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艾草，像是嗅到一場夢

- 素語 -

五月流毒，

艾草以清香祛熱，

以靈氣辟邪。

樸拙、蔥鬱、清苦舒心。

壹

小時候的暑假，我都是在奶奶家度過的。白日里悶熱昏沉，只好對著嘎吱嘎吱的電扇發獃。

到了入夜的時候，涼氣爬上山頂，晚風如浪從林間湧出，聞見風聲的我便趕緊吃了晚飯，蹬蹬跑去樓頂坐著。

群星熱鬧，地上燈火，草木悉索。

等被風吹累了，就挨著草席竹扇艾葉枕，躺倒在一片竹木清香之中。

抱著艾葉枕的時候，它會有輕微的碎葉嘩聲，艾葉的香氣也就隨著那聲音，細碎地溢出來。

仲夏搖曳，清枕造夢。

貳

從前讀《孟子》，裡面有一句「知好色而慕少艾。」

我一直以為，用少艾形容年輕好看的人，是因為艾草代表著新鮮美好的姿態。

後來看趙歧的注釋寫著：「少，年少也；艾，美好也。」我還有點不服氣，難道原義不該從自然風物發端嗎？

就像《詩經》里《采葛》寫的那樣：「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借艾草等香草的名義，來訴說急切的相思。

「美艾」之名，應是來源於它的清香和蔥鬱。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艾草這亂蓬蓬的樣子。

屈原在《離騷》里就用一句「戶服艾以盈要兮，謂幽蘭其不可佩」，將艾草和幽蘭毫不留情地分了階層。

人們一般對此的理解帶著政治意味：家家戶戶都戴著雜亂的艾草，卻說幽香的蘭草不可佩戴於身。潛台詞就是，你們這些無知的惡人像艾草一樣難聞，卻逼迫清雅高潔如蘭草一般的我離開。

如果暫時不看屈大夫這憂國憂民的一層情懷，我們倒是可以知道，春秋時期，楚人都會在腰間繫上艾草。

這是因為楚國的夏季濕熱多蟲蛇，在身上系艾草也是為了袚除毒邪，祈禱健康。

叄

陰曆五月，是「二午相屬為火旺之相」的毒月。所以用艾草這樣的天然草本來祛毒辟邪，是最合適的選擇。

艾草因為香氣特殊、蟲蛇不敢靠近，而且性溫味辛，所以它最重要的作用，是防治疾病，其中散寒止血的功效尤其好。

將艾草修理晒乾之後的艾葉揉碎，可以製成艾絨、艾柱、艾條等。點燃艾葉製品，以其煙霧香氣熏染身體或室內，以祛除熱毒，防治蚊蟲。

明代《五雜俎》里記載，人們在燥熱聚集的端午時節要沐浴蘭湯消毒止癢，但蘭草不好找怎麼辦呢？隨處可見的艾草就成為了替代的葯湯。

說起來，我家現在還會用艾葉煎水洗髮，好像在濕嗒嗒的夏季，艾葉水比清水更能讓人感到清爽。

肆

《本草綱目》里說：「服之則走三陰，而逐一切寒濕，轉肅殺之氣為融合。」

取剛好還未開花的艾草，用太陽晒乾，內服之後，可以驅逐一切寒濕，讓身體里隱藏的陰氣轉為融合之氣。

雖然總覺得李時珍把艾草描述成了一種神乎其神的奇葯，但不得不承認，艾草通過外用內服還是對祛寒很有效的。

要說內服，用艾葉製成的小食，不僅有一定的藥用價值，而且清香好吃。

唐代《食療本草》里寫了一種「艾草混沌」。「春月採食，或和面作混沌如彈子，吞五枚，以飯壓之……常服治冷痢。」

鮮綠的艾草餛飩，個大皮薄，飯前哧溜吃五個下去，還能治腸胃虛弱的冷痢。

此外，還有每到清明就開始被寵的艾草青團和艾葉粑。

艾葉揉碎在麵糰中，裡面塞上豆沙或筍丁豆乾，捏成厚實滾圓的一枚綠卵石。

用大火蒸出來的青團軟糯光滑，青團皮微苦，吃得滿口草木清香。再飲一口艾葉茶消消食，可以說是非常清爽滿足了。

伍

可能正像屈原所比擬的那樣，艾草絨雜叢生，綠得毫不講究，一副樸拙的樣子，比不上幽蘭之類的香草高貴迷人。

但是，艾草清香實用又能治病祛毒，百家皆得用。尤其是端午前後，各門戶上都掛著一把青艾，在夏夜裡，以草木清氣續著一枕好夢。

這大概就是五月里，人們對艾草最直接的依賴和表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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