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好的酒杯，是一個人的身體

黃岩文學2017·1·現代漢詩

天界，生於1969年，浙江黃岩人。以詩和評論為主。出版詩集三本，另著有詩歌評論集《穿過針眼》、詩集《台州，神仙居住的地方》《天界十年詩選》等。2008年參加詩刊社第二十四屆青春詩會，2009年加入中國作協。業餘編《浙江詩人》和《黃岩文學》詩歌。

酒歌（組詩）

‖九月九日登澤雅古聳寨

——給自己兼致任軒、泥人等兄弟

大火不滅，秋野不黃。

老蟬衰弱之際，正是祭饗好時光。

兄弟，我給你弄壇好酒來。

要醉就醉個天昏地暗。

像流落民間的王子，喊聲痛快。

先秦的神倉，

已為你打開。長生是一世，

老去更無求。何必非得等到來日。

盞太小，觴有些斯文。

換大碗吧。

登上最高處，多麼累人。

渺茫難曉。我說兄弟，哪裡都有好風景，

不如選個地方隱去。

‖中年

——有記「新詩路」會所開張兼致曹探花

世上最好的酒杯，是一個人的身體。

曹探花，黃金正在堆積；

群山永不拒絕夜鳥。

荊棘的榮耀，可以隨遇安生，

也可以用來警示。

我們扶正衣冠，深夜嚎啕大哭，

有如橫溪蕩氣迴腸地奔流。

一個人要做點什麼，才能不再後悔。

世上最好的酒，莫過於性情。

快了不行，慢也不行——

要麼不喝，要麼在酒中喝出獅子。

一輛接一輛的車遠遠而去。

曹探花，通向大佛寺的石階誰修築的？

‖道紀

——3月20日，春分，看油菜花歸來。是晚，和吳先鴻、王學斌、小項、秋香、探花小聚沂蒙山全羊館。

所有羔羊已跪地

羊骨頭，羊排，羊鞭，羊蛋子——

我不忍心看到春天瘋長的油菜花

有瘋狂的顏色

兄弟，舉起酒杯

幹掉吧。三月大地滿是敵人

刀在頭頂懸掛

還有什麼理由不再滿上

喝完這壺老酒，你就是拋棄自己肉體的王

沒有一個人會打敗自己

沒有一種慾望經得起時間戮殺

我們留下了什麼

三月大地，天空布滿道具

只有廢掉思想的人，才能安心

‖在春天

——與蘇平、雷默等

是到了該做個老實人的時候

學古人躬耕鄉野

而一場大酒

引來奔跑的烈馬

今天你是劉郎，我就是杜康

奉上火焰，以及痛快

有多久沒這樣豪氣雲天了

桃花開在眼前

樹下那三人的笑聲，埋伏酒杯中

分不清醒好，還是醉好

此刻夜色薄暗，月光落下來

一輛馬車，正從桃園趕往東漢末年

‖這樣的夜晚不多

——兼致陳興志

湧泉寺外吃夜酒

是一種美

橘花很單純。酒碗里有塔

塔里奔跑著月光

月光下喝酒

是一種美。無數白色古老小盅

遞來的香，是一種美

一座神秘大山

潛伏寺中。寥寥幾人喝酒

是一種美

寺里的鐘聲

一直響。一直響

鐘聲落進酒碗。鐘聲是一種美

‖臨岐之夜

臨岐深夜端出來的美酒有毒

盛著美酒的酒碗有毒

酒碗中倒映著的酒窩，有毒

酒窩，盛放酒窩的臉有毒

在臨岐深夜，大街上一起走著的人有毒

走著走著酒窩裡就端出了美酒

走著走著美酒就盛滿了酒碗

盛著美酒的酒碗有毒

臨岐深夜端出來的美酒，有毒

那張喝醉酒的床有毒

有毒的床很美

床上，始終摸不出一個有毒的酒碗

缺少一個有毒酒碗的床，是否有毒？

‖在缸窯，必須在紅曲酒中大醉一場

天子喝的御酒，比不過民間的痛快

陳躍俊，杯中有帝王

端起碗來

先放下雜事，要干就幹掉半個婺江

留一半給後人

陳佳山，你是鄉賢

惟有飲者留其名，李白說的。

你裝下整個缸窯，也該試著做回王子

多少年，大風從九洲分野

軒轅遠去，一片稻穀活了下來

醉公子，冰水不是美嬌娘

龍泉壁上夜夜飲，玉骨荷仙

可清涼無汗。寐而夢之，神女搖佩

懷貞亮之清兮

一場夏雨，趕走悶熱

曹探花，許春波，伊有喜，潘衛青

還有阿羅，潘愛娟……

誰說人生如夢。鯤如大鵬

三千里浮塵彈指穿過。端起碗來

那間祠堂，燈籠高掛

我們都是聞著酒香復活的古人

幹掉它，再來一壇——

註：取自民國秋瑾詞《鷓鴣天》。改鳴為飲。

取自先秦宋玉《神女賦》。

‖小酒謠

——７月２１日賀「小酒群」開張

深埋地下或窯藏密室里的酒

是不安全的——

總有偷窺的幽靈

等待肉體熄滅火焰。小酒館開張了

那個離開自己的人還在路上

酒是最好的下酒菜

一個人喝酒可以不用筷子

那條小巷，已經看不到穿長褂的師爺

一雙手緊扣著另一雙手

不如和衣躺下，聽聽舊年秋風

拆散骨頭的聲音

酒便是酒。天下沒有最好的醉法

如秋水漲滿河岸

不必在意有沒月色。如一隻草鴨踏過草雞的領地

就不必多想了

王夫剛我有地圖不用，我有淚水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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