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塔羅師華盈（五）

作者的話：此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華盈沒想到，那個叫阮峰的男人又來了。他告訴華盈一個驚人的消息；他和老婆離婚了。三天前，兩人上午吵架，下午憋著一口氣就去把離婚證領了。離了婚兩人還住在一個屋子裡，因為他老婆，不，前妻，沒地方去。房子是他婚前買的，協議說好了歸他，但他前妻說，在沒找到房子前，她不走。於是他去書房搭了一個小床睡，他前妻依舊睡大床。

這些事情慧慧已經告訴她了。她在電話里說得眉飛色舞，好像自己是編劇一樣。

「你最好別摻合他們的事。」華盈口氣有些嚴厲。

「我知道。不過，他現在每天都跟我打很長的電話傾訴，他挺依賴我的。」

「你這是感覺被人需要，覺得自己有價值，並不是愛。」

「哼哼，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不被人需要還是人嗎？都成神了，修什麼修？」一向溫順的慧慧頂了她一句。

「你這叫當局者迷！」華盈有些動怒。她比慧慧年長，平時里總是護著她。慧慧看人看事不愛動腦子，她怕她上當受騙，在這件事上不免話多。

不料慧慧回敬道，「你什麼都好，就是喜歡教訓人，高高在上，自以為正確。你知道元清為什麼離開你嗎？」

華盈腦袋「嗡」地一聲，一口氣被噎在嗓子眼裡，說不出話來。

慧慧自知言重，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知道了，你說得也有道理。我會好好想想。」

此時，阮峰坐在華盈面前。他比十幾天前蒼老衰敗了許多。頭髮亂糟糟，衣衫不整，眼睛裡布滿血絲，全然不似上次那副自制力極強的樣子。

「華老師，請給我指一條明路吧。」他的口氣里居然透出一絲祈求。

他告訴華盈，上次諮詢後，他回家依言向老婆坦言他愛上了別人。老婆當即白眼一翻，昏過去了。醒來之後，堅決要和他離婚，他不同意，她便一哭二鬧三上吊；第二天，兩人在氣頭上離了婚，但他不能理解的是，離了婚她依然一哭二鬧三上吊。

「我覺得她發瘋了。」阮峰神色中露出驚恐。

自打離婚後，他老婆，不，前妻，就沒法上班了。先是買了一瓶二鍋頭猛灌一氣，喝下去頓時天旋地轉，狂吐不止。他回到家後，聞到家裡一股惡臭，那女人癱倒在地上。他只得將她拖到床上，清理她身上的嘔吐物，再清掃房間。到大半夜才弄完歇息下來。

第二天他不敢上班，請假看著她。她醒了就開始罵，罵完了他家八代祖宗後，又開始找酒喝。明明家裡已經沒有酒了，他上一個廁所的功夫，她不知從哪裡又翻出一瓶酒猛灌一氣。這次是上吐下瀉，弄得屋裡臭氣熏天。他忍無可忍，打電話給前丈母娘家，話還沒說完，前丈母娘已經罵上了，罵自己瞎了狗眼，將姑娘嫁給他，說什麼如果女兒出了事，一定把他的雞巴剁了喂狗云云。

「我這一輩子都沒見過女人罵這麼髒的話。他們家肯定遺傳。」阮峰一副又驚又怕的樣子。

這可是你自己選的。華盈忍不住在心裡笑了一下。

「還有，我丈母娘，不，前丈母娘，明天就來了。你說，我要不要躲出去？」

「你那個女朋友呢？」

他忽然面露痛苦的神色，「啊，我去找她了。離婚第二天我就去找她。沒想到她說她有男朋友。我認識了她三個月，從來不知道她有男朋友。她還帶我見了她的男朋友。」

華盈想起，慧慧跟她講過這個女孩。女孩也姓馬，不知怎地，她知道慧慧和阮峰關係好，就聯繫上了慧慧，兩人聊得火熱。她告訴慧慧，她有男朋友，但屬於雞肋那種，她和阮峰交往，對阮峰挺有好感的，但知道阮峰是結了婚的，也不好更接近他。

她告訴慧慧，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該選她現在這個和她同齡的男朋友，還是選大她十二歲的阮峰。

慧慧跟她轉述的時候，氣咻咻地罵那個叫馬小雲的女孩，「她簡直就是個綠茶婊！」

如今看阮峰這個樣子，她明白，這位男士終於知道了其他女人都知道的事，然後傻眼了。

阮峰被帶去見女朋友的男朋友，一身彆扭。「那個男孩看起來很愛她，很寵她。長得又年輕又帥，我一看他那個樣子，就想打退堂鼓。她倒是老實說，她也不知道選誰，男朋友對她好，我也不錯。她讓我們自己選。更絕的是，那男孩說，如果我選她，他就退出。我，我就猶豫了。」

華盈忍不住在心裡又笑了，笑完了又覺得自己有點殘忍，客戶就是衣食父母，而面前這位「衣食父母」畢竟到了人生的險境。

「那你想怎樣？」

「我覺得你說得對，我真想出家。」他說出這句話後，好像卸下了一副重擔一樣。

「你確定你不是逃避嗎？」華盈說著，把塔羅牌推到他面前。

逆位的寶劍十、逆位的倒吊人、逆位的金幣國王。唉。華盈不忍心再笑了。

「這，這啥意思？」

「你前丈母娘來了，你先確定她會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

「這可說不好。我給她打電話那次，她就像個母老虎。」

「有兩種方法都會有效。一是你很清晰地對丈母娘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她，這是你和她女兒的事，兩人感情已經結束了，請她不要摻合。第二個方法是付一筆離婚贍養費。」

想必是巨變令他腦子不靈了，阮峰全然沒有上次見她時那種沉著睿智運籌帷幄的風度。他傻乎乎地問，「離婚協議寫好了，房子歸我，家裡的存款都歸她，也不少呢，都夠買一套房子的了，都是這些年我掙的。幹嘛要再給她們錢？」

「聽好了。你前妻這麼胡鬧，你前丈母娘這麼胡鬧，從大道理來說，是因為他們沒有被好好愛過。老公的心在不在這個家裡，做老婆的能不知道嗎？但有這個房子，有你這個人，她覺得有個東西可以抓住，日子可以混下去。你現在把這些都打碎了，她既沒有愛，也沒有婚姻，也沒有房子，也沒有『丈夫』，你要她怎麼活下去？給不了愛，就給錢。錢可以暫時堵上這個血窟窿。你說呢？」

阮峰傻傻地看著她，聽她說完慢慢點點了頭。

「如果你覺得你可以給她無條件的愛，當然可以不給錢，但你給得了嗎？」

阮峰愣住了，悶了一會兒，答，「給不了。我給不了她愛。我自己都不愛自己。她也不愛我，小雲也不愛我。」

「那我問你，你愛小雲嗎？」

他呆了一會兒，搖頭，臉上露出頹然和疑惑的神色，「她讓我和她男朋友自己決定，那個時候，我覺得我想退出。她有很多東西，我不想承擔。」

說到這裡，兩個人都沉默了。華盈心中升起不忍。命運就是這樣，它總會這樣準確而無情地砸到一個人的頭上。

過了一會兒，他問華盈：「華老師，你知道什麼是愛嗎？或者說，體會過那種愛嗎？你知道，我說的愛是什麼。」

華盈沉吟了一下，「不恰當地說，我只是窺探了一下，略略體會過那個愛是什麼。」

「那個愛是不是很罕見？」

「嗯，應該不是，而是人把它遺忘了。人心太貪，總是想要更多，又不自知，最終發現，自己想要的都是自己承擔不了的東西。」

桌子那頭的阮峰像是在思考華盈所說的話。忽而他眼神迎上來：「想必華老師尚未婚配？」

「你說這話已經越界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確實如此。」

「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阮峰說完，禮貌地道別退出了。

看著阮峰撩起帘子離開的背影，華盈感到，這個男人也不是無藥可救的。

阮峰走後，她的心情有點低落。慧慧昨晚那句話像一根棒子一樣敲在她的頭上。她抱起桌上那個碩大的白水晶球，水晶球閃爍著的瑰麗光芒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詭異。她的眼前掠過她在夢中見過的師父的身影，那個穿灰色長袍的老者，忽然巨大的情緒襲來：「師父！」

「你用自以為正確的答案去修理、修復別人，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正確的答案！」水晶球忽然浮現出元清憤怒的臉和冰冷的聲音，「你不過是要教會我用正確的方式去愛你。哼，我永遠都不會用你的方式去愛你！」

她頹然地坐在椅子上，眼淚慢慢濕透了衣襟。良久，她緩過神來：看來是時候去阿娜塔部落了，做完這一期塔羅沙龍就動身吧。

作者的話：此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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