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舊事】藍天白雲間

（第205期）

【城北舊事】

藍 天 白 雲 間

//虹 全

年幼時，我就喜歡抬著頭，望著蔚藍的天空，看那一會兒像朵朵棉花，一會兒又變成成群綿羊的白雲，在空中慢慢移動。許久許久，心裡會萌生一些新奇的遐想：「怎麼會有天？」「天上是什麼？」那「棉花」、「綿羊」們是「誰放上去的」，「會不會掉下來」……

念了書有了一些天文氣象知識，這些可笑的稚念也就不解自明了。像一切好奇的頑童那樣，我對有朝一日能去天上遨遊一下，則十分地憧憬。每當看到飛機在天空翱翔，看到春秋季節那扶搖直上、放飛的風箏，看到那喜慶、佳節時騰空高懸游弋的彩色氣球，那種夢縈繚繞欲上青天一睹祖國大好山河的願望尤甚。以至工作後，趁著假日「就地旅遊」，總喜歡要爬上龍光塔，展望錫城風采；攀上念劬塔，從高處欣賞梅園那茫茫香雪海；登上鹿頂高塔，觀望三萬六千傾猶如濕紫銀盤的太湖山水和那夕照點點白帆的迷人景緻，讓心儀張開想像的翅膀。

真正領略到上天的滋味，那是當年我第一次乘飛機去北京。當時無錫碩放與京都南苑通航沒幾年。中國電子報社通知我赴京參加一期記者培訓班。徵得領導同意，允許乘飛機，心裡特別地興奮。以往赴京都是火車，在車上吃喝拉撒二十多個小時，十分地受罪。記憶中在那「十年動亂」伊始，我和同窗曾因車廂的擁擠只能從車窗狼狽爬入；晚上睡覺則鑽在座椅底下或躺在行李架上。那可怕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如今乘上飛機既舒適又快捷，更能一圓自己兒時上天的夢，想到這些，心裡美極了。

乘機那天是個大晴天，可一覽無餘，真感謝天公作美。離登機起飛還有三四個小時，我就早早來到城東碩放機場。九月的天氣，還是暑天的氣溫，我衣冠楚楚的一副出客相，此刻感到悶熱異常。只得從候機廳里撤退到室外蔭涼處，享受曠野大自然的「恩賜」。哈，這裡有多麼誘人的景色！我驚喜地發現在不遠處的停機坪上停著一架偌大的漂亮客機，機頭、機身、機尾構勒出的線條是那樣的優美雄健，而又偉岸挺拔！此時，跑道上有一架銀色的戰鬥機，展開雄鷹般的翅膀直衝雲天，刺耳的聲音卻是那麼動聽。一會兒又一架同樣的戰鬥機呼嘯而至，徐徐降落下來。在接近地面跑道時，機尾還打開了一個漂亮的小降落傘。

就這樣，我看著一架架飛機上去、下來。直至下午一點一刻左右，我們才被通知檢票、登機。據說，那時這裡原是軍用機場，改為民用是專為無錫、蘇州兩地設立。由於機場小、每周航班少，且都是些「伊爾」型小飛機，人們便都去上海、南京大機場搭乘班機，這裡的乘客不多。我乘的這航班，就稀稀拉拉的十幾個人。聽服務員講，停機坪上是一架「三叉戟」，屬當時較好的座機。「你們運氣真好，今天北京來了位首長，開來這飛機有一百多個座位，而無錫蘇州僅賣出十幾張票」！嗨，第一次乘機就能享受「總統座機」的待遇，真是喜上加喜！我沿著高高架起的舷梯，急迫地拾級而上，來到了機艙里。無需對號入座，這麼多座位每人躺著到北京都足足有餘！於是人人佔了一個窗口，可自由地前後觀望窗外景色。

陽光從密封的窗口玻璃處透進來，在製冷的機艙里空調給人的感覺是暖暖的。飛機已經在發動了，大約１０分鐘左右就開始沿著寬寬的跑道行進起來，終於轉了彎就快跑著，離開地面升空了。我注意著這一舉一動，心情異常激動，連空中小姐端來可口的食品和飲料全然不顧，也忘掉了登機時的特別關照：注意拴好座位旁的安全帶！以至隨著飛機受氣流的衝擊而前仆後仰，但不知怎的就是沒有一絲懼怕之感。

從空中往下，看著窗外的田野、村舍、河流，如一幅美麗的彩色風光油畫。特別是飛越錫城上空的那瞬間，我看到了蔥綠掩映的錫山上的橙黃寶塔，看到了波光粼粼玉帶似的古運河，看到了蜿蜒盤曲其上的彩虹般的錫山、梁溪雙橋。還有城區星羅棋布的綠樹環抱著的各式建築，那白色裝飾的牆體和屋頂分外耀眼。玩具似的車輛在馬路上蠕動，螞蟻似的行人要仔細辨認才隱約可見。呵，這就是可愛的家鄉！我心中發出由衷的感嘆。空中看家鄉竟是如此美不勝收，感覺真是好極了。

一會兒飛機已經進入雲層。下面是一片白茫茫，而上面則是朗朗的藍天。陽光耀目，通天透亮。朵朵白雲在機翼旁閃過，很想伸手去抓一塊；而遠處的白雲像個披著婚妙的新娘靦腆地低著頭在向我們致禮。此刻我神思飛越，想到了神話傳說中的嫦娥，想到了念初中時最崇拜的蘇聯宇航員、第一個遨遊太空的英雄加加林，也想到了發明第一架飛機、勇敢開上藍天的美國萊特兄弟。那對人類征服自然的偉大創舉的無限敬仰、讚歎之情在心中油然而生。

飛機遇到氣流強烈的顫動，打斷了我的遐思。我剛正襟端坐，發現下面又出現清晰的田野和房舍，猜測著現在可能過了長江、到了黃河，是華北平原上空了。飛機越降越低。啊，原來快到終點南苑機場了，真快！我一看手錶：三點鐘還不到，才飛了一個多小時！好像還沒「過癮」，飛機就急急下降了，我依依不捨地隨人群下了舷梯，乘上了開往天安門廣場的專車，還不住回頭看那漂亮的「三叉戟」……

第一次倘佯在藍天白雲之間的感覺真好！以後，儘管我從廣州白雲到南京祿口，從上海虹橋到京都國際，為工作、事業多次乘機，奔波於藍天白雲之間，但總沒有那次的感受舒暢、強烈。因為那藍天、白雲，已深深刻在我的腦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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