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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賈府一天吃幾頓飯——小問題里的大文章

《紅樓夢》賈府一天吃幾頓飯——小問題里的大文章

作者:子凡shine

常言道一日三餐,似乎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幾乎每個人每個家庭都習慣於一天吃三頓飯;但《紅樓夢》里的賈家卻不是這樣的,賈家是一日兩餐,也就是說一天吃兩頓正餐。

在《紅樓夢》第六回「賈寶玉初試雲雨情,劉姥姥一進榮國府」,劉姥姥到榮國府打抽風,先找了陪房周瑞家的。周瑞家的說趕在鳳姐吃飯前去,這回鳳姐比較有空。原文是「這一下來他吃飯是個空子,咱們先趕著去。若遲一步,回事的人也多了,難說話。再歇了中覺,越發沒了時候了。」

「這一下來」自然是指王熙鳳伺候賈母吃飯,過去婆婆吃飯的時候,媳婦要在婆婆面前立規矩,等婆婆吃完飯才能自己吃飯。而王熙鳳一則賈母是祖婆婆,二來和賈母投緣,每頓飯必得在前面伺候。賈母飯畢,王熙鳳回到自己的房內吃飯。吃過飯就開始處理家務了——「若遲一步,回事的人也多了,難說話」,之後「再歇了中覺」,也就是午間休息,歇晌。

那麼,王熙鳳此時吃飯是吃的早飯還是午飯呢,大約什麼時間吃的呢?下文有詳細的描寫:

劉姥姥只聽見「咯噹」「咯噹」的響聲,大有似乎打櫃篩面的一般,不免東瞧西望的……只聽得「當」的一聲,又若金鐘銅磬一般,不防倒唬的一展眼。接著又是一連八九下。旁邊有一條批語:細!是巳時。

鳳姐房間里的是西洋自鳴鐘,和我們今天的鐘錶計時方式基本一致,一連打了八九下就是上午八九點鐘。按傳統的計時方式分為五更,一晝夜為十二時辰,分別以十二地支序之,每個時辰相當於現在的兩個小時。晚上擊鼓報時,白天撞鐘報時,稱為晨鐘暮鼓。巳時即指上午九時正至上午十一時正。

根據文本的描述,可知鳳姐吃飯的時間大約在上午九點之後。

接著看:王熙鳳問周瑞家的:「這姥姥不知可用了早飯沒有?」劉姥姥忙說道:「一早就往這裡趕咧,那裡還有吃飯的工夫咧。」於是,鳳姐忙命傳來一桌客飯來給劉姥姥和板兒吃。

通過鳳姐和劉姥姥的對話可知此時吃的是早飯。

也許你會感到奇怪,每天上午九、十點鐘才開始吃早飯,也太晚了吧!其實不然。因為賈府每天只吃兩頓正餐,即早飯和晚飯,沒有午飯。

王熙鳳每天的作息時間,九點多吃過早飯要處理一些家務,到了晌午,要歇晌,並沒有說到晌午還要吃飯;而且說「再歇了中覺,越發沒了時候了」。結合《紅樓夢》第七回「送宮花賈璉戲熙鳳,宴寧府寶玉會秦鍾」的描寫:周瑞家的悄問奶子道:「奶奶睡中覺呢?也該請醒了。」奶子搖頭兒。正說著,只聽那邊一陣笑聲,卻有賈璉的聲音。接著房門響處,平兒拿著大銅盆出來,叫豐兒舀水進去。過去午時是現在上午十一點到下午一點左右,第三十回交代了鳳姐每到天熱午間要歇一個時辰。

《紅樓夢》中有很多歇午覺的描寫:第三十二回,王夫人午休;第四十八回,惜春歇午覺;第五十七回,黛玉歇午覺;七十二回,鳳姐歇午覺;七十三回,賈母歇晌……可見午間休息是賈府上下人等的普遍作息習慣。在《紅樓夢》中從未見過中午前後有吃飯筵宴方面的描寫。

在《紅樓夢》第十四回「林如海捐館揚州城,賈寶玉路謁北靜王」里描寫了特殊時期王熙鳳的作息習慣:每天卯正二刻便過來寧國府辦事。「至寅正,平兒便請起來梳洗。及收拾完備,更衣盥手,吃了幾口奶子糖粳粥,漱口已畢,已是卯正二刻了。來旺媳婦率領諸人伺候已久。」寅正是凌晨四點,鳳姐梳洗打扮,先吃了一點粥便到了卯正二刻,過寧國府這邊來。卯時是每天早晨的五點到七點,卯正二刻大約在早晨六點半左右。此時鳳姐喝的粥類似於南方人吃早茶,並不是正餐,因為起得太早,又過於勞碌,因此先點補一點。

賈府公府侯門,生活講究而精緻,雖然保持一天吃兩頓正餐的生活習慣,但早茶、夜宵是少不了的,尤其隨著白晝變長,晝長夜短,人更容易餓。例如在第七十一回,賈母大壽,尤氏笑道:「既這樣,我別處找吃的去。餓的我受不得了。」當時是將近吃晚飯的時間;第七十五回,也是在晚飯之前,尤氏到李紈這裡串門,李紈因問道:「你過來了這半日,可在別屋裡吃些東西沒有?只怕餓了。」命素雲瞧有什麼新鮮點心揀了來。如果是一日三餐,中午吃過飯的話,不會天還沒黑的時候就餓到這般田地。而一日兩頓正餐,上午九、十點吃過飯,到了下午二、三點的時候,自然就開始飢腸轆轆了。幾乎每個人大約都有這樣的生活經歷,並不難理解。

為什麼啰嗦了很久賈府一天吃幾頓飯呢?因為從這個生活習慣,可以體現出《紅樓夢》的創作背景。

在過去的北方地區,基本都是一天兩頓飯,即使現在的一些農村地區仍然保持著吃兩頓飯的習慣。所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農民的生活是跟著太陽走的。到了冬天,天短日寒,太陽出來才下地勞動,太陽落山就開始休息;夏日炎炎,晝長夜短,人們都要歇晌,一直到下午三四點,毒日頭下去才出門勞動。《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因為有長期在北方生活的經歷,因此在《紅樓夢》中才會有很多北方生活習俗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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