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知道了你的宿命，你會去擁抱他嗎？

本期特邀：suza

寫在前面

第一次關注arrival降臨這部電影，是源自大約一年前的一次海報烏龍事件：海報製作方誤把一張香港的城市照片當成了上海，片方收到投訴後，立刻把照片換成了正確的上海城市照。當時看見這個報道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劇組真是不嚴謹，而且電影本身似乎又是俗套的打外星人題材，並沒有對這部電影抱有多少期望……事實證明我是錯的。

男主是復仇者聯盟中的「鷹眼」、碟中諜中的「威廉?布萊德」，女主是超人的女友「露易斯」，Arrival卻並不是一部傳統的動作片。嚴格來說，這部電影是一部科幻文藝片。改編自1998年星雲獎得主、美國當代華裔科幻作家特德·姜的短篇《你一生的故事》，Arrival從語言學作為切入點，提出了一個十分深刻的問題：

當你知道了你的宿命，你會去擁抱它嗎？

電影（SPOILER ALERT！）

首先要給大家科普一個在語言學領域中十分著名的假說：

Sapir–Whorf hypothesis：人類的思考模式會受到其使用語言的影響。簡單來說，就是「你所掌握的語言，會影響你對這個世界的感知」。

在《你一生的故事》以及「降臨」中，這個假說被發揮到了極致——駕駛貝殼形飛行器降落地球的外星人是一種名叫「七肢桶（heptapod）」的生物，他們的文字形態和人類的已知語言截然不同；在七肢桶的文字里，句式不再是擁有一個明確時間線的「線形」結構，而是打破了時間的「環形」結構。就像佛家的「輪迴」概念，在他們的水墨畫似的圓形「句子」中，因果同時存在，不分先後地形成了一個閉合的圓。

Heptapod寫出的文字

因此，當女主作為一名語言學家前去試圖和外星人交流的時候，她逐漸受到了七肢桶語言的影響，擁有了七肢桶打破時間的思維方式，「想起」了來自未來的記憶。在《你一生的故事》里（註：「你」指的是女主的女兒），整個故事可以看作是女主寫給未來的女兒的一封信——在她的世界中，過去、現在、和未來同時存在，她知道在外星人離開後她會跟物理學家男主結婚，他們會有一個可愛的女兒，她的女兒會在長大後離開這個世界（書中是意外，電影中是絕症），「現在」接觸外星人的故事線和「未來」的家庭線穿插敘述。

而電影arrival也通過高超的剪輯手法表達出了這種獨特的敘事結構，在影片伊始就快速閃過女主女兒的結局，隨後才一點點鋪陳出故事的起因，最後點出「因果」作為一個閉合的環，完美扣題。最難能可貴的是，電影里每一個「未來」的插敘都出現得恰到好處，並不會給人生硬或困惑的感覺，而且感情暈染方面在文藝傷感的原聲襯托下更是十分到位，在影片的最後十分鐘直接推向一個高潮，非常震撼。

女主記憶中來自未來的女兒

關於時間、語言、意識與記憶

前面我對七肢桶的圓型文字組合用了「句子」來表述，其實並不是十分恰當。大概「具像化的意識團」更加合適一些。想像一下，當你在腦海里形成了一個想法或意識，你會如何把這個朦朧的概念組成一個能被理解的、有一定先後順序的語言文字呢？而那些七肢桶的思維世界中，超越了線性時間的限制，它們通過觸手一次性「寫」出完整的表達。

電影中對Heptapod文字的分析

所以當女主在一步步學習外星人不受時間線所限制的語言時，她的思維方式受到外星語言的影響，從而跟著打開了時間。在某幾個現實事件發生時的關鍵節點上，她會「想起」一些記憶，起初觀眾可能會認為這是她過去的記憶，但隨著劇情發展，大家會漸漸恍然大悟，意識到那些零碎的記憶實際上來自未來。

可是她並不能一下子萬能預言出未來將要發生的一切，因為與其說她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不如說她只是擁有了未來的記憶而已。就像我們回憶過去一樣，我們也無法事無巨細地描述過去十幾年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有很多深藏在記憶深處小事情，我們需要藉助某些事物來觸發回憶。比如說，當你看到某個水杯上的裂縫的時候，會突然想起來，自己曾經在一個月前打翻了這個水杯，還遭到了父親的責備。

那麼在逐漸「想起」了未來所發生的一切，在知道了女兒短暫的命運之後，女主又該如何面對未來的人生呢？那些未來將要發生的幸福與悲劇，都是不可改變的。

女主最終選擇了微笑著勇敢擁抱它、體驗它，就像一艘搖曳的小船，在既定的航線上享受每一天的海浪與陽光。

在她脫離了線性時間的世界裡，她的悲傷來自於快樂，她的快樂來自於悲傷。

原著《你一生的故事》

電影中導演花了不少心思逐步讓觀眾理解這個複雜深奧的語言系統，但在女兒這條線上就被削弱了不少。在小說中，不論是語言系統、母女線、或是其他劇情，都有更加深刻動人的描寫與刻畫。電影通過優秀的剪輯、構圖與音樂努力把小說中所描述的這個宏大的觀念大致搬上了大銀幕，至於獲得了星雲獎的原著？就等你自己細細品讀一番啦。

Stories of Your Life and Othersby Ted Ch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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