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系列：幹掉二王一妃四宰相的太監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士良曰：「天子不可令閑暇，暇必觀書，見儒臣，則又納諫，智深慮遠，減玩好，省游幸，吾屬恩且薄而權輕矣。為諸君計，莫若殖財貨，盛鷹馬，日以球獵聲色蠱其心，極侈靡，使悅不知息，則必斥經術，闍外事，萬機在我，恩澤權力欲焉往哉？」——《新唐書·宦者上》

譯文：

仇士良說：「天子，不能讓他有閑暇，他一閑暇就一定看書，見文臣，就會接納勸諫，就會深謀遠慮，就會減少娛樂，就會減少出遊，我輩人就會寵薄而權輕了。為你們諸位打算，最好是廣收珍寶，盛養鷹馬，每天都以打球、打獵、聲色迷惑皇上的心，讓他窮極侈靡，讓他玩得不知疲倦，那他就會討厭治國之術，不知道外界的情況。所有的機要都在我們手中，恩澤和權力還能跑得了嗎？」

1

天真的皇帝想以毒攻毒，用太監打壓太監，結果催生出一個更牛逼的壞太監。

不甘心的皇帝想把太監一網打盡，結果事敗，滿城腥風血雨，皇帝被徹底架空，不久含恨離世。

這個張牙舞爪的壞太監前後幹掉了兩個王爺、一個妃子、四個宰相，無名小輩更是不計其數。

這個太監就是唐朝的仇士良。

2

仇士良歷經唐順宗、唐憲宗、唐穆宗、唐敬宗、唐文宗、唐武宗六朝皇帝，從一個不起眼的太子跟班穩步高升，最後一手遮天，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裡，演繹了一個反派的勵志故事。

仇士良混江湖的時候，太監隊伍的大BOSS先是俱文珍，後是王守澄。

俱文珍逼唐順宗把皇帝的位子讓給兒子，王守澄更是三次參與了皇帝的廢立，有傳聞說唐憲宗就是王守澄下藥殺害的。

太監的黃金時代，仇士良如魚得水。

仇士良第一個時期屬於自嗨期。

他最早是太子李純的小跟班，李純成為唐憲宗之後，雞犬升天。

仇士良先是外放做監軍攢資歷，接下來又擔任內外五坊使混親近。

所謂「五坊」，是指雕坊、鶻坊、鷂坊、鷹坊、狗坊，基本上就是寵物樂園，還都是高大上的品種。只要皇帝玩得高興，就是升官發財的機會，當然，也可以自嗨。

因為沾了皇帝特供的名頭，仇士良借著放鷹走狗的機會，到處敲詐勒索，所到之處，雞犬不寧，史載「暴甚寇盜」，比強盜還強盜。

3

嗨著嗨著，仇士良突然發現自己的勢力已經發展壯大起來了，幾乎可以和老牌太監王守澄掰掰腕子了。

時任皇帝唐文宗李昂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李昂一向對王守澄很討厭，某天靈光一現，想起個以毒攻毒的法子，扶植仇士良，讓仇士良去打壓王守澄。

不得不說，這個辦法很傻很天真。

太監狠三狠四無非是軍權在手，李昂用明升暗降的辦法，把王守澄手裡的軍隊轉移到了仇士良手中。

王守澄兵權一旦失去，就如同沒牙的老虎，皇帝只是隨便派了個使者，就把老王秘密毒死在家中。當然，對外只是說暴病而亡。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4

初戰告捷，皇帝很高興，繼續下一步計劃，因為他策劃的是一個連環計。

原計劃是：趁著給王守澄辦喪事，太監總動員的時候，把包括仇士良在內的所有可恨的太監一網打盡。

正當計劃的制定者、醫生鄭注前去布局的時候，皇帝的另一個謀士、宰相李訓爭功心切，改變了計劃，提前發動了史稱「甘露之變」的行動。

李訓的計劃很簡單，就是讓人向皇帝報告，說是某地天降甘露，然後帶著太監們前去視察，事先在周圍埋伏好金吾衛的禁軍，太監們一到就關門放狗。

計劃本身沒什麼問題，但是兩個小細節導致功敗垂成。

第一個細節是報告人左金吾衛大將軍韓約的心理素質。韓將軍在帶路的時候心情過於緊張，居然在大冬天汗流不止，引起了仇士良的懷疑。

第二個細節是沒有重視埋伏的隱蔽性。伏兵們躲在帳幕後面，可是帳幕被西北風吹起，被仇士良看個正著。

關鍵時刻，仇士良不但成功撤退，還把皇帝本人也一起帶走了。

北風呼嘯，要變天了。

5

仇士良手中有兵權，有皇帝，展開了瘋狂的報復行動。

計劃的制訂者宰相李訓一看行動失敗，馬上喬裝改扮，逃出京城，不久被抓，並在押送回京的路上被殺害。

另三位知情的宰相王涯、賈餗、舒元輿也被逮捕下獄，大刑伺候，結果屈打成招，成了謀反的組織者和策劃者，落了個腰斬的結局。

四大宰相說殺就殺，其他的更不在話下，就連金吾衛禁軍的家屬也受到牽連。

仇士良以追查「甘露事件」為借口，對各種不服一律貶殺，皇帝上朝的時候，文武大臣的隊伍短了一大截。

一時間，京城內屍橫遍地。

繼任宰相李石不屈不撓，在言語上擠兌仇士良。仇士良哪裡咽得下這口氣，連環刺殺伺候。命大的李石僥倖逃脫，但是再也不敢在京城混，主動交了辭職信。

這下子，仇士良面前再也沒有反對的聲音了。

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寫道，「宦官氣益盛，迫脅天子，下視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

6

五年之後，唐文宗李昂在鬱悶中死去，年僅32歲。

圍繞繼承權，仇士良再度亮出吃人的獠牙。

皇帝死了，太子繼位，天經地義，但仇士良不幹，他要刷存在感，於是偽造遺囑，擁立唐文宗的弟弟登上皇位，是為唐武宗。

唐武宗即位不久，仇士良很快弄死了有機會威脅王位的兩個人，一個是前太子陳王李成美，一個是唐文宗的弟弟安王李溶，順帶還弄死了太子的媽媽楊賢妃。

仇士良的殺人名單中又多了「二王、一妃」。

因為唐武宗是自己立的，仇士良更加猖獗，完全忘記了自己皇帝家奴的身份，對皇帝指手畫腳的同時，只要皇帝親近喜歡的人，不是被殺就是趕走。

仇士良希望牢牢控制住皇帝，延續自己的好日子。

但是唐武宗是個很有心機的人，喜怒不形於色，對仇士良採取「陽示尊寵，內實嫌之」的辦法，暗暗等待著機會。

7

奴才畢竟是奴才，皇帝處心積慮要搞死你，你還真沒有太好的辦法。

唐武宗任用了一個叫李德裕的宰相，從仇士良那邊分權。李德裕也不負厚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好幾次躲過了仇士良的明槍暗箭，不知不覺地擴大了自己的勢力。加上有皇帝站台吆喝，事半功倍。

仇士良的勢力範圍被逐漸蠶食，最後不得不主動提出告老還鄉。

臨走前，他把自己多年總結的對待皇帝的經驗傳授給自己的小弟們(見引文)。

也許是失去了人生奮鬥的目標，仇士良退休不到半年就生病死了。

當時，知道自己大勢已去的仇士良希望用急流勇退來躲過殺身之禍，來保全家族的生存，但是皇帝明顯不是這麼想的。

仇士良才死了不到一年，就被檢舉揭發家裡有大批武器，抄家！

這些武器是不是存在？是誰存放的？其實都不重要，關鍵就是皇帝想弄你。

8

我們知道有個大詩人名叫元稹，而元稹和仇士良，也有交集。

元稹當年在出差途中，下榻驛館。元稹先到，就佔據了唯一的行政套房，時任五坊使的仇士良也路過此處，和元稹搶房間。元稹和仇士良講道理，結果被太監們打得頭破血流。

「爭房事件」的結果是，元稹落了個貶官的下場，從此開始了他在各地輪崗的貶謫生活。

也正是因為仕途上的不得志，元稹才沉迷創作，最終在文壇留下美名。

所以，元稹寫出不朽詩作，還真有仇士良的「功勞」。

如果沒有「爭房事件」，如果元稹在官場再順暢些，也許，我們就讀不到「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樣的千古名句了。

所以，得失未必就是我們看到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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