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天壽一生畫牛僅剩四張，據說每個土豪都想買回家沾沾「牛氣」！

潘天壽筆下的水牛題材，目前存世四幅。一幅是1949年以指墨創作的《耕罷圖》，現藏於寧海文物管理委員會；另外三幅均創作於20世紀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這段全盛期，除了1958年的《耕罷》、1961年《春塘水暖圖》，還有收藏在潘天壽紀念館的《夏塘水牛圖》，1962年作。

除了《春塘水暖圖》，私人藏潘天壽水牛圖就是1958年的這件《耕罷》。

潘天壽的牛有多牛？早在2008年，《春塘水暖圖》就以2072萬元成就，這可是在近十年前的價格。

潘天壽 耕罷

立軸 設色紙本

1958年作

228x122 cm

今年，這幅《耕罷》也將在中國嘉德春拍中露面。

從畫上所鈐鑒藏印可知，此件曾為新加坡「賜荃堂」舊藏，後入新疆「雪蓮堂」。

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就開始購藏的「賜荃堂」主人鄭應荃，是新加坡十大藏家之一。他的藏品數量龐大，關注近代，還時常拜訪啟功、謝稚柳這些鑒藏界的老先生。

而雪蓮堂，是來自新疆的廣彙集團，當年《春塘水暖圖》就是他們所拍得。

仔細看潘天壽的牛，不愧是牛中的「另類」。哪怕安靜地卧在水中，也透著無聲的「霸悍」，讓人遠遠見著，就心存敬畏。

潘天壽是農家孩子，從小就和最真實的自然待在一起。

七歲的時候，母親就過世了，潘天壽一邊念私塾，一邊為父親分擔家事。砍柴、放牛、車水、種田都是他的日常。

牛對潘天壽來說，是最好、最可靠的夥伴。

二十齣頭的時候，他拿著自己的畫去白雲庵拜訪來杭州寫生的劉海粟，畫的多半是水牛和鷹。

這個毛頭小子靦腆地向劉海粟介紹自己：「我叫潘天壽，是浙江第一師範的學生。」

接過潘天壽的畫，劉海粟一張張展開在案，驚訝於這個年輕人筆墨間的才情，他說：「你畫得很好，有嶺南派的風範。」那時，潘天壽大概畫了有三四年。

牛是動物里他最愛畫的，鳥類裡頭就是鷹，水牛、鷹。

1958年的《耕罷》，典型的「潘式」構圖。兩米巨幅里，水牛就佔到了畫面近三分之一，寥寥幾筆強勁方折的線條造型出背後的巨石，佔去三分之二。

他畫的牛，和李可染、齊白石筆下的水牛都不一樣，他們的牛，或顯天趣，或表現吃苦耐勞，而潘天壽的牛生得一副堅韌倔強的脾氣。

怕只有真正熱愛自然的人才能畫出如此真實又富有性格的牛，在杭州的時候，那些山頭、溪澗，角角落落沒有潘天壽不去過的。

他也不畫從前傳統中國畫里的那些，除了水牛，青蛙、家貓、野花雜草都能入他的畫，親近可人極了。

連潘天壽自己也在《耕罷》的題識中這樣表達對牛的喜愛：「水牛軀體偉碩壯健，性情馴朴耐勞，為農業生產工作者之忠誠戰友，至為可愛。」

你必須得現場親自看潘天壽的畫，這才體會那股子「霸悍」是從哪來。

五月初，「民族翰骨——潘天壽誕辰120周年紀念大展」剛剛在北京開幕。熟悉他的，不熟悉他的，看過展覽的人會告訴你，一定要去現場看。

為什麼？電腦、手機、畫冊，實在都無法表現出潘天壽畫作的百分之一，只有當你站在那些畫作，尤其是巨幅面前，才能感受到畫里雄強霸氣的靈魂撲面而來。

陸儼少在懷念潘天壽時曾說，風格特點不是憑空來的。他認為潘老同自己的畫一樣，「他畫出來的畫與他自己的個性想法是一致的。」

所以你看到潘天壽的畫，畫中的霸悍之氣，如同面對他本人。當年抗戰逃難，別人都往防空洞里逃，潘天壽是那個嫌防空洞太悶氣，可以無所畏懼地在狂野上走來走去迎炸彈的人。

然而在小兒子潘公凱眼裡，父親又同時是一個樸素平和、性格內斂之人，一如潘天壽筆下的巨幅水牛。

他說，父親的強悍的內心和堅強，完全沒有外在表現。

「他是一個非常內向的人，不喜歡多說話，不是那種說話嘮哩嘮叨、容易興奮的人。他雖然是校長，人家往往會把他看為是看門的老頭，因為他穿的衣服是打了補丁的。他內心的強大霸悍，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 」

或許，這才是真強悍。

去南山路景雲村1號拜訪過的人說，在潘家從來沒有喧嘩，就連家人間說話也是輕輕的，各自愉快地做著自己的事兒。

畫畫的時候，潘天壽就愛一個人待著，他特別喜歡安靜，要求整潔，磨墨、鋪紙，都自己來。

想像1958年的盛夏，潘天壽畫下這幅《耕罷》的情形：

夏日的光線透進朝南玻璃門窗，房間里很亮堂。這個瘦瘦高高的老人，戴著一幅深色鏡架的眼鏡，他脫了鞋站在房間中央，鋪開了八尺大紙。接著，一手握筆，一手端著碟子，一會兒蹲下，一會兒站起，神情專註地在紙上畫著。他或許在細細描摹牛鼻子上的栓繩呢，又或是在大筆淋漓地潑出牛背上的墨色。

那是那一年他畫下200幅作品的日常之一。

趁著環境相對寬鬆，潘天壽每日都擠時間創作，除了教研工作，他日日畫著，且畫了不少巨幅。即便是畫那些大幅作品，他也不要助手，習慣了親自動手，更因為這樣可以全心專註。

家裡人也懂他的脾氣，一看他開始畫畫，就都退出畫室，幫他把房門關上。

所謂畫如其人，話雖老套，一點沒錯。你看潘天壽畫的牛，堅韌內斂，霸氣中有著質樸本色，也是他本人性之所使。

如此性子，也不奇怪潘天壽在十年浩劫的折磨下，還能寫下這樣的詩：

「入世悔愁淺，逃名痛未遐。萬峰最深處，飲水有生涯。」

這是他留下最後的詩。

1969年，被押往故鄉寧海批鬥，潘天壽在回杭路上撿到的一張香煙殼上寫下。指向的，依舊是他最鍾情的自然，那裡有真正的超脫與闊大，也是他出生的地方，他最初走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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