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台灣的Amasa的分享：「老師你是自由的，你是自主的，你可以談你自己想做什麼！」

前言：

今天推送一篇Amasa在福幼項目學校的分享。

Amasa不是所謂的專家，沒有教授頭銜，甚至於，當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介紹自己說是「在成福國小幫忙的一個農夫」。

但是在我們看來，Amasa在台灣初中十多年的教學經驗，他思考的問題，是我們今天從事教育的人真正需要的。

當我們想要對現狀做一些改變的時候，通常會遇到一些，或來自於現實，或來自於體制的一些壓力。但是Amasa告訴我們，當你選擇,並且承擔，那個壓力，不過就像是一陣風，最多把你吹彎了腰而已。那陣風過後，你還會站起來。

只是很多時候，我們沒有找到那個支撐我們在大風過後站起來的力量。

所以，大風往往成為我們不行動的借口。

如果我是按照我自己的教育理念來做這件事情，那麼壓力只是一陣風，可能是會把你吹得要彎腰的風，但是就是那樣子而已。

我思考了兩個問題，一個是老師v.s.壓力，一個問題是老師v.s.學生。你們覺得老師跟壓力，老師跟學生，在這兩個條件上，它們是矛盾的還是相輔相成的？

在討論這兩個問題之前，我先問一個問題：「老師們，你的學生，他上了什麼樣的初中，他上了什麼樣的高中，他上了什麼樣的大學？你帶出去的孩子他考上了第一線的大學，那個功勞歸你嗎？」

回答是不歸。

這公平嗎？

我們覺得不公平，但是，這是現實。因為社會從來不這麼認為。

依我自己的經歷為例，差不多1990年的時候，我帶的是初中生，小孩子一進學校，第一件事情，我跟家長談：「你願意你的孩子將來在哪裡工作？」「我的問題是：你是要他在歐洲工作，還是在美洲工作？」

我的用意是說，如果家長今天認定了：「我的孩子要在歐洲工作」，那麼接下來，「西歐還是東歐、北歐還是南歐，你再給我挑定一個地方」， 家長選好了，我提出要學好那裡的語言的訴求（當然，其它諸如文化背景、社會意識、當今現況、未來走向等，要透過期刊雜誌，來與之達到粗淺的同步）。不多不少，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你在六年的時間內，除了英語以外，你給我搞好那些語言，當你進大學的時候，焉能不天下無敵獨步機先。

我當時這樣問，現在我的學生裡面，有一個人在不久的將來，會是一個貨輪的船長，20幾萬噸的貨輪的船長。他當時接受了我的那個想法，故事我講到這邊。

我們老師跟壓力的關聯，第一個可能來自於社會，社會對你這個身份，有相當多的要求，甚至包括將來你有了小孩子，人家也會對你的孩子說：「你是老師的孩子」。你今天如果是種田人的孩子，跟你是老師的孩子，這兩個孩子面臨的壓力一不一樣？小孩如此，大人焉能躲逃？

再來是上級，上級給什麼壓力呢？可能千奇百怪，我們簡單概括，只問：「你是去逆來順受，還是你去虛與委蛇，還是你去正面迎戰」。這裡我不講好壞，因為那是一個選擇，你選擇了，只要對你的選擇有一個承擔就好了。

回到我一開始的問題：你教的小孩子畢業了，20歲犯法，干不干你的事？如果不干你的事，你的小孩子20歲考上大學的時候，通常應該也不干你的事。難道事情真的是這樣子分別嗎？

我不想挑戰大家，我問這個問題的原因是我想讓大家再想一個問題：「你現在站在這個位置上做什麼？」「你有一個什麼樣的理想？」

我的同學有好幾人都當了校長，我每一個人，都丟同一顆炸彈給他。在我的理念里，所謂的校長絕對是一個教育家，這個教育家一定有一套中心思想，他為了實現他的中心思想才去當校長。

今天，我同樣在這裡丟一顆炸彈：「你有你想要實施的教育理念嗎？」

我不要求大家給我答案，但是我拿這句話當作我剛剛那個關於壓力問題的回答。

如果我是按照我自己的教育理念來做這件事情，那麼壓力只是一陣風，可能是會把你吹得要彎腰的風，但是就是那樣子而已。至於這套教育理念是個什麼樣子的教育理念，兄弟爬山各憑本事。你可以說：「我要讓每個來到我這邊的小孩子，各個將來都上北大」；你也可以講：「我敢跟你保證來我這邊的孩子畢業以後每個人都是孔子」，你可以去做這樣的期許；你當然也可以談：「我就是要讓每個來我這邊的孩子都快樂」，但是快樂怎麼界定，那就大家自己心裡一個標準。

如果你認同你的教學是一個服務的話，那麼你服務的對象——學生不想念書是我們的責任，因為我們沒有技藝讓他想要念書。

再來，老師跟學生的關係，我們不能挑學生，那學生能不能挑我們？

好像大多數的時候兩者都不能。

那麼，你有沒有抱怨過你的孩子素質不高？有沒有抱怨過為什麼人家那個班級不是龍就是鳳，而什麼樣的牛鬼蛇神、豺狼虎豹全都在我們這邊?你抱怨這個嗎？你的孩子不好學？或者你的孩子的家庭背景不夠好？或者天資聰不聰穎？

在台灣，不同的縣市有不同的思考方式。

在我們待的那個縣市，談一個東西叫服務。校長帶領的行政人員提供的是一個行政服務，他處理老師在教學上面所有需要解決的困難。在學校裡面會有個教務處，老師們的教學歸教務處處理，教師對學生提供的就是教學服務。

所以，現在再回過頭來問老師們一個問題：「你的商品夠不夠那個水平？」

如果你認同你的教學是一個服務的話，那麼你服務的對象——學生不想念書是我們的責任，因為我們沒有技藝讓他想要念書，不管你用什麼手段。

你可以用很好的手段，讓小孩子不知不覺之間只要到了你面前，他就覺得讀書很重要；你也可以把自己變成厲鬼，讓他到了你面前就覺得膽戰心驚，他也可以把書念得很好。我剛剛講了兄弟爬山各憑本事，如果你覺得你真的是提供服務的人，你提供什麼樣的服務？你提供什麼樣的商品？你的商品水平在哪裡？

問題點到為止，暫先按下；另闢一個新戰場做小結論：「學生之不存，老師將焉附？」這個因果關係成立嗎？「老師能領這份薪俸，飲水思源，學生不該是被感謝的對象嗎？」這種思維正確嗎？

如果你把留守兒童當成你心頭上的一塊肉，在這個動念之下，衡量你自身的能力、耐力、精神力，然後定出你的尺度，能做什麼，做不到的東西就不做。我相信，當你想清楚這些東西後，在做的時候你不會迷茫，你不會問：我這到底是為哪樁？我幹嘛趟這趟混水？

綜合我剛才問的，老師這邊碰到一個是壓力，一個是學生。在我而言，他們跟我都是相輔相成的。

壓力是我進步的源泉。為什麼會有壓力？表示我還有不足的地方，但就是因為這個，我幾乎把自己逼瘋。我跟我愛人（她也是教師）放假的時候都在學習，我們放假的時候不是去聽演講就是去學東西。我們過了大概十幾年的這樣的生活。我們去外面學習的時候，我們家的小子3歲的時候就跟我們一起去，我們聽演講他也跟我們一起去，我們做什麼事情他也一起去。因為沒有人照顧他，我們就只好這麼做。

我們可以這樣講，孩子沒有辦法順我們意的時候，其實也就是在挑戰我們的能耐，或者在挑戰我們的技巧。也就是因為我們的技巧不足，所以孩子才沒有辦法在我們手中有所變化。因為有這樣一個想法，你才會不斷地想要提高自己。

我們那裡有一句話是這樣的：「我們的老師是用10年前的知識，教著現在的孩子，去應付20年後的世界」。我不知道這裡的老師們是不是也這樣。

今天我在這裡分享我的想法，我不能夠說我能體會到大家的心情。但是老師們，我們今天面對的留守兒童是你心頭上的一塊肉，而不是你心頭上的一塊大石頭，我想大家應該可以分得清楚這兩個層面上的意思。

我不能要求大家一定要把他們當成你心頭上的一塊肉，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大家不妨去想想看，在這樣子的一個動念之下，你能夠提供什麼樣的服務？我們不是說一定要把他捧在手心上，而是衡量我自身的能力，我的耐力，我自己本身的精神力，然後你定出你的尺度，做不到的事情不要做，否則你就會像我這樣異類。不過，當你想清楚這些事情之後，我相信你在付出你的心力的時候，你不會迷茫，你不會問：我這到底是為哪樁？我幹嘛淌這趟混水？

以前我們都習慣講很大的話，孩子們是國家未來的棟樑，我們能否把範圍縮小一點？

接下來是學生。我提出兩個角度，學生他的願望以及學生他的未來。2000年前後，在台灣，我們開始沒讓小孩子太早決定他的未來，這個做法歷經快20年的操作，我們認為它是失敗的。我家的小子今年大三，當初我勸他不要念高中（他可以讀第一線的高中），讓他去讀第一線的職業學校，他沒聽我的。三年後，他考上第三線的大學，也還是公立的。前天他同我講：「6年前我若聽你的……」

我們的領導人前一段時間上來之後，他談了一段想法，他希望我們的年輕人高中畢業之後先去賺錢，有辦法養活自己的時候，你覺得你還需要的話，你再去挑個大學，因為是你需要的，而不是因為潮流才去念的。

再回到我們的話題，今天我們期望我們的孩子，或者說我們的孩子自己期望自己有什麼樣的將來？這些事情是不是我們的事情？是不是我們在第一線老師的事情？

我覺得是。

一個孩子跟我跟了三年，我還有售後服務，他畢業後三年內我還在追他，一直等到他高中畢業、高職畢業我才放手，我帶孩子的方式是這樣的（當然是只有還回頭找我的孩子，才能接續這樣的緣分）。所以，我通常不把學生稱學生，我把學生稱為孩子。因為我只親生一個，這些孩子是別人生的，如果將來這些學生都像是我的孩子的話，我將會擁有很多個孩子。

在此我要實際地問：「我們真的有辦法去教孩子擁有自己的願望嗎？」「我們真的可以在這個時候跟他談未來嗎？」如果都可以的話，問題就回到我們自個兒身上：「我們具不具備那個能力去幫他規劃，或者去幫他設想？」

我一直在觀察地方上的事務，也在思考：「我們教的孩子將來是不是這個地方上的棟樑？」我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是從美國200年前的稅收制度想到的。一個鎮的居民交的稅就是交給這個鎮的政府，花在學生身上的錢就是從政府這邊拿出來，挑選老師也是鎮上所有人大家一起共同來完成。大家的想法是：「我要選一個人來教我的孩子，讓我的孩子將來可以為這個地方做事情」。但這是美國200年前的情況。

那麼面對今天教的孩子，我們能否在帶他的這個過程裡面，讓他了解到他將來會是這個鎮的領導人物？這個想法，是因為我們台灣在推鄉土教育，在推在地文化，在推社區融入教學，社區的人可以進來學校協同我們教學。在學習這類專業的過程中，天馬行空，無意想到的。

有一次，我在一個小學學習的時候，那個小學旁邊有一間非常大的飯店，它有一座私人的原生原始林，又有溫泉，所以生意興隆，排場特大。我在訪問的過程裡面，突然想到這個問題，我問了來組織學習會的主持人：「如果今天在這個學校，有個學生跟老師說，老師我想當那家飯店的總經理，那麼我有沒有辦法從小就教他學當總經理的那些東西？」

借著這個例子我再談，今天有沒有辦法在我們的教學領域跟我們的孩子傳達到：「你今天在這樣的一個學習之後，或者在這樣的學習歷程中，抓准了你的目標，將來你會是我們這個鎮的棟樑？」以前我們都習慣講很大的話，「孩子們是國家未來的棟樑」，我們能否把範圍縮小一點？可不可能有這樣的一個機會？

我當然知道這個是很理想化的，因為我們要面對上級。上級跟我們要的，不是這個鎮的棟樑，上級來看的是我們表單的上面漂不漂亮。但是除了這個現實的東西之外，我們有沒有自己的堅持？或者我們要不要想一想？我不是要大家去說大話，而是希望我們在自己心裏面，我們留一個底，在孩子們的心裏面，留一顆種子，這顆種子發芽不發芽不強求，但是100個種子如果有一個發芽，相當於那個是我們賺到的，可不可以是這樣子？

再來看看孩子們的未來？留守兒童應該有什麼未來？因為我們已經事先預想了一個目標：「希望他的下一代不再會是留守兒童」，那我們該如何協助他？我們常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那我們有沒有問自己：「我們現在對孩子的教學是教他釣魚還是給他魚？」

有時候你會發現孩子們的願望，基本上都是大人賦予的比較多。

台灣前天出了一個命案。在台灣，小孩子讀醫學院是家長的夢想。這個孩子已經兩次考上醫學院了，都是一線的，只是，不是他爸爸媽媽要的那一間。所以，他第二次再考上的時候，他娘還是跟說不許他去念。這個孩子火大了，他原本是想把他娘給殺了，結果那天是他爹先回家，就給他爹一刀。

孩子的願望怎麼形成？是他自己去形成，還是我們去引導，或者我們去賦予？這個問題有很多答案。

今天，如果你是一個有心的老師，你是一個古道熱腸的老師(做這樣不均等的暗示，扣了大帽子，有欠公允，對不起大家)，我們是否可以進行一些相關的思考？孩子的願望怎麼去形成？是我們喊喊口號，寫寫標語，孩子就會耳濡目染？我們透過什麼樣的方式，讓他在生活裡面自己體會到某一些東西？我今天沒有什麼辦法給大家答案，希望老師們如果課餘還想得到這些問題的時候，由老師們自己從自己的環境出發，來檢視，來討論。

所以，在這邊，我只能強調一個東西：「老師你是自由的，老師你是自主的，老師你是可以談你自己想要怎麼做的」。

我認為成福國小有個成熟的經驗，那就是討論。我們當時有一個比較冠冕堂皇的名稱叫做「專業成長」，聊天就是專業成長，而且那時候的專業成長是政府給錢的。我們談了多久？我們談了一年半，一開始可能一個月談一次，或者兩個禮拜談一次，談到有興趣的可能會是每個禮拜都會談，甚至於一個禮拜再多談幾次，諸如此類，但每個學校不一而足。

在成福，我們運氣也很好，我們人才很多是第一份運氣，而那些人才都在我們團隊裡面是第二份運氣，所以我們談得蠻快樂的。談出想法之後，我們就開始行動。我提醒一個東西，這個行動不是上級給的任務，不是上級說，不是校長說，不是主任說我們要做到什麼，那是我們自己老師說的，我們想要什麼，談到最後得到了這樣的一個結果。剛好碰到上級有了要求，順勢配和。所以，在這邊，我只能強調一個東西，「老師你是自由的，老師你是自主的，老師你是可以談你自己想要怎麼做的」。

再來其它的部分，我思考了環境問題。因為環境會決定孩子的態度，積極的態度、消極的態度會來自於他的出身的環境，他出身的班級，他出身的學校，這是一個氛圍的問題。孩子對於我們這個鎮，我們花了這麼大的力氣，我們費了這麼多的苦心，來培養他，將來這個孩子應該要留在這個地方為我們賣命才對，理想上應該這樣講。但是我們不能夠把他關在這裡，如果他有更高遠的目標的話，我們應該放他去自由飛翔，但是他如果真的就是對「留在這個地方為地方賣命」這個事情有興趣有信心的話，他應該是留在這個地方，當這個地方的人才。

我希望在這個大範圍的目標裡面，老師們可以去慢慢思考，大家慢慢的談，談了一段時間之後，你可能會有一點點挫折，你可能會覺得有一點點是不是自己好高騖遠了，你可能會有一點點覺得會不會我們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要緊，你只要有行動，這個行動不見得會在我們確定的某一天發生，它很有可能在某一個很特殊的情景之下，突然之間它就水到渠成。但是，如果你從來沒談過的話，行動就絕對不可能發生。你先談，你先談談看，不一定就要急著做，談開了以後，你自己會有想法，或許你會突然發現，會不會自己想得太天真了，太理想化了，太不切實際了，都不要緊，理想的歸理想，我們可以從實際的、務實的、容易完成的，開始做，慢慢靠近那個理想。當年成福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們並不知道我們會造就出甚麼成果，而且我們的成功，說真的，你可以說它是莫名其妙的，老天爺就從天上掉了一個禮物給我們。

我們有個非常好的傳統，就是我們所有的資料都會記錄。我們那時候的一個想法，因為每個人坐在這邊談，每個人聽到的東西不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筆記，最後再針對自己的筆記再談一次，這很重要。每一次我們請專家來講演，我們每個人自己做自己的筆記，接下來會來一次討論，那個專家講什麼，你聽到的跟我聽到，有的時候會南轅北轍。因為每個人的理解方式不一樣，每個人切入的角度不一樣，每個人關心的議題不一樣，所以，每個人可能會得到不一樣的結果。都不要緊，透過人家來教，我們來學，學完以後透過我們自己討論理解，這個就是剛才講的專業成長。

舉一個日本小學他們的一個特點，每天上課前老師們有晨會，在學生離開學校之後，有教學會議。他們的資深老師就會在這兩個時間點，跟資淺的老師做提醒，讓他針對今天的教學談一下你自己本身有沒有碰到什麼困難，或者他自己本身有沒有一些什麼特別的心得。這個東西是兩面刃，你用得好就是互相得利，你用得不好那就變成是監督跟鉗制。如果是一個正向的運用的話，那個循環的力量會越來越強，因為我幫你，你有感受到我幫你正面能量。但是，反過來負面想法，你就是在監督我，你就是不信任我，你不認為我可以教得很好，那個氛圍就會變得江河日下，氣氛越來越差。

所有所謂的專家來上課，無論他說什麼，要記得變成你自己的話。那個才是你的骨肉。那個才是使你自己能夠有力量，使你能夠動的那個能源。你如果沒有下到這層轉化的功夫，你學再多的東西永遠都是皮毛。

談到專業成長的時候，我們往往會去外面請高人來指點。但是我想說的是，我們自身的思考更重要。外人給的都是原則，我們為什麼叫那些外來的人是高人，因為他從來都是高來高去的，他從來不踩在你這塊土地上的，他怎麼會知道你的問題是什麼呢？

任何人所有的好的辦法，如果你自己不轉化變成你自己的骨肉的話，你動它不得，這個很重要。所有所謂的專家來上課，無論他說什麼，要記得變成你自己的話語，要成為你自己的一套說法。那才是你的骨肉。那個才是使你自己能夠有力量，使你能夠動的那個能源。你如果沒有下到這層轉化的功夫，你學再多的東西永遠都是皮毛。

在台灣，有個名詞叫鄉土教育。有很多人都不在學校圈子裡面，他花了他的心力，去做了一些基礎資料，我們學校很容易從社區引進這些資源。我們在做這些資料的時候，就會去談到比如說：「第一次來到這裡的那個祖先是誰？」「祖先的第一個落腳點在哪裡？」如果我們從源頭來看，把這塊土地上面的大事情往前推，然後我們把那些大事情全部列下來。「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裡出過什麼大人物？」不管是黨政軍什麼的都納入，有錢人什麼的都納入。「這些大人物在哪裡？」如果他的墳還在這邊的話，更好。「歷朝歷代有什麼大官員里過這裡？」你去把這些爬梳出來。你跟這塊土地的連結，會一點一滴地綿密起來。人之外，還有事、時、地、物等等面向，逐一連繫起來之後，土地上的人跟土地之間，會產生甚麼樣反應，你將可拭目以待。

我前幾天在台灣聽到一個科學家的故事。他是研究天文的，他在美國念書的時候，決定的研究方向是天文考古，就是去找中國歷代的隕石。這個人很特別，他讀高中的時候，他想到辦法去買到最新的二手英文雜誌，他把那些雜誌的內容翻譯出來寫成中文稿，他的高中生活所需，就靠翻譯最新的英文科學雜誌，投到一本中文科學雜誌，成為那個時候的專欄作家，一個高中生而已。現在，他有一件成就在海峽兩岸同時被認可。他是台灣最高研究機關中央研究院的一個院士，他是科學家，但是他研究了《紅樓夢》。剛好這個機構之前買了一套數十億字的電子資料，他研究《紅樓夢》裡面，元妃省親的背景，曹雪芹寫這一段情節，到底是從何得知這個故事的？他爬梳幾億字的電腦資料後，他找到了。應該是在雍正那個時期曾經放了一批宮女出來，他在那批宮女裡面找到了一個跟曹雪芹可以搭上線的人，他發表了那個文章，那篇文章在大陸這邊沒有人敢違駁。他用的是什麼方法？因為他有一個大數據，他竟然不是一個文學家，他是一個科學家！

我舉這個例子的意思是戲法人人會變，巧妙各有不同，這是一個很另類的方式，你應該不會想到一個科學家他會發表令國內所有的紅學的學者為之讚歎的一篇學術論文。因此我在想，作為老師，你的課程設計上面，你當然要遵循上級制定的一些規則，我並不是要你反傳統，要你違背領導的指示，但是我們是不是還有可以轉換的空間？我跟基金會提這件事的時候，我講到了一個想法叫做「鄉村包圍城市」，我們要做的不是讓領導低頭，而是要讓領導意識到我們是一塊寶，我們自己要先有一些成績，而且一定是要讓領導眼鏡掉滿地的成績。非得讓領導轉過來參考與認同，要做就是你這一套。我們沒有辦法想出這樣的一個課題？趕在眾人之前，大步邁向前去。

在這樣一個過程裡面，我還是老話一句：成福的東西永遠是故事，老師們，你們現在在寫你們的故事，你們的故事必然不同於成福的故事。成福的故事是一個水到渠成下的情形，所以，我們也沒有什麼好值得驕傲的，我們只不過做了我們該做以及我們想做的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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