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說】奇蹟

責編：宮奧博

新年來臨前，六年級學生賀傑把爸媽心愛的仿古花瓶打碎了。他在微信同學群里大哭，並且說希望發生奇蹟，可以在父母下班回家前將花瓶恢復原樣。

「這有什麼不可能？」有同學回答他，「人多力量大！我還就不信了，大家齊心協力還能有辦不成的事情！」

「這個產品我知道，手工製作，價值不菲。」有人回答，「很難找到一樣的。」

「那怎麼辦？」賀傑要哭，「又沒有時光機器可以回到花瓶碎以前。」

「時光機器並非不存在。」忽然有個叫「Time」的人說，「但它不是將人帶回過去，而是將空間適當地扭曲某個維度，讓過去發生的事情重現。」

賀傑聽不懂。

「時間與空間是連續統一的整體，時間就像錄像機，可以將空間中的信息錄製下來。時光機器就像放像機，它能將這些信息收集到一起並再現。」考慮到賀傑只有11歲，Time盡量用大白話說：「可是那樣並不能將你的花瓶復原。你只是看到了過去的影像，但接觸不到。」

整個群都沉默了。半響才有人說：「別理這個人，他又沒有時間機器，都是口頭理論。」

「我有！」Time怒道，「可是這只能幫你搞清楚誰砸了那隻花瓶。」

新進群的一個叫「天涯」的人說，「從資訊理論的觀點來說，一塊碎片上應當攜帶有整體的全部信息。」

「你想說的是——」Time似乎猜到了什麼，驚訝得只能連連在屏幕上打破折號。

「什麼？」其他人並不明白。

「不錯。」天涯回答，「我們可以試試這個主意。」

「什麼主意啊？」賀傑莫名其妙。

「你家在哪裡？」Time與天涯同時問賀傑。

中午剛到，賀傑家就熱鬧起來。

最先來的是一個古董愛好者和一個仿古瓷製作者，兩個人仔細地將花瓶的每一塊碎片都撿起來，開展了一番學術上的爭論。

天涯隨後趕到，隨身只帶了一台筆記本電腦。這個剃了板寸穿開洞牛仔褲的小青年，嘴裡還嚼著泡泡糖。

Time開著一輛「陸虎」來了，還帶了兩個助手和一堆零七八碎的金屬構件。

Time與天涯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了一番，在天涯的電腦上進行了一番計算，Time這才對賀傑說：「花瓶碎片將放進一個特別的盒子里，再在盒子中施加適當能量，使盒子里的空間發生合理扭曲，釋放碎片中的花瓶信息。原信息與現有信息將會產生疊加，使花瓶的碎片之間重新組合，恢復原來的樣子。」看見賀傑一臉茫然，他搖頭：「說了你也不懂，我們找個地方幹起來吧。」

Time和天涯立刻開工，選中賀家後花園一塊平坦的土地，帶著助手們開始挖坑。

仿古瓷的人拍拍賀傑的肩：「他們這是在做科學實驗，成不成功那可不好說。我們給你找一隻差不多的花瓶吧。」就和古董愛好者走了。

Time他們已經在深坑上搭起金屬的框架，還安裝了一些金屬管和儀器。

賀傑顧不上研究那些亮閃閃的東西是什麼，問天涯：「你們要多長時間搞定花瓶？」

「調試加上工作，怎麼也要幾個小時吧。」

「幾個小時？老大我死定了！我爸媽6點鐘就下班，他們只要1個小時就能回來。7點鐘，7點鐘以前你們必須搞定，而且還要把花園恢復原狀。」

Time搖頭：「太緊張了，最好多給我們兩個小時。」

「我怎麼能讓老爸老媽推遲兩個小時回來？」賀傑苦笑，「除非有奇蹟。」

「花瓶復原」群的名字立刻變成了「如何延長下班時間兩個小時」。一個電腦白客的交通堵塞方案和一個機械師的電梯事故方案得到了最多的擁護。

交通堵塞方案是適當改變賀傑父母回家沿途紅綠燈的間距時間，人為製造交通堵塞。至於進入交管局的信號管理系統，對白客來說不費吹灰之力。「我早就提醒他們要給這套系統加上防火牆，但他們從來不聽。」白客抱怨，「希望這次事件能給他們一個教訓。」

電梯事故方案則是機械師調整電梯上升下行的速度，使電梯在下班高峰期間運行頻繁而出現機械過熱，好將賀傑父親卡在電梯里。機械師正巧在賀傑父親工作大廈的物業管理公司上班，對整座大廈的電梯一清二楚，他反對使用不明來路的進口電梯取代國產優質電梯，但遭到了公司的拒絕。「這就當個演習，」他說，「警告公司電梯可能出問題。」

壁燈忽然間爆亮，然後就熄滅了。賀傑趕緊跑出去。Time正趴在他的機器中，頭都不抬地回答：「沒事，我們正在對機器進行調試。」

賀傑問：「是不是會要很多電力？你們修復了花瓶可是會給我留一張巨額電費單！」

「啊，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們將使用高能量的激光為盒子提供能量。這個就是激光發生器。」Time指指金屬架上的一個物件，「我們不會使用民用電。」

賀傑無話可說，看著那些碎瓷片被裝入一個不知道什麼金屬製作成的盒子中，埋入地下。在盒子上面有無數導線導桿與金屬架上的儀器相連。

4小時後。

天色已黑。

賀傑的媽媽來電話說路上堵得厲害，讓他先吃飯。而且媽媽必須去接賀傑的爸爸，因為爸爸運氣很壞地被困在了電梯里。賀傑心慌臉紅，幸好媽媽不在跟前。

又過了半個小時，Time那裡收了工，他將一個花瓶擺回到客廳原來的位置上。花瓶上一條裂紋一個破口都沒有，和以前一模一樣。

「這就是科學的力量。哦，不，是科學的奇蹟！」 Time和天涯笑笑，功成身退。

半小時後，賀傑的父母回來，兩個人都累得半死，對客廳里的花瓶看都沒看一眼。

「我這是為什麼呢？」賀傑想，「我還不如直接承認了錯誤會簡單得多。」

門鈴響了，古董愛好者和仿古瓷的人回來了。賀傑瞧見他們直擺手，可是賀傑的父母已經在招呼了。「聽說你家有個花瓶挺不錯的，」仿古瓷的人順口編，「我想看看。」

「沒有問題。」賀傑的父母指指客廳里的花瓶。

來客眼裡隨即閃過驚訝的神色，齊聲說：「太神奇了！」

「是嗎？它是仿貨但不是贗品，還是很不錯的。」賀傑父親很得意。

古董愛好者小心翼翼地敲擊花瓶表面，拿起瓶子看看底部又放下，說：「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說是仿製，這是一件貨真價實的寶貝，最起碼有600年以上的歷史。」

「什麼——」賀傑父母同時喊，「600年！」

「起碼600年。」仿古瓷的人點頭，「我們不會看錯。小朋友，這很奇怪是不是？」

「不是我乾的。」賀傑高興地說。一定是Time把時間迴流得太厲害了，所以花瓶就在600年前復原了，怪不得他要那麼長時間才能完成。

作者：凌晨，著名科普與科幻小說作家，編劇。代表作有長篇小說《月球背面》《鬼的影子貓捉到》，短篇小說《信使》《貓》《潛入貴陽》《天隼》等。多次獲得中國科幻「銀河獎」。

本文刊登在《今日科苑》雜誌2017年3月刊科學文藝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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