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辛壁會與「老桿煙花」

1902字

小胖讀晉城

用輕鬆的語氣，解讀晉城人文歷史

「二月二，龍抬頭。」

辛壁村作為長河龍王老姑奶奶的娘家，二月二這一日分外熱鬧。1979年的辛壁，更是如此。前一年村委在長河上建成三孔石拱橋，洶湧的長河水頓時變得馴服；接著又建成了自來水系統，引來省委書記李立功專程視察。改革的春風吹散了十年文革的陰霾，讓這個小村子一下子煥發了活力。

於是，1979年的辛壁會註定要成為一個傳奇。

村兩委班子開了幾天會，又和10個小隊做了溝通，最後決定拿出3萬元大辦龍王會。舞龍、舞獅由大隊籌措，各小隊出人出力辦自己的節目。什麼跑旱船、扭秧歌、踩高蹺、踩二蹺、打腰鼓、打花棍、抬小轎……想著啥是啥，各有花樣，不得重複。這還不足，壓軸的是「老桿煙花」，一個中斷了幾十年的絢爛老玩意兒。

註：東門門樓

南面東河地即為「老桿煙花」燃放地點

那時我母親還是一個拖了兩條大辮子的小媳婦兒。當她聽說大隊的安排時，頓時傻了眼。「啥？咱隊里要耍『抬小轎』？哪兒來的小轎？」她在紅旗下生長了30年，對這「老四舊」陌生得很。但他父親是從民國生長起來的人，見多識廣，看著姑娘在泛傻氣，竟覺得有些可愛。

1979年中國經濟剛剛復甦，是個充滿活力卻要啥缺啥的年代。別說「小轎」這種「老四舊」，就是大紅的花布都缺得厲害。然而只要思想搞活，便一切都不是問題。老式交椅座兒底捆上兩根長棍，便是一架頂好的小轎。交椅四面還要豎著捆四根細長棍，紮上花布，懸上各色玩意兒，頂頭罩上花被單。這還不行，據說還把大方的鏡屏拆散，卸下鏡子來扎在「小轎」三面。這樣，在陽光下舞動起來，顯得更加耀眼奪目。

臨近二月，辛壁村越發熱鬧起來。各小隊緊張地訓練著自己的節目，隊員還都偷空兒去「東河兒地」看煙花師傅扎「老桿煙花」。「老桿煙花」是一種獨特的煙花燃放樣式，要在搭好木杆架子上，懸掛各式煙花，點燃後五顏六色，可以呈現出各種樣式，煞是好看。二月初一，各種煙花都已經手工製作完成，木杆也都拉進了場。各隊的精壯小伙便被抽調去扎「老桿」。先用大腿粗的樹榦扎出十幾米高的主桿，再在主桿上每隔一二米，用小腿粗的木棍紮上橫杆，然後由煙花師傅懸掛各種煙花，布置導火引線。一切都已停當，數十名精壯小伙兒拿著繩子、長棍使出各種力道拉、拽、推、扶、牽、扯，將橫倒的「老桿」立起來。小伙們喊著號子，引來許多人觀看，似乎這「老桿煙花」當場便要上演。

註：成湯廟

二月初二，湯王廟廟門大開，辛壁村也正式開始了「龍王會」。各種賣農具、鐵貨、針線腦兒、涼粉兒、肉丸兒的小攤兒從廟門前一直擺到長河外。慕名而來的人坐著拖拉機、騎著自行車、趕著馬車、步行著向辛壁湧來。遊行表演開始時，人已經堵得水泄不通。鑼鼓聲聲、鞭炮陣陣，舞龍、舞獅、踩高蹺、跑旱船、二鬼扳跌、扭秧歌逐一上演。我母親擠在人堆里，墊著腳尖往裡看，堪堪看了兩眼便被擠了出來。於是她便使勁兒擠進去，一把將我父親頭上的白毛巾解下來，扎在頭頂上，抬著小轎跟著表演。那時的表演，沒有專業服裝講究，人人穿一身藍色土布衣，表演時扎塊白毛巾便算演員。

東溝、峪南、川底、焦河、建興、天戶，似乎所有的親戚都來了。人黑壓壓地擠在「人和院」，有說有笑，親若一家人。直徑一米大的鍋支在院子里，七八個小媳婦站在火台前切切、洗洗忙著做飯。白米和著豆米、玉茭面擀成小片片兒煮在鍋里，蘿蔔、白菜、紅薯一圪切燴進去，再紅上半勺油滋一下，便是一大鍋當時上好的湯麵。面不夠吃，便在鍋里加上兩瓢水圪攪攪，攪得稀些。女人們圍在坐在炕邊陪姥姥說話，男人們便端著碗蹲在門口閑聊。

那時物資都不充裕，但精神頭、感情勁兒卻分外好。

註：人和院過廳

夜色初降，擺小攤的雖都撤去，但人反而越聚越多。拖拉機、自行車、馬車停滿了大街小巷。村東頭街邊、塄上、橋上、地里擠滿了來自四面八方的人。於是，早已準備停當的「老桿煙花」被人們的熱情點燃了。一聲炮響，火星四濺，五顏六色的煙花在夜空中綻出燦爛的光芒。擁擠的人群頓時沸騰起來，壓抑了十幾年的情感似乎也在隨著煙花綻放。這邊的煙花還在閃耀，那邊的已經噴涌而出。引線從底層逐漸點燃，葡萄、蘋果、梨、兔子、小狗、老鼠，各種形狀的煙花旋轉著、搖擺著，一次次綻放出絢爛的光芒。燃放持續了一個多小時，「老桿」最頂端的煙花才被引燃，一聲巨響，火龍騰空而起，閃耀的光點緩緩地墜落在1979年的夜空里……

人們仰著頭，佇立在田頭、棱邊，見證著這美麗，久久不願離開。據說，當時人山人海，觀眾大約有上萬人。有的來自東溝、下村、川底，有的來自周村、大陽，還有的從陽城沁水而來。村裡有親戚的，便擠一擠打地鋪；能趁上車的，便坐車走了；更多的乘著月色拾跟著、圪噴著便走了回去。一時間，辛壁會「老桿煙花」聲名鵲起，成了一代人的美好回憶。

1979年的春天來臨了，落滿光芒的辛壁土地散發出勃勃生機。從此，即將繁榮二十年的「五小工業」在這片土地上拉開了序幕。

《冶底董大姓：明代冶底董氏家族考證》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