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盤25日柯潔VS阿爾法狗，驚心動魄3小時

柯潔在比賽後與隊友復盤。新華社記者徐昱攝

現在這一版的阿爾法圍棋，可以讓對弈李世石的那一版3個子

落下白126後，柯潔一度看到了勝機，「心跳特別快，有點激動」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漏算了黑133增加1枚劫材的手段，而這一枚劫材的漏算足以葬送他奮力拚來的勝機

柯潔：……攪成這樣已經不容易了……人類計算有極限的……

唐韋星悠悠地說：你留著40多分鐘幹嘛？

新華社記者 王鏡宇 沈楠 夏亮

25日上午10點半，有史以來圍棋水平最高的「程序測試員」柯潔九段坐到棋盤前，對面坐著阿爾法圍棋的執子人黃博士。

「炸彈」

此前的24小時，在圍棋終極「人機大戰」的休息日，研發團隊透露，現在這個版本的阿爾法圍棋面對一年多以前對弈李世石的那個版本可以讓3個子。在那場「人機大戰」中，阿爾法圍棋出人意料地以4：1擊敗了李世石。就是在那時，柯潔發出了「阿爾法狗贏不了我」的豪言，讓很多當時剛知道圍棋的人們知道了這位年輕的世界冠軍。

24日上午10點多，知道這個爆炸性新聞，第一盤完敗給機器的柯潔更新了微博：

不過，當晚8點多，柯潔又在微博上發布自己在賽場附近的景區射箭、釣魚的照片，題為「公園柯大爺的日常」。

挑釁

對局室，柯潔西裝革履，正襟危坐，第二局比賽開始了。從他的臉上看不出心底的波瀾。

執黑的阿爾法圍棋第一步棋居然想了一分多鐘，比它平均40秒一步的落子速度慢了不少，最後落子在右下角的小目。機器人不分上下，自然不知圍棋「第一手落子右上角」的對局禮儀。略微思索之後，柯潔佔據了右上角的星位，沒有採用執白下模仿棋的策略。

20多分鐘之後，柯潔下出了白20點，主動「挑釁」。第一盤比賽之後，有些職業高手認為柯潔有「安樂死」的嫌疑，沒有發揮出「善戰能攪」的特點。今天，他明顯改變了策略，早早挑起爭端。

現場講解的古力九段是柯潔之前的中國圍棋第一人，黑23斷的手段被他提前猜到，隨後阿爾法圍棋又下出了讓人類高手們略感驚訝的黑25跳，柯潔第一次陷入長考。

柯潔在比賽中思考。新華社記者徐昱攝

他先是習慣性地揪了揪頭髮，爾後支起肘來，繼而拿起摺扇，接著又用雙手撐頭。在大約14分鐘的時間裡，他變換了十多次姿勢，最後下出了白26沖。

棋局繼續，黑37跳起之後，柯潔吃了好幾塊水果，思考了大約5分鐘。古力評論說，現在是選點很多、難以把握的局面，也是人類棋手的薄弱環節。

很快，戰場轉移到下邊。前50手過後，柯潔的時間已經花掉了將近一個小時，阿爾法圍棋只用了大約20分鐘。幾乎勻速落子的機器下出了黑53擠、55靠的強手。

平靜思考了5分鐘之後，柯潔摸了摸自己的頭，隨後下出了吹響反擊號角的白56靠。張璇評論說：哇，柯潔活動開了！

柯潔（前左）在比賽中思考。新華社記者徐昱攝

勝機

開弓沒有回頭箭，戰鬥越來越複雜。黑63斷之後，柯潔像業餘棋手們經常做的那樣抓起幾顆棋子又放回棋盒之中，揪揪頭髮，想了一會兒，轉過身喝了幾口水，抿抿嘴巴，然後下定決心走出了白64沖。

大約是在6分鐘左右的長考中算清了這裡的變化，從此時開始直到白74提，柯潔的落子速度罕見地超過了機器。眼看局面變得越來越複雜，古力和張璇對形勢的判斷也比之前更加樂觀，他們顯然期待柯潔能抓住機會贏一盤。

黑75打之後，柯潔長考了10分鐘。在劫材不足的情況下，他沒有馬上引爆劫爭，而是在上邊和右邊製造頭緒。

柯潔和阿爾法圍棋的激烈對殺也吊起了棋迷們的胃口。啪！白110靠，柯潔清脆的落子聲在安靜的對局室里聽起來特別響亮。之後，他又拍下白114斷，這是他在本局罕見地兩次通過棋子展示信心。

柯潔在比賽中。新華社記者徐昱攝

講棋室里，古力和張璇的聲音越來越輕鬆，黑119「委屈地」長更是讓柯潔的擁躉們興奮。對局室里的柯潔把玩了一下摺扇，又放下，伸開執子的手指活動了幾下。6分鐘之後，他如古力預測的那樣下出了白120尖。

棋盤之上，黑白雙方總共有6、7塊棋絞殺在一起，左下角的劫爭一觸即發。柯潔似乎嗅到了勝利的味道。黑123長之後，他長吸一口氣，活動了一下手臂，下出了白124沖。

阿爾法圍棋繼續勻速落子，黃博士依然面無表情。

在落下白126之前，柯潔兩次想要落子又兩次把手縮了回來。他摸了摸胸口，喝了口水，終於下定決心立了下去。下完這步棋，他側過身低下頭，像是平復自己的心情。

賽後的新聞發布會上，柯潔告訴大家，自己當時很緊張，心跳特別快，看到了勝機，有點激動。

不知身在何處的阿爾法圍棋下出了黑127接，柯潔思索了一會兒便下出了白128斷，引爆了左下角的「勝負劫」。

接下來的白130、132，柯潔在黑棋落子之後幾乎是「秒應」。白132之後，柯潔將被提起的黑子放在木質棋蓋里，棋子發出清脆的聲音，似乎是人類棋手的勝利宣言。

然而，悲喜皆在一瞬間。

劫數

黃博士將黑133擠的那顆子放到棋盤上之後，柯潔再次陷入長考。他先是撥弄了一陣扇子，然後習慣性地揪了揪頭髮，再然後微微搖了搖頭。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漏算了黑133增加一枚劫材的手段，而這一枚劫材的漏算足以葬送他奮力拚來的勝機。

經過10分鐘的長考，柯潔應劫。明知形勢已非，他只能繼續向前。在接下來的20來手棋中，他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

當阿爾法圍棋下完黑141虎，柯潔在國家隊的隊友、世界冠軍唐韋星九段來到了對局室。看著幾米之外、隔離線內的柯潔側身、搖頭、揪頭髮，唐韋星輕輕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黑155落下之後，柯潔從棋盒中抓出幾顆棋子，輕輕地放到棋盤上。世界圍棋第一人，向機器認輸了。

黃博士依然面無表情，柯潔的痛苦無處安放。他默默地拿棋盤上的棋子擺成古力曾經在講棋室里擺過的一個變化圖，無聲地訴說著自己的懊悔。

攝影記者們進來了，柯潔又在鏡頭前掙扎了幾分鐘。終於，唐韋星再次走了進來。坐在裁判長位置上的華以剛八段遠遠地招招手，唐韋星越過隔離線走向棋盤。

柯潔（左一）在比賽後與隊友復盤。新華社記者徐昱攝

看到唐韋星走近，黃博士無聲地離席，把柯潔對面的座位讓了出來。終於，柯潔開始和人復盤了。說到懊惱處，柯潔側過身子，頭靠向棋桌，幾乎挨到了桌面。

時間一分分過去，時越、連笑也走進對局室，來到了柯潔身邊。遠遠聽見柯潔說：我真是特別臭……攪成這樣已經不容易了……人類計算有極限的……

唐韋星抬手指了指柯潔左手邊的計時鐘，他還剩40多分鐘的保留時間。唐韋星悠悠地說：你留著40多分鐘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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