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枇杷香：懷念那些逝去多年的美好時光，嘴裡滿是苦澀的味道

沿著曲折的青石板小路復行數十步，一座磚木混搭結構的農家小院便呈現在眼前。此刻，「大黃」總會從小院的某一角落裡突然躥出來，哼哼唧唧地圍著我直打轉，偶爾還會伸出它那猩紅的舌頭舔我小腿處裸露在外的皮膚，然後翻來滾去地在地上撒著歡，不時「汪汪汪」地叫上幾聲。

「這遭瘟的又在發什麼瘋啊？」「大黃」的吠叫聲引起了外婆的注意，探出頭來想看個究竟。見是我們，連忙伸出她那滿是老繭的大手拉過我樓在懷裡。「哎呦！是我乖孫啊。又長高嘍……」

趁著大人們噓寒問暖嘮叨的光景，我麻利地掙脫外婆的懷抱，迫不及待地一溜煙小跑開了。放眼望去，小院四周的枇杷樹上都掛滿了黃橙橙的枇杷，饞得我直流口水，只能站在樹下干著急。「想吃了吧？聽說你們要過來，我和你外婆早就準備好了……」此刻，老謀深算的外公總會第一時間出現在我面前，然後變著戲法地掏出一個個新鮮的大枇杷塞給我。

由於外婆家的枇杷都未嫁接過，其實個頭並不大，但勝在汁多肉厚，對我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由於這種枇杷要待到端午節前後才會成熟，每年我都會纏著父母：「端午節好久到啊？我想外婆了！」然後，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待。

在外婆家的時間無疑是最愉快的。在我的攛掇下，外公尋來梯子，將一端架在樹杈上，吃力地爬上去，用一根早已準備妥當的竹竿使勁地拍打樹梢。看著一個個枇杷簌簌地往下掉，我興奮得哇哇直叫。在樹下，外婆顫巍巍地拾起枇杷往筐里裝，嘴裡還不停地對著我念叨：「乖孫，那個枇杷好大！唔，那邊還有個更大的……」

不一會兒，幾個大筐都裝滿了枇杷。我麻利地從中挑出幾個個大的，在盆里沾了下水後，一個勁地往嘴裡塞。剛才只顧著玩，此刻，外婆看見我們幾人的勞動成果後卻犯了愁。「沒事！後天就是端午節，我們明天把吃不完的枇杷都拿到集市上去賣吧！」外公大手一揮，就把這事給定了下來。

後來，才知道鄉里的枇杷其實並不值錢的，因為家家戶戶都有。每年，外婆都會把摔碎或個小的枇杷歸攏在一起，清洗乾淨，去核搗碎，加點蜂蜜和貝母粉，攪拌成糊狀後架火蒸。見外婆忙前忙後的，以為在「過家家」，感覺很好玩，我總會找些間隙去搗點亂。「來，嘗一口！」外婆抓住我後，端過一小碗黑糊糊的東西便往我嘴裡喂。據外婆說，這個黑糊糊叫枇杷膏，吃了能潤肺，效果好著呢。

接下來，就該外公上場了。他指著一隻趴在小院一角的大紅公雞問我：「你曉得它在做什麼不？」

「不知道！」

「我悄悄跟你說，它在下紅蛋！」

「騙人！」

「那你曉得紅蛋哪來的不？」

呃！好像外公沒騙人。「我不管，您得幫我做個『坨坨神』！」覺得自己理虧，我立馬岔開話題。請泥神、掏鳥窩、老鷹抓小雞……我和外公在枇杷樹下玩得不亦樂乎，小院處處充滿了大人們的歡聲笑語。

後來，因為忙於上學，我很少吵著要回外婆家了。平淡的日子一天天過去，某一天，放學回家時父母表情嚴肅地對我說：「幺兒，你外公走了……」據說，外公走得很安詳，只是臨走的時候嘴裡還在念叨著我的乳名。任那天邊的雲彩被燒得通紅，我久久無語，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

時光荏苒，轉瞬二十餘載。如今的小院早已沒了往昔的模樣，外婆被舅舅們接到了外地居住，當初外公嘴裡的「小調皮」都已成家立業。

「老爸，你又在發什麼呆？再不吃的話就沒有了哈！」丫頭打斷了我的思緒，手捻一顆正宗「龍泉大五星」枇杷，放在嘴裡滿是苦澀的味道。此刻，我彷彿又看到了小院的那株掛滿果實的枇杷樹，外公正站在梯子上拿著那根長長的竹竿，一遍又一遍地使勁拍打著它的樹梢。（文：西南鐵道報清水/圖： 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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