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不吃粽子，談談如何招待外賓

作者 | 蓮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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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節了，有朋友在群里發了個段子：

老師問：「你們最喜歡的詩人是誰？」一同學說：「屈原。」老師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屈原最有良心。別的詩人一死就留下一大堆詩給我們背。屈原一死，給我們留下好吃的粽子和三天端午假期！」

我很贊同這位同學的價值觀。做人嘛，開心就好，吃喝玩樂乃人生第一奧義。所以呢，每逢節假日，我都比較喜歡跟大家聊吃的話題。去年端午，就跟大家掰扯了半天「吃豆腐」，前陣五一又溫習了下人肉的正確吃法。又是端午，我打算提檔升級，說說怎麼接待外賓這個宏大的話題。

別以為我是生拉硬扯，非要在端午說這個話題。這個話題其實還真的非在端午說不可。

話說當年屈原在政治上單戀懷王，得不到回應，於是自沉汨羅江。死就死吧，其實沒太多人當回事，當時的人並不太認可屈原，用司馬遷在《史記》中的話說就是「不容於世」。沒人覺得他是偉大的愛國者，也沒人說他是天下第一的愛國詩人，為他的死扼腕嘆息，直到100多年後，西漢大才子賈誼直接摹仿他的《離騷》體寫了一篇騷體賦——《吊屈原賦》。

「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唐代詩人李商隱的這首著名的《賈生》，寫的就是賈誼。

賈誼可謂漢初第一大才子，不僅擅辭賦、文采斐然，也和屈原一樣，有著遠大的政治抱負。然而，賈誼的命運似乎也和屈原相似。公元前176年，就在屈原自沉汨羅江102年後，賈誼被外放長沙王太傅，離開中央政府，旅途中欲渡湘水，經過屈原被放逐時所經之地，對竭誠盡忠以事其君的屈原的不幸遭遇深致傷悼，也感懷自己的命運，遂作下《吊屈原賦》。

在賈誼的筆下，屈原生活在一個極其荒謬的世界，是非不分，黑白顛倒。屈原一心為國為民、正直廉潔，卻遭到一幫小人的嫉恨和污衊，最終為懷王所疏離。

也許，正因為賈誼對屈原這番惺惺相惜的哀悼，更因為二人都是才高氣盛，又都因忠被貶，雖然政治不得志，文學上卻成就卓著。所以，司馬遷在《史記》中將這兩個生活在完全不同時間和時代的人共同列傳，是為《史記.屈原賈生列傳》。

解釋完為什麼必須在端午節說賈誼，接下來，我們言歸正傳，繼續吃喝玩樂的話題。

待客之道的奧義，當然就是要客人吃好、玩好。這一點，大才子賈誼在自己的著作《新書.匈奴》中說得非常透徹。

大家知道，西漢初年一直面臨著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匈奴。匈奴勢大，不僅以武力逼迫漢王朝不得不以送女人和財物的「和親」手段換取和平，還經常不信守雙方的和約，接受了財物和女人，翻臉就拍馬南下，燒殺搶掠。這一點在漢文帝時代，也就是賈誼生活的時代非常顯著。漢文帝時代匈奴有三次大規模南下犯境的記錄，讓西漢王朝焦頭爛額，卻又無可奈何。

面對這個問題，賈誼提出了自己政治上最著名的觀點之一——以「德戰」降服匈奴。

什麼是「德戰」呢？通俗得說，就是「以德唬人」。寫錯了，應該是「以德服人」。

那麼，怎麼開展「德戰」呢？賈誼便提出了著名的「三表」、「五餌」。

所謂「三表」，就是「以事勢諭天子」之信、愛、好。簡單得說，就是要做出一副重信守諾的謙謙君子之態，同時做出愛人之狀、好人之技。也就是說，要愛匈奴人的面目外貌，且喜歡他們擅長的技藝。

至於「五餌」就更重要了，直接切入本文的主旨——吃喝玩樂。

何謂「五餌」？其一是以錦繡華飾壞其目，其二是以美胾膹炙壞其口，其三是以音樂舞蹈壞其目，其四是以財富厚賞壞其腹，其五是厚待胡人貴族及其子弟以壞其心。

說得直白點，就是匈奴人跑到漢朝來訪問，要怎麼接待呢？首先是要穿金戴銀，絲帛纏樹、金帛糊碗，有100塊錢要擺出100萬的闊氣來，用這種豪奢「唬」住匈奴人的眼睛；然後就要酒池肉林、胡吃海喝，讓這些即便吃過山珍，也沒見過海味的蠻夷的嘴巴被珍饈美味給徹底「唬」住；接下來就是美女歌舞，盛大的晚會一台接一台，讓所有的人都「嗨」起來，這樣來「唬」住他們的耳朵；第四步當然離不開金銀財帛、黃金綢緞重重賞賜，有錢撒錢，撒得他們懷疑人生、懷疑世界、懷疑宇宙；最後就是爭取下一代，哪怕這些胡人的孩子個個傻大黑粗，很傻很天真，也要抱著他深情款款地唱：「感恩的心，感謝有我……」

據說，西漢政府用賈誼這套和平的「德戰」手段瓦解匈奴，從而為國家贏得了30多年國內建設的和平環境。

其實吧，個人很喜歡賈誼，特別是他的那篇《過秦論》，縱橫捭闔、氣勢磅礴。而且，作為一個武力值無限接近於零的人，我很贊同君子動口不動手，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是小case。不過，大才子賈誼尤其讓我敬佩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年輕人的紙上談兵，竟然能夠成為兩千多年大國外交的指導思想，這種「以德唬人」的戰略戰術讓人不得不徹徹底底心悅誠服。

所謂「強國戰智，王者戰義，帝者戰德」。

「德戰」是一切戰爭的最高形態。所以，當兩千多年後，老佛爺提出「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時，那些罵罵咧咧的無腦憤青是真的圖森破，真的啥也不懂。不懂我們悠久的文化傳統，不懂我們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史。

告訴你，這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是在展開「德戰」，是在「德化蠻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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