今天一共記錄了17種鳥。

·「神眼」道出今年鄱陽湖 的異常狀況

晚上，「神眼」老林的到來讓我們大家都興奮了起來。這個「神眼」是何許人也？據他自己所說，他原先是一個獵手，經常跟同行搭檔打獵，後來因他認識的鳥多，鳥友們要請他做鳥導，從此開始名聲遠揚。作為中國最早開始觀鳥的一批人之一，連鳥叔、福建省鳥會會長「紫嘯鶇」都是神眼的徒弟。在一些國外觀鳥網站上，他的知名度不亞於網路紅人。他接待過來自全世界各地的鳥團，還接待過「鳥王」。

餓壞了的白鶴紛紛把整個頭探到水裡找食

他說：「今年鄱陽湖很奇怪，春天洪澇，夏天乾旱，所有的草根都沒了。白鶴就是吃草根呀，那不是沒東西吃了嗎，結果它們就跑到農田、藕塘裡面去填肚子了，這樣保護區里鳥自然就少了。不過那些農民為了求得各方的同情補貼，向政府控訴白鶴把藕塘里東西都吃沒了。哎！都是錢惹的啊，藕早都被采走了，那些鳥能吃什麼？就吃這一點根，這些鳥都快餓昏了，農民還趕它們走，你說有什麼辦法？」老林一臉苦笑，「不僅是鳥少，而且那些保護區，什麼南磯山，全部被拍鳥的圍得水泄不通。「

鑒於這種情況，鳥叔臨時決定改變計劃，往新的鳥點走。

這不是一片農田，叫它白鶴養殖場也不為過

第二天一大早，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顛簸，我們到達了鳥點。沿著大壩漸漸深入，中華攀雀在道路旁的草叢中跳躍，各類斑鳩、椋鳥、鷸類悉數登場，小??和小白鷺在水邊嬉鬧，點染出一片和諧的畫面。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普通的樹麻雀數量較多，伯勞也是隨處可見，大約看見了七八隻。

我們就這樣走走停停，慢慢往鳥點靠近。旁邊時不時開過一兩輛車，有的人還把頭伸出窗外，好心地提醒我們鳥點還要再往裡走。可是我們每個人都沉浸在觀鳥中了，誰也沒有馬上往裡面走的意思。鳥叔扛出他的單筒，撅著屁股左右掃著單筒，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那裡有灰鶴。」這個消息馬上在人群中引起了騷動，幾個機靈的「小鳥」早就乖乖站在單筒前排隊，而像我這樣反應比較慢的就只能望隊而長嘆了。還好，當我湊向單筒的時候幾隻灰鶴還乖乖地站在那裡梳理羽毛。灰色的身軀，頭頂上一點紅，哦，這就是灰鶴。

因為距離比較遠，不能看特別的細緻，但我已心滿意足，連忙側身讓下一個人看。鳥嬸沒有加入到這個隊伍，而是望著遠方若有所思，時不時拿起望遠鏡往遠處對，然後她非常鎮定地說：「那裡有一大群天鵝。」我連忙拿著望遠鏡去對，但是遠方霧蒙蒙的，什麼都看不見：「是鳥嬸看岔眼了吧。」用單筒一掃，還真有一群天鵝，應該有上百隻。人群中爆發出讚歎聲，這種觀察力，不愧「老鳥」。但是因為離太遠，判斷不出是什麼天鵝。

最遠處的兩隻，便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白頭鶴

就這樣，我們終於到達了這個位於鄱陽湖邊的鳥點。嚴格說，這就是兩大片藕塘，擠滿了白鶴。只見那些成年和亞成的白鶴時不時引吭高歌，但大多數白鶴都沒有這樣的閑情——一個個忙著把整個頭插入水下，用長長的喙夾起一顆顆螺，吃相實在不敢恭維。田埂上齊刷刷地站著一排人，個個都拿著長槍大炮，聚精會神地盯著白鶴，也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當然，藕塘里除了白鶴，還有常見的鶴鷸，抖著頭的扇尾沙錐和結成一群的反嘴鷸，都讓我們大飽眼福。這哪裡是藕塘，分明就是一個白鶴養殖場嘛。

經過一個中午的休整，我們繼續往裡深入。突然，鳥叔眼裡閃過一絲亮光，一臉笑意跟我們說：「前面遠方有白枕鶴。」有人用雙筒一對，看出了端倪：「這不是一直普通的蒼鷺嗎？」原來我們都被鳥叔騙的團團轉啊！這也給我們上了一課：不要輕信別人的判斷，一定要自己去證實。離開前，我們又收穫了黃腹山鷦鶯、白尾鷂和一群骨頂雞。一共是30種鳥，今天的刷鳥完美結束。

·最後一天臨走前，終於等來大豐收

最後一天一起床，帶著朦朧的睡眼趕到鄱陽湖區。元旦假期最後一天的任務依然很艱巨。在大巴上，鳥叔亮出了他的另一個身份：福州話推廣會成員。竟然帶我們唱起了福州話童謠，實在是一道亮麗的風景，一車歡笑。今天的鳥點--一片乾涸的湖區到了。我剛用望遠鏡一掃，就在電線杆上發現了幾隻領雀嘴鵯。漸漸深入湖區，相繼發現幾種鵐、黑喉石?、白尾鷂、金翅雀、戴勝等等。當然，我們沒有忘記此行的主要目的——鶴。這不，鳥叔發現了一群白枕鶴，這次終於不是蒼鷺了，與灰鶴不同，白枕鶴的後頸部和頭頂是白的，幾乎每個人都用單筒看了兩次。

我們再次坐上大巴，前往湖邊。湖上的鳥種類更多，從近到遠，一隻伯勞銜著一條魚從我們身邊掠過（請再讀一遍本句，你能發現什麼？），斑魚狗在水上做著懸停表演，不遠處上百隻鸕 鶿正悠閑地曬著翅膀，在鸕鶿旁邊，還有蒼鷺，大白鷺和琵嘴鷺。

對面沙灘上，一隻鳳頭麥雞正在找著食物；對面岸邊，三隻白頭鶴時不時探出腦袋。霧蒙蒙的遠方，我們更是發現了一級保護動物東方白鸛，湖邊的的水潭還有鳳頭??在潛游。

臨走前的最後一個早上，我們終於等來了大豐收，單單是我就總共記錄了32種鳥種。至此，本次的行程已經完美結束，一整個團隊總共發現了59種鳥，滿載而歸。

·經濟發展與環境的關係，是每一個人必須正視的話題

說完鳥況，我還想說說一個關於環境破壞與保護的話題。

第二天的時候，「神眼」老林的老友跟我們談起了鄱陽湖生境的破壞情況。這裡我節選一段。「每一個村莊，一定有，一定有一大片大樹，很大的古樹，一片，最起碼有一片，每個村莊都有，但現在沒有了，所以說這個生態就完全的破壞掉了，對不對。」從圍墾的問題，到污水排放，他跟我們說了很多，我們也感嘆了很多。最後他無奈地說：「這些問題真的要好好探討。人這麼多，要不要吃飯？但要不要破壞掉這麼多生態環境來換取溫飽？是不是只有這條路經濟才能發展？」。不管怎麼樣，環境保護應該是我們必須正視的問題。

如何處理好經濟發展和環境的關係，是十分重要的。「青山綠水就是金山銀山」。無論是限制生產，出台法律，我們都應該探索一個方法，一個既能保護生態系統多樣性又能發展經濟的方法。

但，首先我們應該要有環保意識，如果我們連保護的意識都沒有，談何方法？我想，作為一個普通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從身邊的一些小事做起：少用一張紙、少浪費一滴水……我們每個人都做好自己，不有意或無意的破壞環境。中國，就再也不需要像鄱陽湖這樣的自然保護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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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大自然的野趣和神奇之美，激發愛惜和保護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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