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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在下扭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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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幻海沉沙

長河落日,大漠孤煙,白洛羽感到眼前陣陣眩暈。她舔了舔乾裂的唇角,長刀無力地插進灼熱的沙粒間,身子緩緩地倒了下去,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條被扔進鍋里翻炒的魚,連嘴裡呼出的氣都是燙手的。

沒過多久,白洛羽的大半個身子就都被埋進了沙堆里,大概是要死了吧,她想。

然而下一瞬狂風大作,黃沙漫天,溫度卻詭異地降了下來,帶著令人欣喜的濕意。她的身子倏地拔地而起,突然被卷進了滔天的風沙中,耳邊風聲如刃,睜目如盲,片刻後一切又戛然而止,她從萬丈高空重重地摔了下去。

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咔嚓聲,白洛羽終於重新落回了地面。她暈頭轉向地晃了晃,看見天是藍的,雲是白的,樹是綠的……她目光所及的地方,芳草萋萋,流水涔涔,景色無一處不淡雅,無一處不精緻。白洛羽呆了半晌,直到肩膀被人伸手戳了戳,才猛地扭頭,然後對上了一張妖顏媚世的臉。

白洛羽在大漠行走多日,滿面風塵,小臉被曬得黝黑,可是被頭髮遮蓋住的地方偏又白得扎眼。一頭長髮凌亂地打著結,身上的衣裳隨便抖一抖都能落下三捧沙。樓霄活了千萬年,從未見過如此狼狽的人,他像是見了個天大的笑話,忍了又忍,終是顫著身子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白洛羽遲鈍地眨了眨眼,「這是哪裡?」

「姑娘。」樓霄故意拋了個含羞帶怯的媚眼過來,羊脂玉般修長白皙的手指點了點被白洛羽壓住的兩條腿,「姑娘可否起來說話,在下被你撞得扭了腰。」

白洛羽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跌坐在了樓霄身上,臉上頓時有些窘迫,慌手慌腳地就要起來,不料腳下被樓霄寬大風騷的紫袍絆住,猝不及防地再次摔了下來。樓霄被重新砸回地上,他抖著手從腰後摸出一根斷裂的粗大枝椏,臉都青了。

「對不起對不起。」白洛羽連連道歉,樓霄輕嘶一聲。多少年沒感覺到疼痛了,也是這份疼痛讓他的眼角溢出一絲雲掩霧繞般的淺笑,原來不是幻覺,真好。

樓霄是一個蜃妖,千萬年前,在他即將一步登天的時候仙魔妖界忽然大亂,天門陡然關閉,斷了他的仙緣。他不幸被封印在一小塊時空碎片中,千萬年來周而復始,有時一覺便是數萬年,但醒來依舊孑然一身,不會死,但也無所謂活著。

這天樓霄正躺在樹上的枝椏間百無聊賴地數葉子,白洛羽便這麼從天而降撞進了他懷裡,千萬年的封印一觸即碎。巨大的驚喜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人惶恐地忐忑著是不是他給自己編織的蜃境,卻又止不住欣喜發狂。

姑娘的眼光太差。

樓霄心裡歡喜,若非白洛羽身上實在髒亂得很,他說不定順手就要撈過去狠狠地親兩口,但他執意要報答救命恩人,便問她有何心愿。

白洛羽被樓霄笑得後背發涼,忍不住往後挪了挪,下意識地想要搖頭,卻脫口道:「我想要美顏草。」

樓霄愣了一下,白洛羽見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強人所難……」

白洛羽的話被樓霄的笑聲打斷,他抬頭細細地端詳了白洛羽一眼,低頭笑得花枝亂顫,「你這個樣子是該用美顏草拯救一下,不過仔細瞧還是能瞧出幾分味道來的,而且我也不介意呀。」

白洛羽倒沒覺得難堪,只是順手拍了拍身上的塵沙,木訥中帶著幾分無奈道:「不是我用。」

白洛羽說,她跟段奕自小定了娃娃親,可是少時家中變故,她隨母親遠走他鄉,兩年前母親病故,臨終前的遺願就是讓她跟段奕完婚。後來她輾轉找到段奕,段奕告訴她,只要她能尋一顆美顏草回去,就娶她過門。段奕說,美顏草生長在西域大漠,極其罕見,只有有緣人方能得見。

樓霄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覺得白洛羽真是傻得可笑,那男人分明是不想娶她,而且美顏草並非凡間俗物,段奕一介尋常布衣,又從哪裡得知呢?

不過樓霄倒很是爽快,揮揮袖子指了指漫山遍野的青草說:「你想要,這些全都給你便是。」

欣賞了白洛羽傻乎乎的樣子,樓霄牽起她的手,腳下緩行幾步,縮地成寸,一腳踏出封印的結界。烈日當空,黃沙漫天,他轉身捏了個法訣,掌心多了個蜃樓球,將身後夢幻般的世界悉數納入其中。他將裝了三千界的小球隨手拋給滿臉獃滯的白洛羽,語氣輕飄飄地道:「送你了。」

結界在背後分崩離析,白洛羽被承載了樓霄千萬年時空的蜃樓球壓得喘不過氣,樓霄卻只覺得恣意暢快。只要走出那個封印,就連打在臉上的風沙都是沾著喜氣的,他像個頑皮的孩子般將白洛羽撲倒在地,抱著她在沙堆里開心地打滾,笑聲朗朗,風云為之失色。

樓霄緊跟著白洛羽一路從西域走到江南,走到腳底起泡了才趕到段奕所在的長汀鎮。他像個沒見過世面的老妖怪,看見什麼都新鮮,白洛羽甩不脫,只能無奈地由他拽著袖子。

「阿白,腳疼。」樓霄脫去鞋履,單手撐著額頭半躺在客棧雅間的床榻上,大大咧咧地晃著腳丫子。

白洛羽聞言轉身,看著他腳底鼓起的大水泡皺了皺眉,在床側坐下,取了根繡花針將水泡細細挑破,邊用手指蘸著藥膏塗抹邊道:「明明眨眼間便可化身千里之外,為何偏要學凡人的樣子跋山涉水?」

「你不懂,這才叫活著。」白洛羽低頭上藥的模樣極為認真,簡直越看越順眼,樓霄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著,臉上露出愉悅的神色,忽然提議道,「明天去買幾身衣裳吧。」

「嗯?」白洛羽抬頭,不明所以。

樓霄瞅了眼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又抖了抖自己風騷的紫袍。紫袍珠光緞面,靈線滾邊,還摻雜了很多蠶絲暗紋,被日光晃過,如同飛花捲浪,碧水接天,氣派華麗得很。白洛羽的視線落在他鎖骨凹陷的領口,恍然大悟道:「你的衣裳是有些單薄。」

樓霄便抖著身子大笑起來,心裡卻莫名地舒坦了些,眼光差成這樣的姑娘,難怪會看上那個什麼段奕。

算了,樓霄看著她似乎越來越招人稀罕的眉眼想:還是不給她買新衣裳了吧,這樣就很好。

2.戲耍段郎君

蜃樓球里的美顏草像野草一樣瘋長著,燃之不盡,然而白洛羽並沒有亂用,東西再多,那也不是她的。她仔細地取出一顆,小心翼翼地捧著往段府走去。

樓霄在長汀鎮最奢華的酒樓里臨窗而坐,對面便是芙蓉暖帳一條街,綉樓上的姑娘低頭畫著牡丹,目光不時地掃過他,水光瀲灧,腮若桃花。樓霄卻視而不見,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線條陡然鋒利起來,目光清泠,修眉如刀,捏住茶杯的手指因過於用力而失了血色。

樓霄到底不放心白洛羽只身前往段府,表面漫不經心,還是忍不住分出了一縷神智跟著她,果然見那個段奕百般刁難,目露鄙夷之光。分明是把白洛羽當個粗鄙丫鬟使了,若不是看在美顏草的面子上,他估計連門都不讓她進。

「蠢貨。」樓霄咬牙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也不知究竟在罵誰。細長的眉眼不悅地眯著,隱約露出危險的寒芒,對面一直芳心暗送的姑娘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就算白洛羽再不好,那也是他樓霄的救命恩人,欺負她,那就是打了他的臉。

樓霄心滿意足地找了個理由,隨手捏了個蜃境丟過去。

段府內,一身粗布麻衣的白洛羽正跟在段奕身後輕步走著,段府的管家不停地念著段府家規。他們穿過一條曲折的迴廊,段奕腳步頓了頓,忽然走下迴廊,繞過一座假山,走了數步,前面視野豁然開闊起來。

櫻花絢爛,彩蝶撲飛,櫻花樹下站著個白衣若雪的美人兒,柳眉彎彎,粉面桃腮。段奕忽然腳步加快,言笑晏晏地跑過去:「錦兒,原來世上真的有美顏草,我給你尋來了。」

管家見狀粗魯地拉過白洛羽的胳膊讓她迴避,說那是段府未來的少夫人,不喜見生人。

白洛羽卻皺眉,那裡哪有什麼櫻花美人兒,分明是個深水池塘,段奕卻像是著了魔,歡歡喜喜地跳進了池塘里。白洛羽猛地拔地而起,身若飛燕,眼看就要跟著跳進池塘去救段奕,背後卻彷彿忽然伸出一隻看不見的手,將她穩穩地攔腰抱住,掙脫不得,耳邊似乎響起樓霄若有似無的冷哼。

池塘里的水已經沒過了段奕的頭頂,他嘴裡「咕嚕咕嚕」地吐著氣泡,管家卻像是什麼也沒看見。白洛羽正心裡焦急,忽然一道白光閃過,段奕「嘩啦」一聲被甩上岸,幻境如撥雲散霧般潰散。

一個白衣美人兒蹙眉立在段奕腳邊,眼睛似乎透過白洛羽在看什麼人,段奕咳嗽了兩聲,抬頭欣喜地道:「錦兒。」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出了丑,爬起來不由分說就要去扇白洛羽的耳光,「你這個妖女,竟然害我!」

巴掌沒有落下去,被美人兒劈手攔住,垂眼看了看他手裡緊握的美顏草,漠然道:「回屋去罷。」

遠在酒樓的樓霄忽然「咦」了一聲,挑眉冷笑,「有意思,段府里居然藏了個小仙兒。」

3.常伴身側

接下來的時日段奕出乎意料地沒有刁難白洛羽,給她安排了份還算不錯的差事,負責府內每日的物資採辦。白洛羽每次出門的時候,無論走哪條路,總會遇到據說是恰巧路過的樓霄,日子久了,竟生出來幾分習慣和依賴。

這天樓霄來得有些晚,等白洛羽置辦完了所有物品,樓霄還是沒有來,她垂首駐足站在熙攘的街頭,周圍商鋪林立,魚龍光轉,從日薄西山到華燈初上,涼風漸起。

她應該儘早回府的,雙腳卻像在地上生了根,執拗地等待著,直到眼前多出一雙靈絲暗紋的白靴,她才驀地抬頭,忽而一笑,「在這裡也能遇到你,真巧。」

「是啊,真巧。」樓霄向來笑得好看,輕而易舉地遮掩住了眉間的疲倦。他隨手搭在她單薄的肩頭上,狀似漫不經心地攏了攏她微敞的衣襟,「這個時辰風有些涼,路上也亂,怎得還不回去?」

白洛羽眨了眨眼,有幾分窘迫地從籃子里取出一件靛藍色長衫:「你不是想買幾身衣裳么,我順路給你買了件,算是報答……」

「嘖,眼光可真差。」衣裳是最平常的款式,布料是劣質的棉麻粗布。樓霄活了千萬年,身嬌體貴,向來菜肴挑最精細的吃,衣裳挑最靈氣的穿,但這次他卻是真的打骨子裡對這衣服透著歡喜。眉間的倦色不翼而飛,笑得周圍的一切都失了顏色,他嘴上說著嫌棄,手指卻抓得死緊,生怕再被搶了回去。

白洛羽被他笑得面紅耳赤,跺了跺腳飛快地朝段府跑去。

樓霄看著她的背影,手指竟能從粗糙的布料中摩挲出幾分柔軟來。其實他今天並未來晚,他一直坐在街旁酒肆高高的屋脊上,看著她認真而又嚴肅地穿過一家又一家衣裳鋪子,他以為,她是要送給段奕的,胸口莫名的滯悶難當。若不是怕她風大著涼,他今天是斷不會出現的,不過,幸好他還是來了。

三五之夜,明月半牆,白洛羽將擦拭好的蜃樓球放在枕邊,正打算吹燈,門忽然被「咚咚」敲了兩下,外面傳來段奕故意壓低的聲音:「洛羽,歇下了嗎?」

語氣親昵得有些怪異,白洛羽怔了下,不過隨即想到那是自己的未婚夫,便不疑地打開了門。白洛羽剛洗過澡,頭髮半干,隨意地用細帶扎了鬆鬆地搭在肩頭,一張小臉乾淨剔透,漆黑的眼睛帶著不染俗塵的純然和天真。

段奕忽然恍惚了下,不過很快想到來意,臉上堆起僵硬的笑容:「洛羽,我今天來,是想跟你商量下娶你過門的事兒。」

白洛羽像被人兜頭敲了一個悶棍,木木的沒有反應。

段奕有些急躁,他當然不想娶白洛羽過門,可是錦兒的話他又不能不聽,錦兒讓他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讓白洛羽成為他的人。

眼中戾氣閃過,段奕正打算用強,枕邊的蜃樓球忽然鋒芒大盛,如銀瓶乍破,長河水裂,巨大的靈力衝擊讓人眼前幻影重重,站立不穩。一雙手將白洛羽牢牢地扶住,樓霄突兀地出現在屋內,身上穿著白洛羽剛送的靛藍色長衫,顯得文雅出塵,但盯著段奕的狹長眸子里卻泛出野獸般殘酷妖異的光。

「你是誰?」段奕驚得瞪大了眼,後退兩步,眼神疑惑地在兩人身上流轉,「怎麼會在我未婚妻的房裡?」

「未婚妻?」樓霄意義不明地笑了下,段奕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腦門,慌亂地抓起白洛羽掛在牆上的長刀。樓霄將眼睛眯成一條縫,陡然間風起燈滅,衣袍翻飛,他一隻手堪堪掐住段奕的脖頸,白洛羽突然大叫一聲:「樓霄住手。」

樓霄的本事白洛羽是知道的,殺人如捏死螻蟻一般簡單,然而越是修為深厚的妖,凡間的因果沾上了便越是難以脫身。她下意識要護著樓霄,但誰都沒想到的是,那一聲住手之後,樓霄彷彿剎那間被人抽走了所有靈力,也就剎那的停滯,一柄長刀當胸貫入。

執刀的人並非段奕,而是他喜歡的美人兒織錦,跟隨她一起出現的,至少有十幾個天神上仙。織錦冷淡地看著樓霄,滿目嘲諷:「果然只有主人的話,你才肯聽。」

4.未見殊途,不現情深

樓霄是萬年蜃妖,白洛羽在無意間解除封印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與他締結了靈魂契約,只是樓霄生性高傲驕矜,當一個凡人的妖仆這麼丟臉的事,他怎麼可能會說?

他不說,白洛羽便一直不知道,更不知道的是,對於主人的任何命令,縱使妖獸有通天本事,也要受其控制,白洛羽讓他住手,他就半點靈力都施展不出,織錦利用的,恰好是這一點。

之後的記憶有些混亂,樓霄十指變幻,飛快地催動法訣,刀鋒般犀利的銀光穿透屋頂迸射而出。白洛羽頭暈目眩,周圍的一切都驟然化作一團虛影,急速旋轉。

等她站定,再睜眼的時候已經身處蜃樓球內,她看見樓霄飛快地瞥了她一眼,那一眼極快又極深情。胸前破洞一樣的傷口汩汩地涌著血水,他恍若未覺,將蜃樓球妥帖地裹進胸口,修長的手指輕輕抹過溢出血絲的唇邊,眼裡露出嗜血的光芒。

那一夜風捲雲涌,裂石驚天,方圓百里草木盡折,鳥獸飛絕。

樓霄最終還是帶著白洛羽逃了出去,他靠在山壁上,小心翼翼地從懷裡取出蜃樓球。即使在裡面縮成小小的一團,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了白洛羽紅腫得像兔子一樣的眼,他忍不住咧嘴一笑,血水便從唇角流了出來,蜿蜒著滴落在胸前,殷紅得刺目。

白洛羽從臂彎里抬頭,獃獃地看著他,眼淚忽然流得更凶了,樓霄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依舊笑得絕代風華,「可惜了這身新衣裳,我喜歡得緊呢。」

白洛羽突然站起來,嘴裡焦急地喊著什麼,手臂不停地捶打看不見的結界。

樓霄隔著球體屈指在她額前勾了勾,自顧自地說道:「其實我沒覺得跟你締結了契約有什麼不好,真的,如果一定要跟什麼人結契,那個人便只能是你。可是我不敢跟你說,結契了就要永遠在一起的,我怕你知道了會想辦法解除契約,我怕你不要我了。我一個人過了太久,久到一旦抓住某個人,就不願再放手。」

樓霄說著忽然俯身,在蜃樓球上落下一個寂寞的吻:「怎麼辦,我可能真的有點喜歡你了,阿白。」

樓霄知道白洛羽聽不見他在說什麼,所以才說得格外真切,他的聲音抖得支離破碎,臉上的笑容卻妖艷如花。他不舍地最後看了她一眼,然後將蜃樓球藏在石壁的隙縫裡,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5.封存的故事

白洛羽從蜃樓球里出來的方法只有兩個:要麼是有像樓霄這樣妖力的人強行破除結界,要麼是樓霄身隕。如果樓霄活著,那白洛羽就一定不會死,如果樓霄死去,那些上仙們自然也不會為難一個凡人,無論如何,白洛羽都是安全的。

樓霄其實並不認識那些天神上仙,但隱約覺得跟他千萬年前被封印的事有關。他向來不怕生死,亦無懼天地,既然事情避無可避,倒不如背水一戰。

艷翅山上紫氣升騰,祥雲翻湧,瓊樓玉宇隱匿在縹緲的霧氣中,陽光細碎地落下,打在搖搖曳曳的櫻花瓣上,似金鱗萬點,這裡不是天宮,卻也意象萬千。

樓霄被鎖在斬妖台上,衣衫盡裂,形容狼狽,他卻兀自勾唇笑著,眼神輕蔑地看著台下的眾仙人:「天門早已關閉,諸位想必是在千萬年前就被上界拋卻的棄神吧?」

織錦一甩紫流鞭,樓霄身上立刻又添了一道燒灼的血口,他仰頭大笑不止,都是上界的棄子罷了,誰又比誰高貴多少呢?

「住嘴!」織錦大怒,站在她身後的一個仙人冷笑著拋出一顆蜃樓球,樓霄用眼角瞥了一眼,笑意戛然而止。

這顆蜃樓球中,承載的是一段被樓霄自己取走的記憶。

千萬年前,凡間妖魔橫行,八荒動蕩,上界派各路仙家下界平亂,然而天門卻在他們身後陡然關閉。彼時有的仙人對上界心灰意冷,反而覺得並非所有妖魔都冷血無情,世間天道,凡是存在必有其道理。這個過程中,不少仙人與妖魔互生了敬仰戀慕之心,樓霄和白洛羽也是其中一對。

但也有的仙人,比如織錦,他們執意地認為,只要將妖魔斬盡,天門會再次開啟,他們便能重返上界,因此戰爭越來越慘烈。白洛羽不能迫害昔日同門,又不願樓霄折隕,只得親自動手將樓霄封印起來,自己化作樓霄的模樣,血戰而亡,重入輪迴。

這段記憶過於慘烈,樓霄承受不住失去白洛羽的痛苦,硬生生將記憶從腦中剝離出來,封進了一顆蜃樓球內。後來這顆蜃樓球被織錦無意間得到,她推演出封印即將破除,平息了千萬年的心又開始躁動起來,只要將當年逃匿的餘孽全部剷除,天門就會打開了吧。

「至此,做個了斷吧。」殺死一個不懼死的人算不得什麼,若是心有牽掛死不瞑目那才有趣,多年來的心結早已演變成沒來由的恨意,織錦身旁的小仙正準備動手,後背突然一陣疾風掠過,鋒芒乍現。

織錦猛地抬頭,對上了白洛羽冷若寒冰的眼。

6.故人花虞

白洛羽站在斬妖台上,將樓霄死死地護在身後。她手握長刀,刀刃微微側著,泛出森冷迫人的寒芒,織錦愣了一下。

「阿白,快走。」樓霄狹長的眸子幾乎要滴出血來,他剛一動作,身上的捆妖鎖又收緊了幾寸。白洛羽轉身,驀地橫空劈出一刀,刀刃撞在捆妖鎖上,發出「哐」的一聲,長刀段成兩截,白洛羽抿了抿唇,「我來救你。」

織錦嗤笑她的自不量力,隨即揚手,紫流鞭飛手而出,像是一條活過來的閃電,轉了個圈繞過白洛羽朝樓霄襲去。白洛羽竟是想也沒想,徒手去抓。

「阿白!」

樓霄目眥盡裂,白洛羽凡人之軀,紫流鞭乃仙家法器,一旦沾上,說是挫骨揚灰也不為過,織錦等人正待看好戲,那紫流鞭卻突兀地頓了頓,旋即掉頭,如一條迅疾兇狠的毒蛇朝織錦張口咬去。

斬妖台下剎那間遍地生蓮,金色的蓮花瓣成片成片地綻放開來,地面如同憑空掀起了滔天巨浪,汪洋接天,捆妖鎖無聲自斷,落地便化作了齏粉。樓霄猛地抱著白洛羽拔地而起,幾乎是同時,奪目絢爛的金色蓮瓣炸裂開來,驚天動地,山河變色。

這一切幾乎發生在眨眼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的仙家都被炸得灰飛煙滅,僥倖逃脫的不死也要重傷,不過那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樓霄將白洛羽帶出艷翅山,甫一落地就「啪」地甩了她一巴掌,白洛羽木木地眨了眨眼,還有些獃滯就被樓霄猛地伸手帶進了懷裡。她的臉頰貼在他火熱的胸前,一陣從未有過的悸動閃電般擊中心房,手腳都開始發軟。樓霄並不比她好多少,發顫的指尖無意識地扶了扶她的腰間,聲音嘶啞得厲害:「你為什麼不肯走?」

「阿霄,你難道不應該謝謝我嗎?」樓霄沒來得及數落白洛羽,一個陌生的溫婉女聲在耳邊驟然響起,白洛羽嚇了一跳,樓霄揉了揉她的頭髮,蹙眉不耐煩道,「不許你這麼叫我,萬年嫁不出去的老妖婆。」

白洛羽抬頭看見在樹底下晃悠著一匹馬,馬背上貌美的女子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她眼睛亮了亮,不由得驚呼一聲:「花虞前輩,你來啦。」

當初幫白洛羽從蜃樓球里出來的人,正是妖界出了名懶散的美人花虞,她天賦極高,卻又極其懶散,懶到幾萬年都不會開一次花。不願修鍊,不願成仙,不願多管閑事,這次能出手相救,還真是給了樓霄天大的面子。

「唔,阿霄。」花虞用手托著下巴,狀似不解地問,「你怎麼會弱成這個樣子,連幾個小仙都對付不了嗎?」

樓霄眼皮跳了跳,若不是最初不小心著了他們的道,他怎可能連幾個小仙都鬥不過。不過想到這裡樓霄忽然沉下臉來,織錦他們能利用白洛羽引他入局,知道他即將破封而出,那當年跟他一樣被封印的妖獸應該也都要出來了,他斜睨了花虞一眼:「你什麼時候破封的?」

花虞不答,詭異的沉默後忽然悠悠道:「唔,我一直都在啊,是你們來啦。」

白洛羽呆了下,半晌反應過來花虞這是在回答之前的話,樓霄顯然已經習慣了,知道花虞並非真的遲鈍到這種地步,只是不想回答罷了。

他收了笑臉,朝她鄭重地拱了拱手:「你我已經破封而出,相信其他人也都離出世不遠了,那些上仙們可能要坐不住了。我知道他們還入不了你的眼,但若日後需要,我樓霄定當償付今日之恩,告辭。」

樓霄受傷不輕,身子不易察覺地晃了晃,白洛羽立馬不動聲色地扶住他,目露憂色。她扶著樓霄走出很遠之後回頭,看見花虞的身邊又多了一匹白馬,馬背上的少年紅衣烈烈,張揚而不羈。

7.天涯就在身邊

等樓霄和白洛羽再次回到長汀鎮,已經是兩個月之後了,期間樓霄養傷,白洛羽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他。他心裡欣喜,嘴上卻故作驕傲地冷哼:「這次因為你讓我在那些小仙面前栽了面子,你說你要怎麼補償?」

白洛羽一本正經道:「在你的傷養好之前,我絕不會離開你。」

樓霄心裡不滿,但也以為她只是姑娘家臉皮薄罷了,她肯定是想要一輩子跟著他不離不棄的。不料等他的傷剛剛養好,她立馬迫不及待道:「我要回長汀鎮找段奕,他一個人在那裡,我不放心。」

樓霄咬牙,雙眼眯成一條極細的縫,幾乎要噴出一口老醋來,面上卻故作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隨便你,但長汀鎮那個鬼地方,我是不會再踏入一步了。」

樓霄說得信誓旦旦,白洛羽點點頭表示知道,手上不停地收拾包袱,直到拎著包袱出門了才回頭看他一眼:「那我走了。」說罷竟是毫不留戀地大步離去,樓霄傻眼了。

「真是大了膽子,一點都不如初見時的可愛。」樓霄低聲嘀咕著,快走幾步跟上了白洛羽的步伐,白洛羽臉上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眼角卻止不住地溢出笑意來。

樓霄從未告訴她,他們之間有靈魂的契約,樓霄也從未告訴她,他們之間有千萬年的羈絆。她甚至至今也記不起曾經的往事,花虞告訴她的時候,她像是在聽一個陌生人的故事,可那又怎樣呢?此時此刻,今生今世,她喜歡的是一個名叫樓霄的妖,知道這個,足矣。

長汀鎮段府,段奕就像做了一場黃粱夢,他之前神智被織錦操控,很多時候連自己做了什麼都不甚清楚。見白洛羽到來,他這次倒是一眼認了出來,只是印象還停留在當年白家落魄出走的時候,他怔了怔,小心地問:「洛羽妹妹?」

白洛羽眼圈泛紅,樓霄心裡頓時一緊,腳下不由自主地挪到白洛羽身前,擋住她的視線,伸手扯她的衣袖,語氣不悅道:「見到了,他活得好好的呢,死不了,我們走吧。」

白洛羽自幼將段奕當兄長看,久別重逢後段奕的異常曾讓她起疑,後來也猜出是被織錦迷惑了心智,但她只以為織錦是個妖,卻不料竟是個小仙,這樣的人,竟然會是個仙。再後來樓霄出事,她便將段奕拋到了腦後,心裡多少是有愧的,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回來看看,確保他安好。

當日織錦被花虞傷了仙脈,靈氣潰散,註定此生重返天界無望,段奕找到她的時候,她幾乎已經斷了求生的念頭。縱使織錦當初那樣利用過他,他心底到底還是愛著她。

段奕以為他們是上門要誅殺織錦的,一時間緊張地額頭冒汗,「洛羽妹妹,你繞過錦兒吧,如若哪天她又要作亂,不用你們來,我會親自動手,如今,她已與常人無異了。」

白洛羽抬頭看看樓霄黑沉的臉,輕輕挽上他的手,話卻是對段奕說的:「只要她不再跟阿霄作對,我便不會對她怎樣,段奕哥哥,後會無期。」

段奕心頭一熱,眼角瞥了瞥樓霄莫名紅得要滴血的耳尖,忍不住問:「你要去哪裡,日後要跟著他浪跡天涯顛沛流離嗎?」

白洛羽不答,她伸手捏了捏樓霄發顫的指尖,與他攜手離開,樓霄緊張得手腳都有些僵硬。

「阿白,你竟然喊我阿霄……」

「阿白,你你你在牽我的手?」

「阿白,你真的願意跟著我浪跡天涯,過顛沛流離的生活嗎?」

白洛羽抬頭,看著樓霄故作鎮靜的眉眼,忽然就笑了,漆黑的眸子里似有桃花點點盛開,她說:「阿霄吶,阿霄,天涯即在身邊,何來顛沛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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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還是換回來吧,我看不下去了
那個說著「沒人娶我」的姑娘,終於等來了下一站幸福
姑娘,起飛了,要不然你會摔下去的
姑娘,你又調皮了哦
徘徊在中產線以下的姑娘們,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姑娘在路邊賣「雪糕」,一口咬下去,我才發現真的被騙了
姑娘你的褲子要掉了……
大叔,你都讓人家姑娘擦一上午的皮鞋了,也該讓我體驗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