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入侵越南，對蘇聯敵意十足，鷹派的布熱津斯基何以轉向鴿派？

美國前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熱津斯基 26 日晚於華盛頓城外的一家醫院去世，享年 89 歲。這位曾為三任美國總統擔任顧問的現實主義地緣戰略大師早年是位鷹派外交家，但後來卻主張通過外交而非軍事手段解決爭端。布熱津斯基曾為中美建交做出貢獻，主張建立牢固的中美關係。

布熱津斯基的女兒、MSNBC 電視台主持人米卡 · 布熱津基斯通過社交媒體公布了這一消息。作為民主黨重要智囊，布熱津斯基被認為是與共和黨背景的基辛格齊名的地緣戰略大師。這兩位大師都出生於歐洲，分別在不同年代影響了美國全球戰略，對當今世界格局的形成有一定影響。

與基辛格比肩的外交重臣

布熱津斯基於 1928 年 3 月出生於波蘭華沙的貴族家庭，父親是一位職業外交官。1939 年，波蘭遭到德國入侵，二戰爆發。正在加拿大常駐的布熱津斯基一家得到庇護，從而免遭戰火之苦。少年時代的布熱津斯基在蒙特利爾長大，此後就讀於哈佛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並在約翰 · 霍普金斯大學擔任教授。1958 年，布熱津斯基成為美國公民。

布熱津斯基職業生涯的頂點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他先後為民主黨籍的肯尼迪、約翰遜和卡特三任總統擔任顧問，並且在卡特任內擔任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熱津斯基在白宮的前任是權傾朝野的基辛格，而他的表現也不比前者遜色。《華盛頓郵報》評論說，上世紀 70 年代，基辛格和布熱津斯基這兩位來自歐洲的移民主導了美國的外交政策。雖然兩人的黨派背景和具體政策不同，但都主張揮舞 " 核大棒 " 以實現美國的外交利益。

外交生涯的功績和敗筆

和前任基辛格一樣，在布熱津斯基任內，國務卿也被邊緣化，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成為外交政策的主導者。

布熱津斯基協助卡特總統，推動埃及領導人薩達特和以色列領導人貝京縮小分歧，並於 1978 年簽署《戴維營協議》。1979 年 6 月，在布熱津斯基的斡旋下，美蘇簽署《第二階段限制戰略武器條約》。布熱津斯基還是中美建交的重要推手，協助卡特總統完成了中美建交進程。1978 年 12 月 15 日，中美簽署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利堅合眾國關於建立外交關係的聯合公報》 ( 即 " 中美建交公報 " ) 。它的發表，標誌著中美隔絕狀態的結束和關係正常化進程的開始。1979 年 1 月，中美正式建交。1981 年，卡特總統授予布熱津斯基總統自由勳章，嘉獎其為中美關係正常化所做的貢獻。

布熱津斯基的外交生涯也有遺憾。1979 年，美國駐伊朗大使館 66 名外交官和平民被扣押，引發伊朗人質危機。時任總統卡特拒絕伊朗政府的條件，並冒險採取軍事營救行動。在缺乏協調與準備的背景下，1980 年 4 月 24 日，多架美軍直升機秘密從停在波斯灣的 " 尼米茲 " 級航母上起飛，前往伊朗展開行動，結果遭遇沙漠風暴，數架軍機墜毀，8 名美軍士兵陣亡。遇難者遺體被伊朗示威者帶到德黑蘭遊街的畫面通過電視傳遍世界。受此失敗行動打擊，卡特在競選連任時敗給了共和黨人里根，而布熱津斯基則被指親自召開國家安全委員會會議設定了營救計劃，是這一錯誤決策的始作俑者。

轉向鴿派的戰略理論宗師

相比外交生涯，布熱津斯基作為學者的影響更大。退出政府後的布熱津斯基先後在哈佛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任教，並擔任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顧問。布熱津斯基著有《大棋局—美國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緣戰略》《大抉擇—全球統治或全球領導》《大失控—解讀新世紀亂象》和《戰略遠景：美國與全球權力危機》等著作。這些著作成為很多決策者的重要參考，同時也奠定了其在美國戰略界的宗師地位。

擔任總統顧問的布熱津斯基是一位鷹派，他支持美國入侵越南，對當時的蘇聯也敵意十足。布熱津斯基早在上世紀 80 年代就預測蘇聯將解體，東歐國家將擺脫其控制，這一預測為他贏得了聲譽。不過在轉為學者之後，他逐漸主張採用外交而非軍事手段解決爭端。布熱津斯基批評柯林頓於上世紀 90 年代不願介入巴爾幹局勢，強烈批評小布希總統發動的伊拉克戰爭，讚賞奧巴馬致力於從阿富汗、伊拉克兩場戰爭中撤身的政策。他還批評美國由於烏克蘭危機而與俄羅斯展開的 " 代理人戰爭 "，反對將烏克蘭拉進北約，稱這將把美俄兩國帶入全面對抗的危險境地。布熱津斯基強烈批評特朗普的外交政策空洞無物。

近年來，布熱津斯基主張建立良好的中美關係。他強調，中美兩國是當今世界穩定的壓艙石和和平推動者，建議中美構建全面經濟合作關係，尤其是在亞太地區要攜手合作。布熱津斯基還主張中美作為兩個全球性大國在應對地區衝突，避免核擴散等問題上一起與俄羅斯、印度和歐洲等地區力量合作，維護世界穩定，避免走向 " 失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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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熱津斯基的中國情緣

布熱津斯基是美國著名國際戰略學家、外交家，也是中美建交的親歷者和推動者之一。他生前多次訪華，長期關注中國的發展，致力於中美關係健康穩定發展。

與鄧小平的 " 家宴約定 "

1978 年 5 月 20 日，晚春時節，受命於民主黨籍總統吉米 · 卡特，布熱津斯基乘坐副總統專機抵達北京，磋商中美關係正常化。這是他首次訪華。

布熱津斯基的助手奧森博格告訴他：" 趕緊看看誰來接我們，如果是外交部長，就說明中國人把這次訪問升級為更為重要級別了。"

布熱津斯基透過舷窗向外看，見是時任中國外交部長黃華，不禁暗自高興，推斷這次訪華應該不會像前一年訪華的國務卿萬斯那樣空手而歸。

多年後，他依然提起，中美圍繞正式建立外交關係的磋商當時似乎難題成堆，其中台灣問題最為 " 敏感 "，" 雙方在這一問題上僵持了一些時間 "。

由於兩國領導人的決心，尤其是鄧小平關鍵時刻一錘定音，難題迎刃而解。

30 多年後，布熱津斯基對當時與鄧小平的會談依然記憶猶新。" 那是一次很長的會談，我們進行了非常嚴肅的對話。" 鄧小平在會談結束之際邀請他前往北海公園一家餐廳共進晚餐，這樣的禮遇出乎他的意料，因為這並不在日程安排之中。晚餐時，鄧小平表示了訪美願望。布熱津斯基高興地對鄧小平說：" 當您訪問美國時可來我家用餐，這樣我便有機會來回報您的這頓晚餐，而您也將有機會在一個美國家庭中享用一頓正宗的美式晚餐……他說『我肯定去』。"

1979 年 1 月 1 日，中美兩國正式建交。同月，鄧小平訪問美國，並如約來到布熱津斯基家中赴宴。

按照卡特的記述，布熱津斯基身為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在中美磋商建交過程中所起作用似乎超過國務卿萬斯。

卡特在 1978 年 8 月一篇日記中寫道：" 我決定不讓國務院知道談判細節，免得國會和公眾知道後會強烈反對……大部分發給鄧小平的建議和答覆由我和布熱津斯基親自起草，從白宮直接發給他。" 在日記中，卡特記錄一段插曲：" 我告訴布熱津斯基，中方取消了建交決定，他差點當場暈倒。我趕緊告訴他，我是在開玩笑。"

對於美中兩國結束 30 年的敵對和隔絕最終實現關係正常化，布熱津斯基認為，美中建交對日後國際政治和經濟格局產生的影響遠遠超出對兩國關係本身的影響。

帶著家人沿長征路 " 朝聖 "

自首次訪問中國以來，布熱津斯基一直關注著中國的發展。新中國成立 60 周年前夕接受新華社專訪時，他說，60 年多來、特別是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以來，中國發生了 " 舉世矚目甚至可以說是令人難以置信 " 的變化。

布熱津斯基說，中美建交後，他和家人在鄧小平建議下重走長征路的經歷令他持久難忘。1981 年 7 月，布熱津斯基應邀訪華，攜全家一起赴貴州、四川，沿著中國工農紅軍長征路線走訪了遵義、婁山關、大渡河渡口和瀘定橋等地。

回國後，布熱津斯基在美國《生活》雜誌上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為《沿著紅軍長征路朝聖記》，寫道：" 在我們走近大渡河時，曾經一度懷疑它是否真的像長征戰士在回憶錄中描述的那樣水流湍急，險象環生 "，" 及至親眼目擊，才知並非言過其實。這條河水深莫測，奔騰不馴，加之洶湧翻騰的旋渦，時時顯露出河底參差猙獰的礁石，令人觸目驚心，不寒而慄…… "

他寫道，長征是偉大的史詩，又 " 絕不只是一部無可匹敵的英雄主義的史詩，它的意義要深刻得多。它是國家統一精神的提示，也是克服落後東西的必要因素。"

晚年仍為中美關係建言

離開政治舞台後，布熱津斯基仍是活躍在華盛頓的戰略智囊人物，並繼續為美中兩國發展雙邊關係提供真知灼見。

2009 年 1 月，中美建交 30 周年紀念日前夕，布熱津斯基說，中美在金融危機挑戰面前各自承受國內壓力，必須努力尋求只有以合作方式才能找到的共同解決方案。中美 " 富有建設性的相互依賴本就是全球政治和經濟穩定的關鍵源泉之一 "。

2013 年 5 月，中美元首安納伯格莊園會晤前夕，布熱津斯基說：" 美中關係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雙邊關係。全球經濟穩定和全球安全非常依賴於美中之間有一個健康、友好、合作和相互妥協的關係。"

2016 年 12 月，美國總統選舉結束後，布熱津斯基表示，與中國對抗不符合美國利益，與中國密切合作更符合美利益。美國或中國均無法獨自領導當今世界，與中國合作才能使美國在世界上的影響力最大化。（文 / 胡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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