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吧住了4年的大學生「77哥」走出網吧4年了,他過得怎樣?
靳愛兵在網吧住了4年,而今年是他走出網吧的第4年。如今說起「77哥」,這位早已遠離輿論風口浪尖的新聞人物,或許人們已經記憶模糊。但這位從網吧里走出來的人,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和生活進行著一次艱難但必要的言和。他也想身體力行,帶動更多人走上「脫網之路」。
今年是靳愛兵大學肄業第8年,種種跡象表明——他已同生活和解。
4年前終於發出的第一份求職簡歷上,他這樣介紹自己:「因為掛科沒能順利從吉林大學畢業,有豐富的遊戲經驗。」
靳愛兵正面照。
2013年3月,靳愛兵在當地記者一次對大學北門「學苑」網吧的隨機採訪中被發現——昏暗的燈光下,77號座位里蜷縮著一位頭髮長長、衣衫老舊且有些氣味的男生,他身邊有一個破舊的行李箱。
據詢問,他是2009年因為網路成癮、掛科不計其數而肄業的計算機系學生,家在河北農村。記者發現時,是他待業住在網吧的第4年,切斷了和家人乃至其他大部分的社會關係,也未謀得一份正當職業。
因為常年駐紮在「77號座」,網民給了他「77哥」的稱呼。
而那次記者們的「攪局」在看似打破了他平靜生活的同時,也給予了他走出網吧的決心。他也憑藉著那次媒體報道,被一個IT公司的老總看中,在北京謀得第一份工作——軟體開發程序員。
幾個月前,靳愛兵決定和這家公司的十多位同事一起創業,在這家小小的創業公司中,他擔任了軟體研發部經理,手下有2位員工。
他笑稱自己目前還是程序員中的「低收入」。靳愛兵現在租住在一個客廳打了隔斷後的其中一間,月租金1500元。
恢復正常生活的靳愛兵這幾年多了兩個新愛好——「跑步、回復靳愛兵吧里的留言」。
靳愛兵說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百度貼吧里就有人建起了「靳愛兵吧」,一些和他一樣有著網路遊戲成癮經歷的人紛紛在這個貼吧中留言,「尋找靳愛兵」。靳愛兵也落落大方地儘力回復他們的提問和關切。
他告訴記者:「他們很多人都還沒法兒一時間走出來,我能幫就幫一把。」
出網吧:大學裡的「靳老師」,工作這4年去過約40多所大學
靳愛兵第一次向記者介紹自己現在的工作時,他描述為「教育行業」。不同於在網吧被發現時的「犀利造型」,他現在一頭短髮,一件白襯衫,一條米色褲子。「一個普通的公司上班族形象,總算是在人群里不扎眼了。」靳愛兵說自己最期待的就是「普通」。
他先後所在的兩個公司的重要業務,均是為各大高校物聯網實驗室提供所需的軟體和硬體配套。有時他也要作為主講人,給實驗室的老師和學生,對公司產品運用進行介紹。這種講解,有時甚至是學生們選修「物聯網」課程時,課堂講授的一部分。於是,他便成了「靳老師」。
「他們的生活比我豐富太多了。」靳愛兵下了課,愛觀察年輕學生談論的話題,有時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他有些羨慕他們。
靳愛兵剛上大學時,在行李箱一股腦兒塞進去了軍旗、五子棋、象棋等一共七八套嶄新的棋盒。他覺得:「大學生活就是應該一起共享、一起在集體活動中找樂子。」
但後來這些棋幾乎被閑置,只在宿舍停電時才偶爾用上。讓靳愛兵和同伴們覺得狂熱的,是網路遊戲。大一時,一位同學推薦了一款叫做「魔獸世界」的「上班式遊戲」——每天下午6時,玩家準時集合在電腦前進入遊戲狀態,聯網開戰。
剛開始還猶猶豫豫的他,逐漸在這個遊戲中尋找到了駕輕就熟、水到渠成的快感。一發不可收拾,學業全線崩盤。
畢業那年,「沒有拿到畢業證卻要硬著頭皮去找工作」。這對於本身不擅長交際的靳愛兵來說幾乎是致命性的一擊。他不敢回家面對父母說出實情。他說自己「理所當然地鑽進了網吧里」,「再重頭來一次,或許也是一樣」。
「但是如果按照現在去大學裡講課溝通的交際能力,我早就應該從網吧里出來了,不會一直悶著。」靳愛兵對於自己的判斷突然又有些矛盾。
他這四年因工作原因去過的大學中,也包括母校吉林大學。
第二次去學校,採訪過靳愛兵的記者建議他回原來網吧看看。他徑直來到自己的77號座前,看到位置上已有了別人。
靳愛兵向記者解釋當年的「選址」:77號座靠窗、靠角落。坐在那個位置上,既不影響店裡生意,也符合他「不喜歡嘈雜」的要求。
現在的靳愛兵,正扭轉網吧那幾年積累的「不大好」的生活習慣,強化著自己已經「走出去」的現實。
他原來在網吧練就了像駱駝一樣,喝水少卻不太容易口乾的本領,這幾年他一直強迫自己多喝水,買了一個保溫杯帶著走南闖北。
以前在網吧住時,他中午起床,凌晨入睡。但是多年白天日程安排緊湊的程序員生活,讓他徹底結束了晝夜顛倒的生活。他甚至在早上8時以後就「很難睡了」。他在自己的手臂上幾年佩戴著一個運動手環,在過去的大半年裡,他以幾乎每天步行1萬步、晚飯控制飲食的方式減重7.5公斤。現在每天的晚餐,靳愛兵僅吃一些水果。
靳愛兵最近一次去吉林大學,是在2015年冬天。他發現自己住了四年的那家網吧已經關門了,取而代之的是校內學生檔案的存放處。靳愛兵沒有打聽網吧的下落,他說:「我對它沒有那麼強的好奇心。」
除網癮:「真正的網癮是像我以前,太把虛擬當現實來信奉」
「我在網吧生活其實也很規律,是另外一種規律。」靳愛兵總結:在網吧住的4年多里,他並非嚴格意義上的網癮患者,而是在逃遁現實。
他的自我陳述得到了一個人的驗證。在靳愛兵被人發現後,吉林大學校內的學生心理諮詢師丁老師在一位媒體朋友的邀請下,和靳愛兵聊了聊。聊過後,他的初步判斷是:現階段的靳愛兵應該沒有網癮。
「不是通宵打遊戲就一定是網癮,我覺得真正的網癮就在於像我以前那樣太把虛擬當成現實來信奉。」這是靳愛兵對於「網癮」看似有些小眾的定義。
他說自己在畢業前有網癮,但是通宵上網的時候很少;畢業後沒了網癮,卻為了生計不得不晝夜顛倒固定時間打遊戲。
靳愛兵說住在網吧的四年多里,每天都固定5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去玩一個「毫無挑戰性但是容易贏」的遊戲,每次贏了以後把勝利成果售賣給別的玩家,保證自己每月2000元左右的生活支出有著落。
每天,他在遊戲里把該賺的錢賺了就停手。剩下的時間,他寧願在網上看小說、電視劇。
網吧里有沙發,但是靳愛兵不怎麼過去睡。他喜歡把兩個沙發椅的椅背朝外,相對擺放,這是他的「床」。有的老同學在本校讀研,偶爾會來找他吃飯、打遊戲。
從網路遊戲的狂熱愛好者,到後來的只是玩一把,轉變在他大四肄業的那個暑假。
剛上大學時,靳愛兵一度覺得自己被「高中時現實中的好朋友關係傷透了」。大二,因在《魔獸世界》的專業玩家圈子裡「技術好,人品好」,他被一個匯聚100多名《魔獸世界》玩家的線上公會推舉為副會長,威望很高,感覺很好。
然而後來,一場內部利益爭奪的爆發,讓他決定放棄,「我把他們當成一幫鐵哥們兒,覺得虛擬世界的感情會比現實世界單純,其實是我把虛擬太當真了」。
靳愛兵說:「我當時特別享受在遊戲里,幾十個玩家一起團結拼搏的樣子,但我忽略了其實遊戲里那些虛擬人物背後也是現實生活中活生生的人。只不過是在遊戲中,彼此沒有了道德和法律的約束,慾望甚至被放大了。」
至此,靳愛兵越來越堅定了一個信念:相比現實生活,遊戲里的所謂輕鬆、單純的人際關係,其實更加脆弱。
或許唯一還有些感情的網友,是一位白天黑夜總和他「保持一致在線」的、在河南讀大學的同齡人方成(化名)。一起玩了3年以後,2012年的某一天,方成突然在遊戲里和靳愛兵告別了,他告訴靳愛兵:「我準備回家了,你差不多也回家去吧。」
靳愛兵一方面覺得著實突然,另一方面卻也開始對自己「走出網吧」進行心理建設。
方成回家後參加了培訓班學習編程,半年以後從事了相關的軟體開發工作。工作以後,方成和靳愛兵的話題從遊戲內容變成了「何時回家」。
靳愛兵沒有表態,但是他接受了方成的建議——每天晚上按照視屏資料自學兩三個小時的編程。
這是重要的一步。
雖然每天依舊有向「77哥」請教遊戲技能的網吧年輕人,但是靳愛兵自己的定位,已發生了強烈鬆動。
「我不會永遠做職業遊戲玩家的。」靳愛兵正告自己。
返鄉記:父親在靳愛兵回家那一刻,沒有責備
「你為什麼不回家?」這是當初被媒體聚焦時,靳愛兵最忌諱的問題。
當時採訪他的記者金凱回憶,每當被問起,他總是盯著電腦屏幕,雙手敲擊出有節律的鍵盤聲,善意而溫和地笑而不答。
但是這幾年,走出網吧後,靳愛兵變得十分愛回農村老家。在他的微信朋友圈裡,曬出了北京與河北張家口之間的往返火車票。
也就是靳愛兵走出網吧的那一年,他甚至發現自己暈車的毛病也忽然消失了,「可能就是提醒我多坐車回家看看吧」。
靳愛兵家裡和以前一樣,依舊種著好幾十畝的土豆、玉米、向日葵、穀子。他在北京工作以後,凡是3天以上的節假日,都會主動回家中幫忙做農活兒。而在他讀大學期間,即使是漫長無聊的暑假,他也刻意不回家,因為畏懼干農活兒,也有些畏懼在田裡,被自己父親的那雙眼睛「盯著」。
從小,只要靳愛兵在干農活兒時有半點不像樣子,就會受到父親的斥責。同理,靳愛兵只要考試一出班級前三名,面對父親他就會惴惴不安。「感覺他對我不是很滿意,從來沒有誇過我。」靳愛兵說。
在靳愛兵當年走出網吧後第一次返鄉的火車上,他和跟隨採訪的金凱聊起父親,靳愛兵把他形容成了「一尊神像」,極具威嚴。
父親在靳愛兵回家那一刻,沒有責備。
在家吃的第一頓飯,有些豐盛。其中有一種黃米面做的油炸糕點,是老家逢年過節才吃得到的。
靳愛兵漸漸放鬆下來。他回家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春耕。他一連在田裡勞作了50多天,心無旁騖。
幾個月後,他的第一份簡歷,用手機寫成在網上發出。他漸漸認定去北京發展的決心,就像「任何剛從大學畢業的計算機系大學生一樣」。
就這樣,靳愛兵跟隨著自己的信念來到了北京,一晃又四年。
新角色:「關鍵是我可以站在他的面前,這就是最大的一種幫助」
一個叫做「靳愛兵吧」的百度貼吧從2013年3月創吧以來,已匯聚100多人500多個話題。
靳愛兵決定也去註冊一個貼吧賬號為這些人答疑解惑。他在「靳愛兵吧」中的署名是「摔倒的醬牛肉」。
一般陷入網癮困境的人在「靳愛兵吧」中最常見的自我表達方式,是在他人的發帖後面留言,相對比較隱匿。類似於:77哥,我現在也還有和你相似的經歷,能否告訴我你的聯繫方式?
每次刷到這樣的求助信息,靳愛兵都會認真寫下自己的聯繫方式。「不要錯過任何讓他們內心多一點確信和走出來勇氣的機會。」靳愛兵從來沒有放棄過任何一條細碎但是可能助人的信息。他特地在自己內存不大的手機里下載了百度貼吧的APP。
「有網癮的人如果能夠給我打電話、要求見面,其實也是能夠走出來的了。因為這些人已經知道向現實生活求助了。」靳愛兵說。
「當時如果有人推我一把,其實我應該也就出來了。」靳愛兵說自己那四年其實缺一個把自己「救上岸」的人。現在,他想成那個「拉別人一把」的人。
有次見面,兩個人約在靳愛兵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餐館聊了1個多小時。
靳愛兵總是有意保護和他見面者的個人信息,他解釋:「他們都還有自己的生活。其實見面說什麼,一點也不重要,關鍵是我這樣一個恢復過來、有了全新生活的人,可以站在他的面前。這就是最大的一種幫助。」
也有很多人,經歷過和靳愛兵相同的因網癮誤學業的往事,紛紛來此寫下過往,希望年輕人能夠引以為戒。
貼吧里有人建議靳愛兵出一本自己傳奇經歷的書,靳愛兵留言:「經歷都是財富,出書什麼的就算了吧,碼代碼還行,碼文字就算了吧。」
遊戲里一起掙過生活費的方成去了天津工作,兩人在現實生活中見面是在2014年。靳愛兵到天津出差,兩個人在賓館裡一直聊工作近況,彼此很默契地沒有提起玩遊戲的事情。靳愛兵說:「那次見面沒有聊遊戲並不是因為克制,而是自然而然的淡忘。」
朱浩亮是溫州大學心理學副教授,也是國內一個大型線上心理諮詢平台的首席心理諮詢專家。在他接觸的「網路成癮」的案例諮詢中,他發現相對於中學生而言,成年人戒網癮其實是一條更加曲折的路。
「成年人網路成癮的原因其實更為複雜,他們往往並非真正沉溺於遊戲本身無法自拔,而是因為他們的社會支持系統、人際關係等本身出現了問題,才使得他們進入網路世界遁世。」朱浩亮說很多成年人沉溺網路的原因或許會讓很多人大跌眼鏡。
一位原本在大學裡是尖子生的年輕人,惶恐地向朱浩亮求助:他從小受到父母的壓制,一上大學他就發誓,要把曾經沒有完成的網路遊戲,都玩一遍。
一位家境優越的年輕人,在虛擬的網路世界中尋求自我,因為父母堅持讓其一畢業就繼承家族企業,並且強烈反對他從事自己喜歡的音樂教育工作。
「針對成年人的網癮癥狀,我們最後一步會做的是幫助他去尋找真正匹配於他的職業,而不是以關掉電腦作為最後的收場。一個成年人在現實生活中能夠找到自己的價值所在了,他自然就走出網吧了。」朱浩亮對於自己的這個判斷,把握十足。因為他知道一個成年人一旦走出了網吧,那就是真的走出去了,絕無拖泥帶水的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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